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劉七巧便笑道:“今兒喝的酒我也稍稍沾了沾口,是果子酒,沒多少酒力,我嘗著還挺好喝的,就沒拘著他?!?/br> 賈mama也只能陪笑,又道:“大少奶奶倒是跟寵孩子一樣寵著大少爺?!?/br> 劉七巧只笑道:“mama知道我寵他,那今兒的事情就不要告訴老太太了,省的她擔心,一會兒回去,我讓茯苓去廚房熬一碗醒酒……”劉七巧正想說醒酒湯,忽然就想起來這會兒是在船上,恐怕沒帶這些東西,便又改口要說別的,后面杜若只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哪里就喝三杯就倒了,我這樣不過是不想讓賈mama空跑一趟,我沒喝多?!?/br> 杜若說著,便推開了春生,上前幾步走到了劉七巧的跟前。原來杜若不光酒量差,而且喝酒容易上頭,只一杯子下去,臉就紅了好幾分,所以看著樣子就像喝了很多酒一樣,其實他如今已經學乖了,每次應酬,從不會超過三杯酒。因為舊年中秋節后吃酒生病的事情,太醫院的同僚們給她取了一個綽號,叫三杯倒。 劉七巧見杜若沒什么事情,便也放下了心來,只挽著他的胳膊肘道:“那就早些睡吧,明兒天亮就要開船了,我尋思著沒幾天也就到金陵了,后面還有事情要做,得養養神才是?!?/br> 兩人回了房內,杜若洗漱完畢后,便在床上靠著,劉七巧只坐在梳妝臺前卸去頭上的珠花,外面的簾子掩著,小丫鬟們都已經回了自己的房間睡去了。杜若習慣性的翻了幾頁醫書,見劉七巧脫了外衣過來,便拉著她的手問道:“今兒的事情,你是蓄謀已久了吧?怎么對我倒是瞞的這般結實?反倒興致勃勃的說給洪少爺聽!” 劉七巧見杜若的話語中難得有幾分埋怨,只一屁股過坐上了床沿,翻身跪坐在他面前道:“也沒有蓄謀已久,只不過是一直有這個念想,今兒難得遇上一個有生意頭腦的生意人,就拿出來分享分享了?!?/br> 杜若只裝作生氣道:“難道寶善堂就沒有一個有生意頭腦的人,爹和二叔都那么喜歡你,你巴巴的還跟別人家說?!?/br> 杜若和劉七巧在一起這么長的時間,杜若對劉七巧可謂是言聽計從,從來沒有半句反駁的,即使是狼狽為jian的事情,杜若也隨著劉七巧做了不少,可唯獨這件事情,總讓自己心里覺得有些別扭。他知道劉七巧心思多,可是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沒有跟自己說,簡直太傷夫妻感情了。 劉七巧心里自然是知道杜若在別扭什么,想了想翻身趿了鞋就要走,劉七巧并不是不想告訴杜若這件事,她自然知道這件事作為杜家,自然也是會支持的,可是她一個新媳婦,怎么好意思花婆家那么大一筆錢,搞自己的事業呢! 中國人啃老是有傳統的,古代人十五六歲就成家,壓根還沒開始自己的事業,不啃老那就要吃西北風去了。但是擁有現代思維的劉七巧,卻不想這么做,自己有能力可以辦得到,就沒必要跟父母伸手。 杜若一把拉住要跑的劉七巧,將她牢牢圈在了懷中,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劉七巧抬起頭,在昏黃的燭光下瞧見杜若黑亮的眸子,只抬起頭,封住唇瓣吻了起來,兩人滾做一團,劉七巧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火焰都被點燃了一樣。杜若手指上就跟施了魔法一樣,摸到哪里都讓自己敏感到戰栗。 “不……不要……”劉七巧輕哼了一聲,推開杜若,撇開臉道:“就知道占我便宜,這一陣子可不行?!眲⑵咔纱艘豢跉?,讓自己平靜下來,只轉身把腦袋埋在杜若的胸口道:“我不騙你,我一早就有了這樣的心思,可是我沒對你說,也是有原因的,你要不要聽我說說?” 杜若嘗了一些甜頭,心情也好了很多,便洗耳恭聽了起來。 只聽劉七巧道:“爹和二叔向來對我很好,我要是提出這樣的事情來,只怕他們不多想也就同意了,可這畢竟不是一件小事,要拿出不少的銀兩來,我原先還是打算講的,后來齊家出了事情,爹借了銀子出去,我就估摸著,還是緩一緩,不能因為我的事情,耽誤了寶善堂的生意。這次遇上洪少爺,難得他是個有生意頭腦的,我就尋思著,要是他肯入股,我們寶善堂和洪家一人一半銀子,賺了錢按照本金的比例分配,這樣不但減輕了寶善堂的壓力,還能招來一個財大氣粗的合作伙伴,簡直是一舉兩得?!?/br> 杜若聽劉七巧講的越來越有意思,也開口問道:“你瞧洪少爺會答應嗎?我剛才聽著,他雖然很感興趣,卻沒有一口答應下來,洪老爺那邊,會不會有問題?” 劉七巧卻胸有成竹道:“放心吧,我敢保證,洪老爺百分之九十九會答應?!眲⑵咔汕屏搜鄱湃?,他雖然醫術好,學問也好,可在一些其他方面,還是沒有女人那樣敏感的神經。 “我估摸著,這次孔大人回京城,洪少爺帶著那么多的銀子一起來,第一是為了生意,第二肯定也是為了孔大人的前程,誰知道正好發生了英國公的事情,嚇得他們連錢往哪兒送都不知道了。你想這京城的生意可不好做啊,隨隨便便盤一家店是容易,可要做出名堂來,身后還得有些人家?!?/br> 杜若一邊聽一邊點頭,朱家的教訓就在眼前,他自然也知道作為商賈要在京城落腳的不易。 “若是洪家和寶善堂合開了產科醫館,那就等于半只腳踏入了京城的地盤,這樣的關系,就算洪少爺沒瞧出來,洪老爺也斷然不會放棄的,你放心吧,這次的生意有的談?!?/br> 杜若低下頭,看著賴在自己懷里下巴尖尖的劉七巧,只忍不住又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轉身吹熄了蠟燭道:“你早些睡吧,好好養胎,瞧你這下巴都瘦成什么樣了,明兒老太太又要心疼了?!?/br> 劉七巧往杜若懷里鉆了鉆,萬般無奈道:“還不都是你的錯!你的錯!誰讓你那么壞的!我才多大就要我生孩子,我……我哪里敢多吃什么,萬一孩子太大,我豈不是把自己坑了,還是安安生生的,等他出來了繼續養肥吧!” 杜若自己是大夫,自然明白劉七巧的意思,劉七巧才十六歲,本就是沒發育完全的身子,如今有了孩子,要是再那般養法,生孩子的時候肯定會吃苦頭,見她這么說,也只有心疼的份兒,一邊抱著她一邊認錯:“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娘子大人有大量,饒了為夫吧?!?/br> 劉七巧撲哧一笑,枕著他的胳膊睡了起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船已經開了很久了,劉七巧就聽見外頭的小丫鬟嘰嘰喳喳的在聊天,茯苓聽見里頭動靜,急忙挽了簾子起來,瞧見劉七巧臉色蔫蔫的,忙上前對外頭道:“赤芍你去廚房看看,紫蘇給少奶奶的熬的粥好了沒有?半夏你進來服侍少奶奶洗漱?!?/br> “到哪兒了?” “說是再過四十里就到揚州了,大少爺正在老太太那邊用早膳呢,到了揚州,再一天的功夫就可以到金陵了,老太太正念叨著,這船要是能快一點就好了?!?/br> 劉七巧重重的舒了一口氣,心道:終于到南京了,簡直就是快要在船上熬死的節奏啊。