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里面的人應了一聲,那男子壓了壓草帽便離開了。 嬌娥舒了一口氣,正想催大表哥離開這里,林天在她耳邊輕聲道:“別急?!?/br> 熱乎乎的氣息,撲進嬌娥的耳朵里,她半個身子都有些酥麻,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林立和那少年郎也沒有動。 過了片刻的功夫,門又輕輕地打開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孕婦走了出來,望著那男子遠去的方向,摸著已經凸顯出來的肚子,樣子十分不舍。 “這是你們說的那個jian夫?”,嬌娥驚訝地問。 “噗嗤”,那個少年郎笑了一聲。 “笑什么?”,嬌娥有些不滿,從林天懷里探出頭,歪著腦袋問。 陰暗之中,依然能夠看出小娘子嬌美的輪廓,和閃閃發亮的眼睛。少年愣了一愣,林立不動神色地動了動身子,擋住少年的視線。 “笑你們在這里守了幾天,還沒有搞清楚,這人不是jian夫,是那娘子的夫君?!?,少年淡淡地道。 嬌娥有些愣怔,這是怎么回事。 “實話說罷,你們是來做什么的?”,少年堵在外面,聲音有一種壓迫之意。 “你又是干什么的?”,林立并不害怕,反問道。 “我是京兆尹的人,你們在這里窺人*又是做什么?”,少年越來越倨傲。 那孕婦惦著腳望了半響,嘆了口氣,慢慢地進了院子,將門拴好。 大門上兩個銅環還在晃蕩著。 嬌娥有些羞澀,大表哥呼出的氣息,都吹打在耳垂上,心里又癢又慌亂,現在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林立不知道表妹的感受,依舊沒有移動,問:“那你知道這女人的jian夫是誰?” “自然知道……,你們是為了那jian夫而來?”,少年郎有些明了:“想來你母親也是美貌動人,你父親怎么會看上榮畜家的娘子?!?/br> “你胡說什么?”,林立和林天怒喝道。 “你說什么?榮畜?”,嬌娥叫了一聲,又連忙將嘴捂住。 “榮畜……”,嬌娥喃喃地念道,她突然有些害怕,反手抓住大表哥的胳膊道:“大表哥?!?/br> 感覺到表妹的變化,林天護著嬌娥在懷里,輕輕問:“你怎么了?” 榮畜,就是這個榮畜,引發了長安城的一場風波。 前世榮畜暴斃在京兆尹府,榮畜的家人抬著尸首堵在京兆尹府的大門兩天兩夜,尸首都快臭了,也沒有下葬。 這件事鬧的太大,丞相魏相上奏指責京兆尹趙廣漢草菅人命,趙廣漢說此為謠傳,并反擊說魏相的夫人杖斃奴婢,命人強行進入丞相府,收了丞相夫人下監。 丞相府和京兆尹不和,朝野上下都在等著看笑話。 皇帝大怒,將這事轉到了廷尉府,廷尉于定國選擇了靠向丞相府,說魏相夫人打死奴婢為誤傷,而趙廣漢一怒殺人屬實。 趙廣漢被判腰斬于東市。 長安城中上萬的百姓圍在未央宮門外幾天幾夜,哭求皇帝饒了趙廣漢,情愿以身代之。 但最終趙廣漢還是死了,嚴延年的好友張敞入長安做了京兆尹,從此長安城的治安便混亂了。 榮畜、張敞、魏相這些人怎么都和嚴延年有關? ☆、第32章 趙彭祖 “嬌娥……我們出去吧,這里太擠了,呼吸不暢?!?,林天見嬌娥神情不對,想是這里味道難聞,表妹身子弱,憋著了,連忙半抱著嬌娥要往外走。 “噓?!?,少年郎側耳聽了聽,堵在外面,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這次來的居然是嚴延年,拽著那銅環在門上擊打了數下,門開了條縫,嚴延年閃身入內。 “這個進去了,一時半會便不會走,你們跟我來,找個地方好好說清楚?!?,少年郎淡淡地看了看他們,眼光在嬌娥的臉上駐留了片刻。 “我們只是在這附近有事,為什么要跟你走?