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妻主,你不是送顏公子回馬車么?這才送了兩個時辰,怎么就舍得回來了?”墨臺妖孽平靜地打斷我的話語。他吐字清晰,重音明顯,尤其是“兩個時辰”四個大字。 “我只是叮囑顏煜一些瑣事,沒耽擱多少時間。倒是這盅湯,是我花了一個多時辰‘監’熬而成的?!痹诒O督熬湯的過程中,我還抓緊時間解決掉了一只烤鴿。 “妻主,你為了我專程下廚……”墨臺妖孽微怔,隨即唇角綻笑,自夏楓手中接過瓷盅。 我笑瞇瞇看著墨臺妖孽細細地品嘗湯水,張口說道:“我知道你最近甚少進油葷,但一只鴿子熬了這么一大盅湯,應該不會過膩……” “妻主,你說這是……什么湯?”墨臺妖孽拿湯匙的手驀地僵住了。 “鴿子啊,自家養的鴿子,綠色無公害?!蔽也患铀妓鞯貞?。 “夫人,你拿我的‘迎春’燉湯了?!”站在墨臺妖孽身后的夏楓失聲叫道。 “‘迎春’?那另一只是不是叫‘孟夏’呢?”我聽出興味了。 “另一只?”夏楓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想當然地將夏楓的反應視作他在裝傻——絕對有□啊,我一直感覺夏楓對春蓮比對秋梅冬杏要殷勤許多。 “這鴿子是五營統領的一份孝心,她以為它們是野鴿才動手捕殺的,你們莫要責難她?!闭^“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我好言好語地為五營統領開脫,從懷中掏出兩枚銀環,歉然道:“夏楓,你姑且睹物思……鴿吧!” 夏楓沒有立刻作出反應,反倒是我身旁的墨臺妖孽伸手接過銀環,道:“妻主,這原先是戴在鴿子身上的?” “有什么不妥嗎?我認得這個徽標?!蔽移婀值貑柕?,余光瞄到夏楓驚疑不定地注視著銀環。 墨臺妖孽的表情沒有太大的波動,以指腹輕轉雙環,不緊不慢地答道:“沒什么不妥的,確實是府里的人養的鴿子?!?/br> 我自動把“府里的人養的鴿子”與“府里的鴿子”劃上了等號,繼續好奇地探問:“能不能告訴我,鴿子翅膀下面的墨痕與朱紅分別是什么意思?” “同時放出的兩只鴿子卻帶有截然不同的記號?”墨臺妖孽挑眉,輕笑道:“墨色,是尋常的報備,表示一切如常,平安無事;而朱紅,則表示……一切就緒,準備攻擊?!?/br> “這兩只鴿子不是你讓人放養在外頭的?”我抓住了重點。 “既然做上了記號,自然是放飛回皇都的,至于是不是我的授意,就要看飛往墨臺府的是哪一只了……”墨臺妖孽如打啞謎般低語。 我的眉心微攏,一時間猜不透墨臺妖孽言下之意,正待細問,就見墨臺妖孽隨手將雙環遞予夏楓,慢條斯理地說道: “夏楓,去幫我數數營地附近究竟養了多少只鴿子,以后沒有我的允許,一只鴿子都不準放出去,尤其是向北飛的?!?/br> 我是數日后的分割線 低頭瞪著圓滾滾尚未完全消食的胃,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總覺得我的肚子變得比我的胸部更加凸出顯眼了——墨臺妖孽的一道命令,連日來我的三餐加夜宵都是鴿子,紅燒、白灼、碳烤、泥燜、清蒸……砸吧砸吧嘴,信鴿的rou質就是比尋常rou鴿的有彈性,口感極佳。 “水涼了,再提兩桶熱的進來?!