人人都說穿越好,劉七巧還是覺得,沒到活不下去,還是別穿越的好,這地兒除了遇上的一些人不錯外,其他的她還真看不上眼。就是從北京往南京跑一趟,還浪費了她人生二十來天的光陰??!古代人的壽命又短,按著這個道理,稍微遠行幾次,生命也就該完結了。 茯苓瞧著劉七巧臉上如釋重負的表情,只笑著道:“老太太昨兒還說,不然等回去的時候該陸路,這樣少奶奶啊也能到處看看瞧瞧,只是陸路的話,路上太顛簸,少奶奶還懷著孩子,所以老太太又說,還是走水路的好?!?/br> 劉七巧只撲哧笑道:“說了等于沒說,不過坐船有坐船的好處?!彼齻冞@一路雖然是海運,不過都只是在近海地帶航行,且大雍海運發達,海上的商船多的很,在船上確實別有一番光景。 那邊茯苓又道:“不過倒是聽大少爺說,朝廷在揚州開了一條運河,要把南邊的鹽運到北邊去,只不過運河還沒通,只怕要過些年,才能好,到時候我們到江南來,就不用從海上繞了?!?/br> 劉七巧想了想,雖然歷史的軌跡大不相同,可是統治者控制江南的心思,那都是一樣的。 ☆、218|| 船到了下午的時候,就靠上了揚州碼頭,洪家的下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接到的消息,等船靠岸的時候,碼頭上就已經排著十來輛的馬車,浩浩蕩蕩連成一排。洪浩宇親自上了寶善堂的船來告辭,雖然是有心想請杜若和劉七巧到揚州玩一玩的,但是知道他們也在趕路,便也只禮節性的邀請劉七巧回京城之前,能來揚州玩上個一兩日,好讓洪家盡一盡地主之誼。 杜若算了一下行程,只怕到時候并沒有時間過來,便也客氣的回絕了。至掌燈時分,洪家的大船已經搬空了,大船便駛入內港,不和寶善堂的船停在一起了。約莫戌時的時候,又有一群洪家的下人來訪,為首的管事看著很闊氣,上船拜見了杜老太太之后,將一群下人領了進來,指著那些人手中捧著的東西道:“這是一尊和田玉送子觀音、這是兩枚千年人參、這是從天竺國帶回來的沉香木雕筆筒、還有這里是一匣子的南海珍珠,送給老太太、少奶奶和杜太醫,外頭還有幾箱子上好的揚州絲綢,送給丫鬟們做幾件新衣服?!?/br> 原來洪少爺回家之后,前思后想之后,還是將這一路上的經過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洪老爺,因為之前趙mama被先從陸路送了回去,洪老爺便知道這一路上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一問之下果然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只差點兒一封休書把楊氏就給休回去了。 洪老爺又去瞧了孔氏,見她元氣大傷,心里又是一團怒火,又加之前兩天,京城有人來傳信,說因為英國公的事情,戶部的幾個缺都空了下來??状笕送夥诺臅r候就已經是從二品的官位,又連年考績優良,這次弄不好能撈上一個戶部尚書,正寫信讓自己的親家立個軍令狀,保證江南一帶這幾年的稅收。 洪老爺聽說洪少爺結交了寶善堂杜家,頓時就來了興致。京城對于外來人口,向來就跟一張鐵板一樣,一般情況打入不了內部。十幾年前的時候,洪老爺在金陵的生意也算不錯,可最后朝廷遷都,那些在北方的貴族人人都想著回去,最后繁華的金陵城還是沒留得住歸心似箭的老人們,一個個都回了北邊。洪老爺后來想了很多辦法,想把生意擴展過去,無奈各行各業,在京城都能找得出領頭的人家。 