第26節
李梅心中更恨,覺得這般女人真正只有一張臉能看,卻偏偏霸著這么好的男人,這么好的房子。 嚴夫人一向在眾人面前詆毀林氏,卻又偏偏在外以林氏的好友自居,眼下林氏的表現令人訝異,眾人看嚴夫人的眼神便有些不對。 嚴夫人其實也很吃驚,雖然前幾日從丁姬那里知曉,林氏請了個能人來家,制訂了《家約》和《僮約》。但并未將林氏當回事,今日卻有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之感。 與嚴夫人交好的幾位夫人,日常都是聽說著林氏的種種劣跡和可笑之舉,將林氏當成了低俗不堪的商戶娘子,可這次人家偏偏禮數周全,談吐雅致,舉辦的家宴也是周到的很,令人有賓至如歸之感。 有些人就對嚴夫人的為人產生了懷疑,有一些還是牢牢地站在嚴夫人的一側,比如,嚴延年的下屬屬官耿少史的夫人。 耿夫人和嚴夫人一向來往緊密,耿少史曾經說看嚴延年的相貌絕非池中物,一直交代夫人要緊緊巴結住嚴夫人。耿夫人是個會看人眼色的,見嚴夫人對林氏多有夸獎,但言辭之中并不見喜悅,便揣摩著對方的心思,決定當眾讓趙義和林氏沒臉。 “聽聞趙大人前一陣子為了夫人娘家的繡紡四處舉債,今日卻又為夫人辦了這么好的生辰宴,夫人身上穿的、使的都是富貴人家所用之物,可見趙大人真正是疼愛夫人到了極致?!?/br> 這話說得甚是巧妙。 林氏淡淡笑道:“我家大人這幾年借了許多錢給嚴大人,嚴大人手頭緊,一直沒有還,所以大人前陣子才會為我家繡紡四處舉債,等繡紡的手頭的生意結了帳,便能還上?!?/br> 看了看眾人復雜的臉色,林氏又笑道:“繡紡近來生意不好是因為有小人作祟,那云氏繡紡偷了林氏繡紡的繡樣,挖走繡娘,來搶生意。大人找人卜了一卦,說流年不利,最好是家中做點喜事。大人便想著借我的生辰請大家聚會一番,我多年不出來交際,難免和大家生疏?!?/br> 有些夫人便點點頭,想這趙義確是個好的,林氏也很不錯,以前只是聽說人家夫婦失和,其實夫妻兩人伉儷情深,這謠言真是信不得。 “我今日所穿的衣物都是出自林氏繡紡,其實并不昂貴,只不過花了些心思罷了?!?,林氏又給林氏繡紡刷了一層金,嬌娥見眾位夫人那艷羨的眼神,覺得阿母這一番話說的真好。 “若說是夫君疼愛,我的確……”,林氏低下粉頸,面色緋紅,強撐著道:“夫君的確對我很好?!?/br> 眾人哈哈一笑。 嚴夫人臉色隨著林氏的話越來越黑,這耿夫人會不會說話?這叫她說什么好?原先那些懷疑嚴夫人人品的人更加確定了早先的猜測,低頭思付著要與這樣的人慢慢減少來往。 桑夫人出聲贊嘆道:“趙夫人和大娘子身上的衣飾真是太巧妙了,尤其是繡工,真是好看。本來就一直想問夫人怎么做的好衣衫,原來是林氏繡紡所制,這下可以去那里買些好東西了?!?/br> 其他夫人表示想去林氏繡紡看看。 林氏感激地看了眼桑夫人,道:“這下倒成了我夸自家哥哥的繡紡了。林氏繡紡近日將會推出許多新繡樣,比我身上這個好看多了。眾位夫人們若是不嫌棄,我可以讓哥哥多給些折扣?!?/br> “我這里也準備了一些小物品,答謝各位來家,都是繡紡制的,樣子乖巧,取個好玩罷了?!?/br> 眾人聽這話,都覺得心里舒暢,挨著夸獎趙夫人身上的繡樣,有些低級官吏的夫人,面上的殷勤奉承之色,寫的是明明白白。 李梅本就覺得和林氏一對比,自個就像只田野里的黃鼠狼一般俗氣和土氣,見桑夫人等人不斷地夸著林氏,心里更加不服氣,若是今日事成,看林氏還有臉在這里顯擺。 嬌娥掃過李梅的臉,便將那點子心思猜了個□□不離十。林氏并沒有多瞧李梅一眼,與眾人敘話幾番,看看時辰差不多,便對著阿里點了點頭。 阿里走到門廊下,拍了兩下掌,敲了敲掛在柱子上的小銅鐘。 侍女們便捧著食案魚貫而入。 食案上左邊擺放著菜肴,右邊擺放著rou羹,烤豬排、烤魚擺放在外,里面放著幾種蘸醬的碟子。中間是鯉魚膾,還有一小壺薄酒。 