又要說什么清楚?”,林天有些不悅,扶著神志已經清醒些的嬌娥往馬廄外走。 嬌娥卻悄悄拉了拉林天的袖子,讓他莫要生氣,她想多了解些榮畜和嚴延年的事。 人站在陽光下,少年郎轉過頭來,看著嬌娥,眼中不加掩飾地閃過一絲驚艷。 見林天和林立二人面色不悅,整了整身上的佩刀,少年郎道:“新入京兆尹府衙的官吏子弟們都組成了小隊,對各個里管控。有人匿名上報京兆尹,說前些年做了幾樁綁架案的魁首榮畜,從右扶風偷偷回到了長安城,京兆尹的人手不夠,我是來幫忙查探的,并非是京兆尹的人?!?/br> “我都注意你們好幾日了,大家目的都一樣,不如打開窗子說亮話,你們究竟要做什么?” 嬌娥有些心動,她插話道:“這位郎君不知怎么稱呼?!?/br> 少年郎裂開嘴笑了笑,粗黑的眉毛像是要飛出去一般,方正的面頰上竟然有些微紅,“我叫趙彭祖?!?/br> “趙郎,我們的馬車在附近,不如去那坐一坐說話?!?,嬌娥邀請道,林立無奈地看了看林天,哥兒兩個還是無法放下心來。 “要不你先回去接了阿里和夏婆子,姑姑該等急了,我們兩個留下來便是?!?,林天哄著嬌娥道。 嬌娥有些生氣,跺著腳嗔道:“大表哥,你又不相信我?!?/br> 林立在一旁直撇嘴:“你就寵得她沒法沒天吧,那家的小娘子這般多事?!?/br> “二表哥,不要你管?!?,嬌娥噎了林立一句,又討好地拽著林天的袖子,搖了搖道:“大表哥,把話說清楚,才好回家,夏婆子和阿里還在等我們呢。好不好?!?/br> 看著嬌娥那雙祈求的眼睛,林天竟然無法拒絕。 趙彭祖有些艷羨地看著林天。 幾人進了馬車,車夫按要求駕車朝橫街大道而行。 坐好之后,不免相互打量了一番,趙彭祖覺得林家的兩個郎君都長的俊秀,但嬌娥方是絕色。大漢朝的人都喜歡容貌俊美之人,趙彭祖也不例外,不免對這幾個小郎君和小娘子心生好感。 在嬌娥眼里卻覺得這趙郎,長得方正,身形高大,打扮上卻又有些不羈。 看穿著和談吐,像是官家子弟,可官家子弟基本都穿深衣,那有這樣穿著木屐和短竭到處走的?真不知是何來歷。 她想多了解一些嚴延年的消息,便索性直言道:“趙郎,這個jian夫我們認識,叫做嚴延年,借了我家的錢久久不還,最近又問我阿父借了一大筆錢,我們覺得奇怪,便偷偷來查看。沒想到他竟然養著外室,那外室還有孕在身。這樣的人私德有虧,怎么還能做的了丞相府的屬官?” “真的?”,趙彭祖的眉毛皺起來,道:“我懷疑這榮畜便是嚴延年告發的,他以為偷偷放了舉報書到府衙門外的信筒里,我們便查不出來了。這榮畜究竟是不是魁首,現在尚未查實,你們年幼,就別來淌渾水了?!?/br> 林天和林立立刻點頭稱是,想打發了這位再說。 嬌娥有些驚疑不定,世人都稱頌趙廣漢擔任京兆尹像神明一般神算無私,眼下就連趙郎都說榮畜的罪名待定,為何前世趙廣漢被定罪時,說是為了私憤殺榮畜? “這個榮畜和趙大人之間可否有私怨往來?”,她忍不住問了起來。 “我父親怎么會和他這樣的人有私怨往來,哈哈,小娘子真是……”。趙彭祖笑道。 林天和林立二人互望一眼,有些訝異。 “你父親是京兆尹趙大人?”,嬌娥驚喜地問。 “是啊?!?,趙彭祖驕傲的笑了。 “我聽說趙大人剛正不阿,辦了許多大案,長安城里的橫沖直撞的高官豪族也都不敢再為非作歹,長安城的百姓沒有不稱贊趙大人的?!?/br> 聽著嬌娥的話,趙彭祖的胸膛抬得更高了,頭都快要頂到了馬車頂。 “只是一個人不向權貴折腰,又聰明能干,總會惹來眾人的不滿。若這時有有心人使壞,暗中設計挑撥,趙大人便會立于危險之中。依趙大人的聰明才智,并不會害怕那些作jian犯科之徒,什么樣的案子,趙大人都能判的清楚。只是若有人設計下套,在官場上給趙大人下絆子,就難說了?!?/br> 嬌娥看了看趙彭祖的臉色,又道:“我是個很少出門的小娘子,說的話也缺乏見識,趙郎姑且聽聽好了?!?/br> 林天歉意地對趙彭祖道:“我表妹年幼,說話唐突,趙郎莫要見怪。