寶善堂做藥材生意、雅香齋做香料生意、杏花樓的酒樓糕點又是一絕,沒有人脈,做生意總是欠一些火候。所以洪老爺在得知劉七巧提出合資開醫館的時候,頓時就來了興趣,恨不得馬上去回復得好,不過還是被洪少爺給攔住了道:“他們這次南下,還要在金陵逗留幾日,父親不用那么著急給準信,等他們到了金陵,我們再派下人去回信,也是一樣的,不然也顯得我們太過急切了一點?!?/br> 洪老爺看了眼自己越發沉穩的兒子,心里也越發高興了起來,只開口道:“那就先不回信,派人再去送一些禮,這是應該的,有些東西,并不是銀子能買到的,你聽爹的?!?/br> 所以洪老爺才開了庫房,親自挑了幾樣禮物,讓手下最得力的管家送了過來。 “洪老爺客氣了,不過就是碰巧遇見了而已,不管誰遇見了,總會施以援手的?!倍爬咸豢吞椎?。 那邊洪家的管家卻恭恭敬敬道:“我們老爺說了,若不是遇上了杜太醫和杜家大少奶奶,那我們洪家的長子嫡孫就沒了,這份恩情是沒齒難忘的,以后寶善堂只要有我們洪家幫得上忙的地方,一定鼎力相助?!?/br> 劉七巧坐在靠背椅上,挑眉瞧了一眼杜若,帶著些得意,似乎在說:瞧吧,我說洪老爺一定會答應的。 洪家的管家剛走,小丫鬟就在外頭指指點點道:“連一個管家都這么氣派,怪不得洪少爺銀子多得隨便扔呢,你們瞧見了方才送來的東西了沒有?那一尊送子觀音看著就是價值□□的樣子?!?/br> 赤芍和半夏兩個人也頗得意,半夏只笑嘻嘻的道:“送子觀音肯定是送給我們少奶奶的,我還沒進杜家的時候,就聽我娘說,杜家的少奶奶是個送子觀音,還在我們莊子上救過人呢!” 杜若看和洪家送來的禮,也暗暗佩服起劉七巧來,洪老爺雖然沒對那件事情有所回應,可是通過管家的傳話,分明已經是許下了諾言了。 船在揚州停留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原本是要走的,可誰想江上卻發了大霧,伸手不見五指。船老大進里頭回了話,說是要等太陽出來了,霧氣散開了,才能開船。所以眾人雖然很著急著去金陵,也只能耐心的等一等。 到了辰時末刻的時候,江面上的霧氣總算是散開了些,船老大撤了韁繩,往水里撐鎬,正要開船的時候,卻聽見江岸上有兩輛馬車轱轆轆的駛過來,見船漸漸離開岸邊,一輛馬車上的人就急著跳下了馬車,一邊走一邊跑著喊:“船家請留步,少奶奶請留步……” 杜若聽見聲音,往岸邊望了眼,偏生還有殘留的霧氣,一時也看不清來人,眼見著聲音越來越小,就看見那人撲通一下子跪在了岸邊,朝著船上的方向磕起頭來。杜若生怕有什么事情,便急忙讓船老大駛回碼頭,靠邊停船。 那岸邊的人見船又回來了,只扯著嗓子大喊道:“大少奶奶,我家夫人胎位不正,折騰了大半夜沒出來,你快隨我去看一看!” 劉七巧聽見外面的人聲,也跑了出來,見是方夫人身邊的陳mama,便站在船頭問道:“你家夫人不是還有些時日了嗎?怎么就生了呢?” 陳mama只氣得臉鐵青的,見四下無人,才一邊哭一邊說:“還不是那幾只狐貍精,給夫人氣受,背地里說夫人十年生不出個崽子來,怎么一回北邊就有了,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種……” 這種話,就是放在現代,那也是要氣得肝疼的,更不用說是放在視貞潔如命的古代。便是幾句謠傳,那也會毀了一個清白之人。劉七巧見陳mama哭得難受,便轉身對杜若道:“我們一起過去瞧瞧吧,也耽誤不了這一天,也是天意,偏偏今天就出了大霧擋著路了,不然的話,我們的船一早就開走了?!?