蔽腋呗暼氯?,浸在浴桶中的身子懶洋洋的。 野地宿營還能泡澡,真是相當奢侈的享受,別的不說,單是將沐浴用的營帳烘暖以抵御夜間的沁寒,就要花費相當的人力、財力及時間——雖然不至于像在府里那般日日入浴,但墨臺妖孽堅持每隔兩三天就要沐浴一次。顏煜與我跟著沾了光,也能排在墨臺妖孽之后洗個熱水澡。 偷偷說一句,我不愛洗澡,特別是在入冬之后,并非不喜潔,而是怕麻煩。 我將下巴掛在木桶邊沿,稍微分擔了脖頸上的壓力——縱使無法稱量,我也能確定我頭頂的濕發至少有兩公斤重,無比懷疑平日身體攝取的養分全被這一頭毛發吸收了。 一頭及腰長發,從字面上看,清新飄逸,令人艷羨,可是,當烏發浸泡在浴桶內,如蔓草般糾纏不清,又似絲繩般束手束腳,任何美好的想象都被強烈的無力感破壞殆盡。最可惡的是,我還不能一刀解決來個痛快。 想當年在“生死門”,我忍無可忍地拿剪子把長發絞短,但尚未把發尾修理平整,就被聞訊趕來的殷奪去剪子,他又驚又急地抓著我的肩,一遍又一遍地質問我為何自殘……我至今仍記得殷躬身伏在地上將我的斷發一根根一縷縷拾掇而起的情景。 某些類儒家思想已然深入人心,根深蒂固,近似《開宗明義》中所說的“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v然心中不以為然,但我選擇接受,于是,我不殘害我的頭發了,而是讓我的長發繼續殘害我的身心。 等了許久,始終不見有人進來,我大為光火地從浴桶中爬起身,泡得泛紅的皮膚一接觸到周遭的空氣,上面的毛孔紛紛立了起來。我哆哆嗦嗦從凈衣籃扯出干布裹在身上,一把撩開簾門,吼道:“有沒有人???凍死我了?!?/br> 循目望去,黯淡的月影及零星的火光,將靜謐的營地籠罩在一片詭異的橘色之中——靜?!本該在帳外待命的侍者,往返巡邏的軍士,竟然全部消失不見了! 我心中一驚,傻子都知道出事了!倏然轉身,就近尋求護身的利器,暗自扼腕入浴時沒將長劍帶過來,此時只有藏在靴筒中的短匕可用。 只手緊握匕首,一邊戒備,一邊胡亂披上長衫,陡覺背心發寒,心知對方現身了。不及多想,旋身將手中衣物投擲出去,力道集中右臂,猛力將戳來的兵器挑開,隨即閃身后避,欲找機會逃出帳篷。 顯然,我低估了來人的實力,飛舞的衣物并沒有妨礙其攻擊,而是瞬間就被利刃劃開割散,于是,我清楚地看到一名蒙面的勁裝女子欺身而近。 “誰派你來的?”我喝道。之所以問這么愚蠢的問題,不是真心想要答案,只是希望借由說話來分散女子一部分的注意力。 女子果然沒回答我,連眼睛都沒多眨一下,兀自攻了過來。我沒防到她的速度如此之快,快步移動數次,始終難以甩開她,只是以毫厘之差險險躲過她送上的劍鋒。 我的心已然發涼,自知與女子的武功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別說退敵,光是脫身,都是奢望??謶忠u來,心煩意亂,難以凝神定氣,導致腳下移步越發遲緩。一個不慎,身子失衡,與角落盛滿清水的小桶摔成了一片。顧不著冷水刺骨,我抓起觸手可及的一切器具砸向女子。 舀水的木勺、裝衣的籃筐、踏腳的木凳這些玩意兒確實成功阻礙了女子的行動,使她無法立刻殺過來,我抓緊時機打算從地上爬起來,卻不幸地被自己的長發絆住,一抬眼,女子已經提劍落到我的面前,劍尖直指我的心口。 “玄,你還在里面嗎?我剛看到你的夫君帶著夏楓出營了?!睜I帳外,突然傳來顏煜溫溫軟軟的聲音。 顏煜的到來,完全出人意料,令女子的攻擊稍頓,但只是一霎那的時間,剛夠我勉強躲開要害,而我的大腿避無可避地被刺中了一劍——可嘆我全身上下,唯一能看的就是這雙美腿了。 “快跑,去找救兵來?!背门酉乱粍ξ粗?,我竭力高喊。 “玄,出什么事……”帳簾被顏煜緩緩地掀起,縱然面紗擋住了他的表情,但我就是知道他被眼前的情景嚇傻了。 蒙面女子的應變奇快,右手挽起劍花防御顏煜,左手成掌結結實實打在我的胸口上。這一掌,猶如灌注了開碑裂石之力,登時,我的呼吸一窒,感覺四肢百骸寸寸斷碎。 “玄!”顏煜驚呼,身形如飛絮般,徑直穿過了女子,穩住了我搖搖欲墜的身子。 “你還真是虛心接受,屢教不改??!”很好,我還有氣力哀嚎。 “跑”,是很難理解的指令嗎?!如果可能,我好想把顏煜的腦殼撬開,看看里面是不是塞滿了豆腐腦。 “玄,你……你流血了!”顏煜的聲音帶著輕顫。 “別拿你的背對著敵人?!蔽乙а狼旋X地說道,一把推開顏煜,打算以匕首接住女子新一波的攻擊。 女子在落劍的瞬間,居然轉移了目標,劍鋒橫劈向顏煜,似乎認定顏煜比我更具威脅性。而顏煜被我用力推到角落,還未反應過來,仍是毫無防備地背對著女子。我伸手欲攔,但為時已晚,眼瞅著鋒芒將至,頃刻香消玉殞。 電光石火之間,只聽嗡的一聲,憑空冒出的碧藍火球輕易化去了來勢洶洶的劍招。不知道是不是藝高膽大的緣故,面對顏煜的奇術,女子只是稍加遲疑,就再度攻了過來。 相較于靈活轉動的火球,顏煜自己的動作十分遲緩。他顫抖著身子擋在了我身前,令我差點飆淚——理論上說,但凡患難見真情的場面,就算哭不出來也必須干嚎幾聲的,但我流的絕非鱷魚淚,因為——顏煜蹲下的時候,正好壓到了我鋪散在地上的頭發,更甚者,他的紗帽猝然滑落時,好死不死地砸中了我腿上的傷口。 “是您!”兩個急促的單音節,女子乍見顏煜的面容,雙眼張大,滿是不可思議。 我就說嘛,世上沒幾個人見到顏煜的樣貌,還能保持平靜的,這一點我深有體會。問題是,這女子的眼神與其說是驚艷,不如說是驚訝。 縱然心覺有異,我手中動作未?!獎偛沤柚侅仙碜拥恼趽?,我已將匕首極慢極慢地向外遞出,刀尖始終瞄向女子的腹部,此時趁她分神的空隙,一鼓作氣地猛刺了出去。 畢竟中間還隔了一個顏煜,我沒法使出全力,盡管一擊得手,但女子并未氣絕,反而勁力全開,手中利劍不管不顧地揮向我的面門,執意取我性命而后快。 顏煜的火球勇敢地迎了上去,我也沒閑著,抄起身后的木桶照著女子的腦袋就來了一下。我還待再狠狠地敲幾下,卻見女子晃悠了幾下,仰面倒在地上,動也不動了。 良久,顏煜與我誰也沒說話,我試探地往女子身上潑冷水,確定她全不動彈了,方才安了心。 “她……死了嗎?”顏煜依舊緊繃著身體。 “死了?!蔽页侅铣读顺蹲旖?,只是笑容沒有成形:“那個……能不能請您移動一下貴體?” 顏煜面露疑惑,但仍配合地往邊上挪了挪。我抬手摸了摸被拉扯的頭皮,稍稍定了定神,卻不敢真正放松,暗自思忖營帳外的情勢。胸口的疼痛讓我頭暈目眩,尤其是當我看到自己大腿的傷口血流不止之后。 “幫我扯一截白布過來包扎?!蔽矣袣鉄o力地說道。 “你沒穿衣服!”顏煜終于注意到我衣不蔽體了,指向我的手指抖啊抖的。 “是還沒穿好衣服?!