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阿父,那是女兒落水后的事,嚴若雪來家玩時,說起過?!?,嬌娥淡淡地道。 “大概有半個多月了?”,趙義又問。 “是啊,嚴若雪說他們手里缺錢,嚴夫人好似還想問阿母借錢呢?不知為何,嚴夫人和黃姬聊了幾句,二妹又在嚴若雪面前顯擺她那雙絲履。嚴夫人便拉著嚴若雪走了?!?,嬌娥貌似無意地道。 趙義的臉色有些陰沉。 “阿父,嚴若雪是不是騙我的?嚴大人和阿父的關系這么好,若是要升官了怎么會不叫阿父知道。嚴若雪和她阿母一般,最喜歡到處說別人家里的閑話。下次再亂說,我不信她了?!?,嬌娥繼續道。 趙義臉色更不好看了,若是嚴延年真和自己關系好,怎么會將職位的事情瞞得死死? 嚴延年在防著自己,防著自己搶位置。 一旦不信任一個人,便怎么看這個人的行為都有問題。 上次家宴,嚴家的女眷們怎么對待嬌娥的,他看得清楚。 嚴夫人一向怕嚴延年,若是嚴延年真的把自己當朋友,嚴夫人她們怎么會這般對待林氏和嬌娥。 昨日是林氏和他的嬌娥氣量大,不和她們計較。 這匹雙紋紗,他去買時,才發現并不便宜。 ☆、第19章 背后下手 趙義上了樓,寢居里沒有掌燈,林氏躺在榻上閉目養神,月光靜靜撒在她的臉上??粗菋擅赖妮喞?,趙義突然想起昨晚的情趣來。 他心情便松了一松,調笑地摸了摸林氏的臉,手卻濕了。 “夫人,你怎么了?” “沒什么?!?,林氏帶著鼻音掩飾道。 趙義難得見林氏這般背著人哭。 當年林氏還是剛嫁進趙家的小媳婦,被母親和meimei欺負,不敢言語,經常躲在屋子里哭。趙義每每哄她,林氏也是這般帶著鼻音道:“沒什么?!?/br> 他想起年少歲月,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林氏的頭發,還像以前那般順滑。 “嬌嬌,有什么難題,交給我啊?!?,趙義溫情地道。 林氏有些晃神,趙義這樣的好很久沒有享受過了。最近趙義有些反常,若是平時,為了丁姬挨打的事,兩人都要大吵幾日,直到自個熬不住了去找他方才算完。 想到以往的日子,她的心中又泛起酸來,翻了個身,悶悶地道:“還不是為了你這個冤家,我哥哥……” “你哥哥又怎么?不是說把錢給他填補嗎?莫非不夠?”,趙義有些不耐煩了。 林氏待要跳起,為哥哥辯駁兩句。突然想起云氏繡紡的事還要趙義出面,哥哥落得現在這個樣子,自然不能和趙義這個賤骨頭來硬的。 “你……嗚嗚……”,林氏又哭了。 “好了好了,你哥哥怎么了?”,趙義哄道。 “哥哥為了我們,這幾年繡紡的錢都貼給我了……云氏繡紡還搶我們的繡娘……不叫我給你說……怕你面上不好看?!?,林氏知道趙義對哥哥有心結,邊說邊撲進他懷里,哭哭啼啼地將事情撿著說了一遍。 “哼,欺人太甚?!?,趙義一下子站起,怒道:“我的家我來養,他林暉這樣做什么意思?!?/br> 知道他的牛勁又上來了,林氏只是哭,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著甚是可憐。 趙義見林氏沒有像以往那般和自己對罵,氣先xiele一半。再一想,花了幾年林氏的嫁妝錢養家,還是林暉摳出來的錢,另一半氣也xiele下去。 “繡紡是不是錢不夠?我那筆錢究竟有多少也記不太清了,你們算算還差多少,我再想辦法就是?!?,平靜下來的趙義,慢慢地道。 林氏聽了心里稍覺安慰,趙義在錢上面就是個糊涂的,又不懂經營,只知道出錢,但有這份心就好。 “義哥哥,我本來打算好好經營繡紡,多賺些錢給興哥起宅子的。他若是選了官,日后成家,有個宅子,要體面些。有了興哥的,就要有廣哥的,嬌娥幾個姐妹出嫁也都要嫁妝。這云氏繡紡太欺負人了,不知道抱上了誰的大腿,這般欺辱于我。哥哥又不愿意給你惹麻煩,一直瞞著不說,好虧叫嬌娥說破了,要不日子長了,繡紡垮了怎么辦?” 趙義忍不住把林氏摟在懷里,笑道:“夫人比我想的遠。嚴延年老說男人手里要有自己的私產,其實這錢捏在我手里也沒有什么用處。以后把秩俸都給你存著,將來好給興哥他們買房子。至于云氏繡紡,我明日便去京兆尹,問問管東西兩市的市長丞?!?/br> 看著得意洋洋的趙義,林氏心里一動,趙義這個官身,還是有用處。若是真的能把這件事解決了,林氏繡紡能重新起來,忍讓著趙義幾回又算什么。 這晚上,趙義又宿在林氏這里。 第二日下了衙,嚴延年拉著趙義去酒壚喝酒,若是往日,趙義便樂呵呵地隨著去了。 但趙義內心有了根刺,又答應了林氏要去東市,便推辭了。他找到在京兆尹做東市長丞的同鄉,兩人去了東三市找了市令打聽。 東三市里熙熙攘攘,趙義和東市長丞結伴而行,進了五樓的市官署去查云氏繡紡的市籍,順便打聽了林氏繡紡的情況。 林氏繡紡和云氏繡紡昨日打擂臺的事,還讓人記憶猶新。幾個小吏見了上司,便把知道的都倒了個底朝天。 林氏繡紡前幾年發展的挺好,在長安城里獨一份的生意,名氣大,繡樣新??墒沁@兩年生意被云氏搶走了一大半,繡娘也被挖去不少。 據說云氏繡紡還經常有林氏繡紡新設計的繡樣,偷偷的以比林氏繡紡低半成的價找外地來的商戶售出。林暉一個人忙著跑客戶,管繡娘,竟然沒有發現自家的繡樣被傳了出去。 等到林暉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生意受損,林家自然給繡娘們的收益就少了,云氏又來林家挖繡娘。 目前的林氏繡紡完全靠著幾個舊繡樣在熬著。昨日從蘭陵來了個大商戶,需要大量的帷帳和繡帕、腰帶。云氏繡紡和林氏繡紡搶生意,當街打起了擂臺。要不是林家突然來了個小姑娘展示了一手高超的繡藝,只怕這生意要被奪走了。 趙義聽著,臉都綠了,林氏居然帶著嬌娥當街表演繡藝,不是去查賬的嗎? 他壓著怒氣問身邊那個滔滔不絕的市令:“這云氏繡紡的老板是誰?這么不仁義地搶生意,沒有人管制嗎?” 市令神秘地道:“這云氏繡紡原來只能接點小單過日子,不知道怎么抱上了丞相府的官家做后臺,腿子變硬了,一兩年就翻了身啦,把林氏繡紡從街上最好的位置擠到了街尾?!?/br> “丞相府的官家?不知秩俸多少石?”,趙義連忙問道。 丞相府里能數得上的就那么幾個屬吏,知道他家娘子的林氏繡紡的不在少數。是誰就這么欺壓到他的頭上來了? “我們都是小吏,也不知道,劉二巡市的時候曾經見過一次。云家繡紡的老板點頭哈腰的奉承著,一個戴黑綬帶,一個戴黃綬帶、官印都是黑犀角印。分不太清楚秩俸?!?/br> 大漢朝的官員都將綬帶和官印隨身攜帶,底層的官吏只按綬印來區分上官的層級。 趙義的額角跳了跳,給東市長丞施了個眼色,對方會意,又找了劉二來問:“你怎么確認那兩人便是云氏繡紡后面的官家?” “下官曾和云氏繡紡的老板一起喝酒,喝多了,自然什么都說了?!?/br> “那兩人長什么樣?” “黑綬帶的那個高高瘦瘦,像個竹竿;黃綬帶的那個身材矮小,長著鷹鉤鼻,很精明?!?/br> 趙義半響說不出話來。 不用問了,一個是丞相征事,一個是嚴延年。 