/br> 杜家本就是杏林世家,自然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只是杜老太太擔心劉七巧懷著身孕,便囑咐車夫稍微駕穩一點,讓杜若一路都扶著劉七巧,杜若自然是小雞啄米一樣的應了,杜老太太才放了他們往城里去。 揚州自古就是一個風流之所,揚州瘦馬又是天下一絕,據說在這邊做過官的大人,家里頭總有一兩個美人,方知府年少得意,在這方面風流一點,雖說也是人之常情,可對待家里正室的態度,實在也是讓人心寒了點。 劉七巧去方家的時候,方夫人住的小院里頭,就圍著七八個女子,有的正值妙齡、有的風韻逼人、有的氣質婉約、也有的眉眼中總帶著幾分習慣性的風sao。劉七巧并沒有理會這一群鶯鶯燕燕,和杜若兩個人,徑自往里頭走了進去。 外面便有人開口問道:“剛進去的是什么人?” 跟在方夫人身邊的丫鬟便開口道:“是京城寶善堂的杜太醫和他夫人?!?/br> 揚州這邊自然是不知道劉七巧這號人,便也沒再多問,劉七巧進了大廳,便瞧見有一個三十出頭的人,正蹙眉坐在那邊喝茶,身上還穿著未換下的官服。見劉七巧和杜若進來,忙放下了手中的茶盞道:“這位就是杜太醫和少奶奶了?拙荊就在里面,還請杜太醫和尊夫人進去瞧一瞧?!?/br> 杜若見方知府穿著管官袍在大廳里候著,便覺得這方知府似乎也沒有傳聞中說的那么薄情,或許是因為方夫人性格要強,所以兩人之間有所誤會,那也是有的。誰知劉七巧卻沒著急進去看方夫人,只不緊不慢的開口道:“方大人真是勤政愛民,方夫人從昨晚就開始肚子疼了,你今兒一早還去衙門當值,正是讓人敬佩?!?/br> 方知府聽了這話,頓時耳根就發熱了起來,他的確昨夜丑時的時候,就聽見這邊院子里有動靜,但是他也是當過爹的人了,自然是知道女人生孩子不可能就跟母雞下蛋一下就下來了,所以他昨晚壓根就沒來,只今兒一早的時候過來瞧了一眼,便去衙門了。后來還是聽小廝來傳話,說是陳mama去請京城寶善堂的人來了,他岳家又在京城,怕傳出去不好,所以才穿著官府就從衙門趕回來了。這一場戲雖然做的好,卻不想心細的劉七巧一眼就把他給拆穿了。 劉七巧瞧了一眼方知府,頓了頓道:“方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子,依我看我還是不救的好,我救了她們,讓她們下半輩子享福,便是我的功德,若是救了她們,連累她們下半輩子受氣,反倒是損了我的功德,方知府,你說是不是?” 這屋里屋外其他人可能沒有聽說過劉七巧的名字,可是身為揚州知府,方大人對京城的動向那是相當的清楚的,他早就聽說過京城這兩年出了一個劉七巧,最近還給宮里的梁貴妃接生了一對雙胞胎,這樣的人早已經混入了京城的人脈圈,如今方夫人又和她一路同船過來,也不知道他的那些爛事兒,方夫人同劉七巧說了多少了。 方大人越想便越發覺得擔心,雖然是十月中旬的深秋,他的額頭上還是忍不住溢出了汗水來。 杜若這時候就又輪到了唱雙簧的時候,便笑著全劉七巧道:“七巧,人命關天的,你別意氣用事,快進去瞧瞧方夫人吧?” “人命關天跟我有什么關系呢?你是大夫,我是穩婆,你想瞧你自己瞧去,我是一點兒也不想瞧,像方夫人這樣的,本來活著就沒多少意思,你說是不是?男人除了自己,還有七八個小老婆,一個月就算平均分配,到自己房里的日子也就兩三天,遇上個意外的,又不來了,遇上個月信什么的,又不方便了,我瞧著方夫人十年還能懷上孩子,那都是老天開眼了,就這樣,一輩子懷不上那也不稀奇??!