蔽覐娬{,用力扯了扯未系好的長衫??蓱z如我,都被人看光光了,還要冷靜地安撫盯著我看的人。 顏煜的身子僵硬,一臉不知所措,一對美眸四下游移著——好吧,我承認我毫無看頭的身材嚇到他了。 我認命地起身,打算自己去取白布?;蛟S是大腿的傷口限制了我的動作,又或許是在地上坐太久小腿肌rou痙攣了,總之,我又一次被自己的頭發絆倒。顏煜條件反射地伸手,卻跟我撞在一起,兩人一起滾倒在地上,而且我還是那個倒霉的rou墊—— “妻主!”猝不及防,帳簾被人扯下,墨臺妖孽手持軟劍沖了進來。 時間,仿佛凝結在了這一剎那。 ☆、77紅袂弄琴屢變星霜 車攆中的氣氛十分壓抑。 我低著腦袋,苦命地核算著桓城商鋪的賬目,身旁是滿滿一木箱的賬簿。 其間,如果累了,我可以往前看——軟塌里側的掐絲錦繡漆板,雕工精細,共有九九八十一朵喜花,如果再給我兩天的時間,我還能數清上面有多少只舞蝶;我亦能仰視車攆頂部——喜鵲紋海棠形盤頂,圖案太過繁雜,看久了令我眼暈;當然,我還能左張右顧——不過有一定的角度上的限制。 “主子,皇都東城門前加設了路卡,不論平民百姓還是王親貴胄,凡途經城門者,一律須走下車馬接受盤查?!蔽衣牭杰嚧巴獾南臈魅绱苏f道。 “五營統領呢?畿衛大小事不都歸她管嗎?”我能聽出墨臺妖孽語氣中的不耐。 “大人剛剛親自上前去了……主子,我瞧那些不是尋常的守城官,其中有做內侍衛打扮的?!毕臈鬟t疑地說道。 “我要進城,并且一刻都不想等?!蹦_妖孽的不悅是顯而易“聞”的:“不管是內侍衛、五營侍衛還是哪個衙門的差吏,若有誰打算一輩子都呆在這兒看城門,盡管繼續攔著我的路?!?/br> 少頃,馬車果然繼續前進了,我偏頭看向車外—— “妻主,你在看哪里?”如過去十來天一般,身后的墨臺妖孽出聲問道。 “沒,我算賬,好好算賬?!蔽伊⒓炊苏鳖i,認命地拿起賬簿。 第n次郁悶我傷的為什么是大腿,而不是爪子——當然,就算我真是傷了手,我懷疑墨臺妖孽也會讓我“看”帳的。 不得不提一下,我腿上中的那一劍真有技術含量啊,夏楓說,只要靜養幾日就可如常行走了,然而恢復輕功,可能需要數月之久。自遇刺翌日起,墨臺妖孽將車內的軟塌讓予我休憩,同時,一改先前行程中的拖沓磨蹭,明令五營統領于半個月內到達皇都。 “又到年關了,有些帳必須好好清算一下?!蹦菚r,墨臺妖孽指著不知何時運到的賬簿盈盈笑語,然后命人在塌上加了一張案桌。 “核對賬目時,必須精神集中,杜絕一切干擾?!蹦_妖孽一邊說著一邊命人把軟塌移動了“些許”位置。 于是,在返回堰都的途中,我終日靠坐在軟塌上算賬,面朝車攆尾板,背對墨臺妖孽與顏煜。我早知墨臺妖孽見不得我清閑,本來嘛,算賬對我而言并非難事,問題是,在這一過程中,沒有特殊情況,我是不能隨便回頭的,每當我的脖頸扭動或者有大幅度的轉動時,就會聽到—— “妻主,你在看哪兒?在找顏公子嗎?” 也虧墨臺妖孽問得出口,顏煜被他安排坐在我的正后方,離車門不遠處,也就是說,除非我冒著頸部拉傷的風險,卯足勁去看,否則根本別妄想能瞟到什么。 “我是傷患,腿中了一劍,胸口也受了一掌……”我曾經高聲抗議。 “妻主,你說話中氣十足,說明沒受什么內傷。至于你的皮外傷,應該不妨事,否則,受傷后怎么還能跟顏公子緊緊摟抱在一起呢?”