李梅見了有些憋屈,別的不說,單是這鯉魚膾,自家月余也吃不到一回,林氏憑什么過得這么好。 林氏請大家進食,眾人客氣了一番,便動了箸。 樂妓也到了酒席中央,開始演奏起來。這壽宴雖然簡單,但一點都不寒酸。 大漢朝的低級官吏的秩俸很低,長安居大不易,有一些家貧的官吏甚至湊不夠娶親的聘禮。 丞相府的屬官要好一些,經常會收到各個郡的孝敬,但也不敢太過。像趙家這般的日子,得是家資雄厚方能過得起,趙夫人并不是個小氣的,這份招待早都超過了她們送上的禮物。 ☆、第36章 伉儷情深 酒過三巡,眾夫人喝的開心。 阿里又進來,在林氏的案幾上擺放了一張食案,這是趙義也要入席? 林氏嗔道:“大人若是要入席的話,另外擺一張案幾便是?!?/br> 阿里陪笑,“大人說都是夫人們在作樂,他坐坐便走,就不麻煩了?!?/br> 林氏又嗔道:“真真是……” 一個年長些的夫人插話道:“這是趙大人愛慕趙夫人,我們也曾經這么年輕過?!?/br> 有幾個夫人喝的多了些,說話更加直接:“趙大人竟是一刻也不愿意和夫人分離啊?!?/br> 林氏的臉頰飛紅,眉眼之中露著艷色,幾位夫人都不由得呆了呆,想著怎么會相信嚴夫人說的,趙夫人是個悍婦,和趙義不睦的謊話。 趙義穿著玄色常服入內,他頭發束成了椎髻,戴著玉冠,清瘦高挑的身材,溫文爾雅的氣韻,令人見了便會生出好感。 笑著走到席中央,趙義對眾女眷們施了個環揖禮,眾位夫人們也離席,還了一禮,方回席坐下。 李梅的眼睛都看直了,這樣的郎君不就是該配一個謙遜懂理,落落大方出身大族世家的夫人嗎?偏偏就叫這卑賤的繡花女得了去。 趙義含笑道:“我就坐一會,今日恰好有幾個好友來找我喝酒,我還要出去應付,就不擺案幾麻煩她們了。你也少喝些,晚上興哥還要回來擺家宴呢?!?/br> 說著眼神纏綿地在林氏的身上溜了溜,林氏知道他又不想正經事了,當著這么多人,也不知羞。 趙義坐了坐,便敬了林氏一杯祝壽,接著幾位夫人也挨次上前敬了一杯。林氏又進了席中,跳了一舞,接著趙義也為夫人舞了一舞,方才告退。 幾位夫人感嘆道:“趙大人真是體貼?!?/br> 林氏紅著臉道:“那里,那里?!?/br> 李梅悄悄的退了出去,嬌娥便對身后的夏婆子做了個動作,夏婆子也跟著退了下去。 酒罷,眾人都覺得有些熱,林氏又帶著眾人到亭子間閑坐,亭子邊養著一池的荷,甚是雅致。 亭子間里果然要比屋內舒暢些,有些人已經頗有些不勝酒力了,斜靠在亭柱上吹著從池面上來的微微涼風。 林氏和嚴夫人聊著丞相夫人的壽禮,笑著道:“我打算繡一副賞荷圖,打好了畫稿,還沒有動手繡制呢?!?/br> 嚴夫人道:“趙夫人的巧思我們都看在眼里,自然是不差的?!?/br> 說起丞相夫人的壽宴,大家的話匣子又打開了,他們的夫君都是丞相府的低級屬吏,屆時自然算不得貴客,只能坐在堂下,到了那天大家又要坐在一處,桑夫人便相約著壽宴散了席便一同出去游玩。 眾人圍著林氏正說得開心,只見丁姬發髻散亂,慌里慌張地沖了過來,阿里竟沒有攔住她。 “夫人,夫人……不好了?!?,丁姬的臉上顯著驚慌。 各位夫人互相看了一眼,嚴夫人連忙站起道:“趙夫人,你看你家中有大事,若是不方便……”。 “什么事?”,林氏淡淡地問。 “大人……和李娘子……我,我……”。丁姬吞吞吐吐地說不出來,但是那些話又讓人聯想甚多。 “什么?我meimei怎么了?”,嚴夫人道:“你可不要亂說,我妹子的名聲怎么能讓你玷污?!?/br> “掌嘴二十,攀誣尊者?!?,林氏壓了壓嚴夫人的手道。 阿里已經疾步上來,對著丁姬的臉就打了下去。 “夫人……你怎么能這樣?丁姬所說全部屬實?!?,丁姬扯著嗓子叫道。 嬌娥見夏婆子遠遠給自己做了個手勢,便笑道:“丁姬你若是不服,我便為母親解釋一二。今日是母親的生辰宴,按照家約,姬妾們是不能到正院里來的,你倒好,急急朝這邊奔過來,顯然是有意為之。