相公,你是大夫,你倒說說看,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方大人聽劉七巧開口這么毫無忌諱,臉上越發漲得通紅,偏生劉七巧的聲音又大,外面幾個丫鬟婆子都聽見了,忍不住就要笑,只一個個趕緊捂著嘴,生怕笑出聲來。 陳mama見劉七巧不肯進去,恨不得跪下來求她,劉七巧便讓紫蘇扶了陳mama起來道:“mama別介,這里哪里輪到你來跪呢?人家正經主人還沒意思意思呢,你一個當奴才的,著急個什么勁兒呀!” 杜若見劉七巧這架子端著,忍不住也要笑,便在一旁開口道:“七巧,你胡鬧呢!方大人乃揚州知府,朝廷的四品官員,你這不是讓人為難嗎?” 劉七巧聽了杜若這話,便接了話茬道:“既然這么為難,那我還是走了吧,相公,我先走了!”劉七巧說著,竟然真的頭也不回的,就跨步出門了,只聽里頭方夫人也是痛得忍不住了,偏生聽了劉七巧的話,又覺得解氣,也扯著嗓子喊:“讓杜家少奶奶走,我今兒拼了自己這條命,也要把孩子生下來,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 劉七巧挑了挑眉頭,心想方夫人終究還沒疼糊涂,說出來的話還那么有水準。然后里頭的穩婆就大聲道:“羊水破了羊水破了,夫人再堅持堅持?!?/br> 方夫人又再里頭仰著頭喊了起來,一陣一陣的。劉七巧想了想,這個時候要是留下來,只怕全功盡棄,便一甩胳膊,跨出了大廳,轉身對杜若道:“你身為大夫,有救世濟民之心,你不想走那就留下吧,我先走了?!?/br> 紫蘇忙上前扶著劉七巧出門,才走出兩步路,又聽里頭穩婆大喊:“不好了,夫人的胎位還是沒正過來,孩子出不來??!” 那方大人這會兒臉色已經漲成了豬肝,他和方夫人就算沒有太深的感情,畢竟也是相伴多年的人,也沒至于到相看生厭的地步,不過就是彼此冷落了些??山裉烊羰莿⑵咔勺叱隽诉@個院子,那他以后的仕途升遷,只怕就不會像以前一樣順遂了。想到這里,方大人急忙攬了袍子,跨出門去,在眾位姨太太的面前,甩袍向劉七巧單膝跪地道:“少奶奶留步,請救拙荊一命,還有她腹中的胎兒?!?/br> 劉七巧停下腳步,慢慢的回轉身子,不顧眾人驚訝的眼神,使了一個眼色給春生,春生急忙就上前扶起了方大人。劉七巧才慢慢開口道:“方大人能為方夫人做到這一點,委實不易,若是這樣我還不伸出援手,那就真的是見死不救了?!眲⑵咔烧f這話的時候,眼梢微微的掃過了一眾妖艷的姨娘們,嘴角微微勾起。 下一秒,方知府只掃了一眼一眾女眷,開口道:“你們一個個圍在這里看什么熱鬧,去佛堂為太太祈福,保佑太太一舉得男,方家有后?!?/br> 劉七巧就在眾人暴雨梨花針一樣的眼光下,款款進了正廳,挑眉看了杜若一眼道:“傻愣著干什么,還不快跟我進去瞧一瞧方夫人?!?/br> 杜若給方夫人把了脈搏,劉七巧又給方夫人檢查了一下開指情況,發現方夫人開指有些慢,這會兒才到五指,加上又胎位不正,能生出來就奇怪了。 杜若從藥箱中拿了一個新的瓷瓶出來,從里面倒了一顆藥出來,讓丫鬟們服侍方夫人吃下去。劉七巧便問道:“這是什么藥,這個瓶子以前沒見用過?!?/br> 杜若只笑著道:“上回安濟堂的催產藥出了問題之后,你不是提議爹和二叔賣寶善堂的催產藥嗎?二叔怕劑量太大,所以跟我研究了一個多月,調整了配方,研制出了這樣的大蜜丸來,二叔取了一個名字叫:催生保命丹,如今在寶善堂里頭,也算是暢銷藥了?!?/br> “那上回洪少奶奶生的時候,怎么沒見你拿出來?” “洪少奶奶那時候已經力竭,就算吃了她也用不出力氣,不如保存她的元氣,讓你給她剖腹生子?!?