我們長安城的百姓也是一心仰慕趙大人,覺得他如神明一般,希望他能好好在任?!?/br> 趙郎擺了擺手道:“我們趙家人都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父親也從來不愛玩官場把戲。小娘子說的話,確實令趙某意外,卻也不無道理?!?/br> 嬌娥臉有些紅,往林天身后躲了躲,又忍不住問:“大表哥,你不覺得榮畜這件事有些奇怪嗎?” 林天點頭道:“表妹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今日我們在馬廄里看的清楚,榮畜和他夫人之間是真的有情,可那嚴延年又是怎么做的jian夫?” “若榮畜真的曾經是綁架案的魁首,又逃到了右扶風地區,怎么還會害怕嚴延年,大不了帶著夫人一走了之,為何今日還要躲開嚴延年?夫人懷著別人的孩子,他也忍的下去?他難道有什么把柄在嚴延年那里?又或者嚴延年和榮畜之間有著什么交易?但又為何要偷偷告發榮畜?是想借京兆尹的手將榮畜除了?再則,就和我們有關了,嚴延年為何如此缺錢,和榮畜有沒有關聯?” 林天越說越順暢,她在一旁盯著大表哥,直點頭。 等他說完,嬌娥又接著道:“嚴延年是丞相府的屬官,受到魏相賞識,他的同鄉又要被調任到少府去做官。少府和丞相府好像都和京兆尹有些不合……雖然這些都是我胡亂猜想,但是趙郎還是應當仔細調查清楚里面的曲折才是?!?/br> “你們說的有道理?!?,趙彭祖沉吟道:“我要好好查查這嚴延年意欲何為,而且榮畜究竟是什么打算,他既然回來了,一時半會總不會跑?!?/br> 嬌娥心中暗自稱快,林立表情復雜地看了表妹一眼。 “這榮畜在長安城可有其他家人?”,嬌娥想了想又道。 趙彭祖搖了搖頭:“榮畜便是因為父母雙亡,族人單薄,方到長安城中做的游俠。前兩年惹了事,拋下妻子,去了右扶風躲避?!?/br> 嬌娥的雙眉緊鎖,榮畜除了栗姬便沒有家人,那么前世堵在京兆尹府衙門外,聲稱榮畜的家人又是從何而來?她在深閨之中都聽到了消息,說眾人圍在京兆尹府門,讓人無法進出,叫趙廣漢給一個說法。 她想提醒趙彭祖,此處有個針對趙廣漢的陷阱,卻什么也說不出。 車行到京兆尹附近便將趙彭祖放下,又拐去東市接阿里和夏婆子。 這兩人站的腳跟疼,才等到了大娘子回來。 看看嬌娥沒事,兩個小郎君也好端端的,夏婆子才放下心來。 林天一路都沒有說什么話,林立幾次瞟瞟嬌娥欲言又止。 嬌娥一直在回味著今日發生的事,她迫不及待地要找阿父說一說。 “大表哥,你今日和阿父說說這事,好不好?!?,嬌娥看快倒了家門口,便依過來悄聲說道。 林天眼神復雜地看了看嬌娥,點了點頭。 此時趙義正無聊的緊,黃姬最擅長的無非是伏低做小。林氏脾氣暴,兩三句不和,便和趙義吵了起來,后來他便看中了脾氣溫順,長相卻是中人之姿的黃姬。 可眼下這伏低做小卻變得無聊起來。 在小妾的房里無聊地坐了坐,趙義又忍不住想往正屋去,可又氣林氏并不把他放在心里,再這般貼上去,以后還有夫綱可言嗎? 阿里來請大人去正屋赴家宴時,趙義心花怒放,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淡淡應了應。 嬌娥等人入座時,趙義才緩緩而來,只見林氏重新打扮過,綰了個松松的低髻,穿著素紗單裙,耳邊簪了朵紫色的花,又吊著淡紫色的琉璃耳珰,隨著動作蕩來蕩去。 趙義的心便似那一對耳珰般蕩來蕩去,見了林天和林立兩兄弟也覺得順眼多了。 這一場家宴出乎意料的氣氛和諧。 宴必,看著林氏粉紅的面頰,閃閃發亮的眼睛,趙義的喉結忍不住動了動,嬌嬌越來越迷人了。 可是女兒卻偏偏選擇在此時煞風景,道:“阿父,表哥有重要的事情要給您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