若是別人倒也罷了,嚴延年明明知道林氏繡紡是林氏的嫁妝。 雖然是七月的天氣,趙義的背后一陣陣的涼意。 見趙義那個樣子,東市長丞也有所猜測,便給劉二甩了幾個錢道:“拿去喝酒吧,云氏繡紡給我盯著,有什么事情來報我?!?/br> 趙義強撐著和東市長丞在橫街大道分別,本來他想請對方喝酒,東市長丞看出他有心事,只道:“趙兄還是先忙正事吧,若有需要小弟幫忙的盡管開口?!?/br> 他感激地看了對方一眼,也不勉強。這事的確需要找林氏商議一下,最主要的是,他自己得先冷靜冷靜。 趙義蒼白著臉回到了家中,直奔內院而去。 黃姬帶著玉棠站在二門等他,趙義這兩日只到林氏那里去,黃姬想大人素來和夫人好不過三日,便來截他。 不料趙義見了滿面笑容的母女兩個,只是點了點頭,連話都沒有多說幾句,便直奔林氏的大屋去了。 玉棠跺了跺腳:“阿父,怎么這樣?!?/br> 黃姬臉上也很不好看,若是以往,大人怎么也得給個面子,到她屋內坐坐。這幾日大人的行為很反常,若是以往,還可以借著去夫人那里請安,給大人獻殷勤,勾過來?,F在林氏不要她們去請安,這樣去了就是明擺著和夫人過不去。 丁姬那頓打,讓黃姬明白了夫人也會發作。 撇了撇嘴,黃姬道:“大人的新鮮勁一過完,自然就又來找我們了。丁姬眼下還未好,等好了自然會在大人那里吹風?!?/br> “也是,夫人和阿父好不過三日,就要吵架。等著瞧吧?!?,玉棠笑嘻嘻地道。 只有主母和家主不和,小妾們才有好日子過。黃姬和丁姬雖然為了爭寵會耍小動作,但在對付林氏上卻是一致的,想盡辦法要讓林氏和趙義不合。趙義越對林氏不滿,她們就越容易從趙義那里拿錢拿物。 趙義那里知道女人的那些花花腸子,就連林氏都不太懂怎么管理內宅。 大屋里,嬌娥和林氏在畫新繡樣,廣哥在一旁的沙盤上練字。夏婆子和阿里跪坐在一側縫襪子,繡帕子。 見趙義進來,幾個人都是一愣。 “大人,您回來了?!?,林氏連忙上去迎著,又對阿里道:“快去把大人的常服和木屐拿來?!?/br> 夏婆子去打溫水,林氏親自擰了帕子,給趙義搽汗。 嬌娥端過來一碗酸梅漿道:“阿父,這是大表哥送來的酸漿,喝了特別解暑,外面悶熱的,阿父一身汗,快喝點?!?/br> 廣哥一心想著在阿父面前表現,也撲過來,笑著道:“阿父,今日廣哥乖,學了很多字?!?/br> 看著林氏和兒女們和和樂樂的,趙義的心又慢慢地定了下來。 縱然是嚴延年幾年前就開始算計他了又怎么樣?他趙義也不是個軟蛋。 ☆、第20章 為敵 趙義進門前,林氏正在問嬌娥,為何昨日繡技大漲之事。她正想著法子搪塞,就見父親臉色蒼白地進來了。 父親接過酸梅漿的手有些發涼,嬌娥心下有些狐疑,阿母說父親去東市上查云氏繡紡的市籍,莫非查出了什么隱情不成? 她獻著殷勤道:“阿父,您還沒有進食吧,女兒給您盛飯去?!?/br> 肚子也應景地響了幾聲,趙義確實餓了,他點了點頭。 嬌娥連忙去了廚房,擺了食案上來。 林氏不知趙義今日打探完情況會不會來這里進夕食,還是準備了他愛吃的幾樣菜。 趙義坐下,慢慢吃起來。 母女二人坐在一旁有說有笑,廣哥練筆之余,不時還來父親這里饞幾口菜。趙義的心慢慢的暖了過來。 進完食,他有了幾分力氣。 燈下林氏和嬌娥秀麗的側面,如此相像。五歲的廣哥像個玉面童子般,認真地在沙盤上連著字。 趙義慢慢地漱著口,笑了。 嬌娥給母親施了個眼色,林氏便轉過身來,對著趙義道:“大人,今日可是查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