/br> “也是,洪家少奶奶的胎位卡得太死了?!眲⑵咔梢贿呎f,將手探入了方夫人的□□,仔細探測了一下洪少奶奶的胎位。正這時候,忽然一陣陣痛襲來,劉七巧的手就被方夫人給死死夾住了,劉七巧就摸到了胎兒的屁股。 “去吧方大人請進來!” “這個……只怕不太好吧,產房里不干凈?!标恗ama有些猶豫的回道。 “什么不干凈?那我相公天天都往這種地方跑,我豈不是心疼死了?!?/br> 陳mama被劉七巧給逗笑了,便只讓丫鬟請了方知府進來。方大人進來,瞧見方夫人躺在床上,臉上都被汗水給沾濕了,一頭秀發胡亂的貼在蒼白的臉頰上,嘴唇干裂發白,哪里有半點當年楚楚動人的樣子??善@個樣子,卻讓他心口一痛,沒來由就覺得傷心了起來。 方夫人見方大人有些愣怔,便伸手抓住了他一截的衣袖,忍者痛道:“我是真的很想要給你生一個孩子的?!?/br> 這一句話竟比方大人以前聽過的任何甜言蜜語還要感人,方大人也不知為何,情緒就失控了,只趴在了方夫人的床頭,嚎啕大哭了起來。想起他們初婚時候的日子,那時候他還在京城的書院念書,住在岳家的小院里頭,平常他在書院念書,每逢十天一休沐,才能回去一回,卻等不到晚上,又要依依不舍的離開,那些□□添香的日子,造就了今天的自己,可自己是從什么時候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是從一開始母親說她不懂尊老,又說她生不出孩子,還說她身上有著貴小姐的脾氣,看不起自己的相公。第一個妾氏納回來的時候,他原本以為她會惱恨吃醋,甚至跟自己大吵大鬧,誰知道她竟然平平靜靜的就接受了。自那以后,第二個、第三個,每年他都會領一個人回來,有的是下屬送的,有的是外頭買的,反正揚州這地方太養人,每個富人家總會有那么幾房妾氏,他們除了比誰家的錢多,也比誰家的妾氏多。方大人很快就入鄉隨俗,成了他們中的佼佼者。 “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別擔心,有杜太醫和少奶奶在,你會沒事的!”方大人顫顫巍巍的開口,拿官袍擦著自己眼角的淚。方夫人方才吃了杜若的藥,這會兒藥效來了,陣痛便一陣接著一陣的來了。劉七巧將自己血淋林的手從她下面拿出來,送了一口氣道:“相公,你這藥還真靈,這會兒已經開八指了,只是胎位還是回不過來,我預備就這樣給她生吧!” 臀位順產,在現代已經很少了,因為大多數產婦知道孩子臀位,就會選擇剖腹產。劉七巧也只去年在法華寺給蕭夫人接生的時候,才遇上一例臀位順產的。不過蕭夫人身體好,且是第五胎,宮頸條件很好,雖然過程也不容易,畢竟有驚無險,母子平安。但是方夫人卻不一定了,首先她這是頭一胎,頭一胎就是順產,產婦吃的苦頭也要比二胎多很多,況且方夫人的宮頸條件,能讓胎兒臀位出來的可能性并不大,只怕到時候要采取側切的辦法了。不然的話,方夫人的下*體,一定會被撕裂的。 “七巧,你有幾分的把握?”杜若抬起頭,看了一眼劉七巧,她這幾日害喜的厲害,看著下巴尖尖的,可偏生這種時候,她的一雙眸子總是格外的亮晶晶的,瞧著就讓人有了干勁! “上回洪少奶奶那次,你不在我是一分把握也沒有,不過這次,我倒是相信方夫人能抗過去的!”劉七巧說著,只伸出手來,在方夫人的肚皮上找準了位置,對方才的那個穩婆道:“mama你過來下,按著夫人這邊,一會兒聽我指揮,我讓夫人用力的時候,你幫著一起按下去,知道不?” ☆、219|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