說這話的時候,墨臺妖孽笑得格外輕柔:“既然那么費力的事兒你都做了,那么動個筆、算個賬更是不在話下了?!?/br> “我跟你解釋過了,那只是意外,你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很多時候,雙眼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實的。我再舉一個例子好了,月牙跟繁星的距離在我們眼中不過寸步之遙,但實際上的距離卻是難以估算的……”我已經舉了百來個例子了,內容涉及人情世故、禮德cao行、文經武律、陰陽卦相……現在輪到天文地理了。 “妻主,你說什么我就信什么。歸根究底,一切都怨我,若我沒有輕易地被養在宮里的叛徒引出大營,蹲守在營內的jian細根本沒機會假傳軍令調開守衛,自然更不會有殺手能近得了妻主的身。我想過了,正因為我沒有時刻盯好你,才會讓你遇險,才會讓別有用心之人……有機可乘?!蹦_妖孽的笑意始終未達眼底,看得我滲得慌。 據說,那一晚值夜的軍士,皆被墨臺妖孽罰了兩軍棍——不是意思意思打兩下,而是必須打斷兩根直徑約莫三指寬的棍杖。原本,盛怒的墨臺妖孽一開口就是三軍棍的,是五營統領硬著頭皮求了情,并自行領去了三根。我的據說,是據五營統領所說,事后,她大呼走運,慶幸終是保住了小命,還神秘兮兮地跟我說,她早年練過硬氣功,每根軍棍打在背脊上不出十下準能截斷,猶如蚊蟲叮咬般不痛不癢的——我不知道她本人是否有注意到,她身上跌打藥酒的氣味即使隔了丈許遠,依舊濃郁刺鼻。 “倘若你不希望我跟顏煜呆一塊兒,就讓他獨自乘坐一輛車攆吧!”我也曾經對墨臺妖孽作出讓步。 “妻主,你喜歡跟顏公子在一起,還一直強調彼此清清白白的,若我硬是將你們分開,不就是無理取鬧嗎?再說了,就算你們兩人之間真的不清不楚,我說什么了嗎?我又能說什么呢?”墨臺妖孽的話是說得輕描淡寫,但他掃過來的眸光差點在我身上燒出兩個大窟窿。 當然,就算我是入贅的,我也沒忘記我是墨臺妖孽的妻主,正所謂“妻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妻固不可違也,故事妻如夫天,與孝子事母,忠臣事君同也”。我就是要亂看,我還就是不好好坐著,墨臺妖孽能奈我何?! “妻主,如果嫌在車里坐著悶了,就去外面透透氣?!蹦_妖孽的的確確不會對我刀劍相向,甚至連一句重話都沒有——他直接提溜著我的脖領,將我扔出了車廂,與車把式比肩而坐。 “就算讓我吹風,也該先給我氅裘、手爐什么的,不然我染上傷寒傳給你就不好了?!蔽铱蓱z兮兮地哀求。天雖未降大雪,但車廂外的低溫已非我所能忍受的,更要命的是,馬車頂風疾行,凜冽的寒風打在臉上,如刮骨般生疼。 “妻主,你不需要那些東西,你現在該做的,就是好好清醒一下,不然要不了幾天,你連自己姓什么都記不得了?!蹦_妖孽絲毫不為所動,鐵了心地說道:“倘若染病臥塌能使你安分下來,我甘愿在你的病榻前伺候湯藥?!?/br> 好吧,我承認我沒用,惹不起躲不開只能忍,我忍到墨臺妖孽氣消還不行么——誰知,這一忍居然就忍回了堰都,不知該稱贊我的耐力非同尋常,還是該驚嘆墨臺妖孽的怒火深蘊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