另外阿父在外院和好友喝酒,眾人皆知,李娘子雖然現在不見蹤跡,但也不可能轉到外院去把。兩日前嚴夫人才帶著李娘子將我家園子的格局解說了一遍。你話里話外攀扯阿父和李娘子,又不說清楚,難道是要誣陷李娘子的清名不成?” 嚴夫人斜著眼睛看了看嬌娥,心中恨道,果然比落水前伶牙俐齒了不少,可惜再怎么樣也改變不了今日的事實。 各位夫人相互使著眼色,都對這突如其來的插曲感興趣。 阿里施刑完畢,丁姬的臉腫的老高,撫著臉哭個不住。 “現在會好好說話了吧?”,林氏淡淡地問:“李娘子究竟出了什么事?” “大人酒醉和李娘子……在一處?!?,丁姬語出驚人。 “哦?”,林氏震了一震,趙義最終還是和這個李梅攪在了一處,枉她還相信趙義的諾言總會維持這么一年半載。 看著傷心的林氏,嚴夫人的唇角微微上翹,內心分外得意,今日這生辰宴上,林氏的耳光、趙家的耳光真是打的痛快。 玉棠和玉梨興奮地互相望望,好戲就要上演了。 嚴夫人道:“趙夫人,我們雖然是通家之好,可如今大人做出這樣的事來……怎么是好?” 方才還是夫妻二人伉儷情深,眼下便出了這般的事,眾夫人都饒有興味地看著林氏。 耿夫人幫腔道:“趙大人和趙夫人的確要給李娘子的一個說法才是?!?/br> “阿母,這是丁姬的一面之詞,必須要看個清楚,方能做決斷?!?,嬌娥在一旁道。 桑夫人也點頭稱是,那有憑著一個小妾的幾句閑言,便將事情定下的。 林氏臉色灰敗,點了點頭,“請各位和我一起去做個見證吧,若是李娘子和大人有……自然是要負責的。嬌娥你們是小娘子,留在這里?!?/br> 嬌娥噘著嘴,又不敢違抗,只好帶著幾個小娘子呆在這里,守著成哥。 嚴若雪對著玉梨施了個眼色,幾個人便推說到別處轉轉,閃開去了。 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嬌娥淡淡笑了笑。 “jiejie,阿父會有事嗎?”,廣哥有些擔憂地問,裝了半天小大人,早已累了,這會子耍賴斜躺在jiejie身上。 “不會?!?,嬌娥肯定道,又問:“廣哥,你是不是困了,要不要jiejie送你回去歇歇?!?/br> “我才不要,jiejie又要哄我,你到那我也要到那?!?,廣哥噘著小嘴,“父親也是我的父親?!?/br> 真是難纏,扭了扭弟弟的小鼻子,嬌娥無可奈何的翻了一眼。 眾人讓丁姬在前面帶路,卻被帶到了丁姬住的院子。 黃姬聽到了動靜,探頭見一群人朝丁姬的院子去了,立刻將門窗緊閉,并不出來。 “為何是在你的院子?”,林氏有些不悅。 “大人下了席,便過來尋妾身……”,丁姬別別扭扭地講。 “那李娘子呢?” “李娘子不知道怎么迷了路,也走到了妾身這里。妾身是去給大人下廚做解酒湯的,誰知道……”,丁姬扶著紅腫的臉道。 這話聽得很是蹊蹺,存在很多漏洞,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趙義和李娘子在這屋里。 屋外圍了一圈人,房門緊閉,隱隱約約還能聽到些動靜。眼下這個時刻,林氏恨不得撕了趙義,竟然當眾讓她如此難堪。 但為了孩子們,林氏也不能沖動辦錯事,明知道嚴家這么虎視眈眈的算計,即便要讓李梅進門,也不能讓她有些許體面,更不能將錯都推在趙義身上。 想到這里,林氏閉了閉眼,鼓足勇氣道:“把門砸開?!?/br> “慢著?!?,嚴夫人阻攔道:“我妹子在你家失了清白,還要讓她當眾失了臉面不成?” “清白?你妹子不是到處找人要嫁出去嗎?三天兩頭到我家來堵著要見大人,這是個歸家婦做的事?她好好的從正院能轉到栗姬的院子里來,大人酒醉了,她也醉了?”,林氏勃然大怒,怒斥道。 既然嚴家如此吃相難看地謀算趙家,如此肆無忌憚地踐踏她林氏,撕破臉皮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