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那事你別管,讓冬杏跑一趟吧,你的任務只有守著夫人?!蹦_燁然理了理下擺,笑道:“在房里呆久容易生悶,不如我們也去梅苑賞賞景吧?!?/br> 說罷,他渾然不在意春蓮詫異的表情,悠然步了出去。 時值開冬陽月,離冬至尚遠,若說梅苑賞景,也只有數株早梅可賞,花朵零散且無香,無非是觀奇吐新,求個韻勝群卉,端個風露之姿。 墨臺燁然深知毒玄有事沒事就喜好往屋外跑,據春蓮回報,哪怕對著一面影壁,她都能呆坐上大半日的光景。不知情的人還道他的妻主是極為風雅之輩,但他心知肚明,她根本就是在躲他,與其與他同處一室,她情愿風吹日曬。 思緒一轉,墨臺燁然朱唇掀起,輕笑出聲,只是笑意未達眼底——據他所知,毒玄體質陰寒,相當怕冷,所以早早就換上了軟裘,他倒要看看,她能在瑟瑟寒風中堅持賞多長時間的景! 甫踏入梅苑,陣陣冷風掠過,墨臺燁然抬手攏了攏金絲盤領,但隨后風中傳來的細碎聲響打斷了他的動作,幾乎是立刻的,他循聲躍去,幾個起落就將春蓮甩在了身后。 風中傳來的是笑聲,一個女子的笑聲,那個聲音,他非常熟悉,只是那樣的笑聲,他不曾聽過…… 園內的早梅,孤芳標致,掩冉半開,娉婷絢紅,麗質鮮妍。 映日的梅下,靠坐著一位身著月白裘袍的女子,玉簪盤髻,膚色白皙到幾近透明,五官并不出眾,第一眼沒有驚艷的沖擊,但看久了竟讓他感覺舒服,不知是不是因為她的眼中沒有*,仿佛對任何事都無所求,似乎是因為什么都沒有想,又似乎因為什么都想過所以才不想的。 在墨臺燁然的印象中,她沒有憤怒,沒有喜悅,微笑對她而言,仿佛只是一種表情,所以——她不該笑的,不該笑得如此愉悅,不該笑得如此肆無忌憚,至少……不該是對著他人笑。 當春蓮趕到的時候,她看到的是面無表情的主子,她不禁心中一凜,目光飛快移向梅樹下毫無察覺的男女——女子是她家夫人,而男子……她還真認識,是墨臺氏一旁系親族送入府的,說是做伴當,實則應是內線,同其他宗親外戚送來的人一起,被主子安排了在外院幫忙。 當她家夫人笑得前俯后仰的時候,春蓮不小心瞄到她的主子的眼底寒氣聚斂; 當她家夫人輕佻地說道:“……心已成魔的,已經不能算人了,應該稱之為‘妖孽’”——春蓮清楚地看到她的主子細致光潔的額面抖動了一下; 當她家夫人親手將一塊糕點送入男子口中的時候,春蓮開始認真地思考,要不要到城南替夫人訂棺木及壽衣,牌位還要刻上“因賞花不慎而英年早逝的墨臺毒氏”。 ☆、69睨姻緣梅子青待黃(夫妻窘章)2 毒玄今天的心情不錯,難得的不錯。 在脫離“生死門”的這一個多月,她承受的是雙重壓力——一邊是不可能輕易饒過她的藥光,另一邊是意欲不明的墨臺妖孽。名副其實的夾縫中求生存,而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努力調整自己的心理狀態。 說到這兒,她不得不順便詛咒一下那個布置新房的混蛋,每當她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總會誤以為自己被抓回了門派的“霽月苑”,害得她夜夜惡夢——如果只是惡夢也就算了,然而,真正可怕的是,當她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一睜開眼睛,就必須面對明顯有起床氣的墨臺妖孽,打死她都不敢承認她因為做惡夢而驚擾了他。 午后時分,她來梅苑只是圖個清凈,沒想到會遇到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呃,姑且稱面前這位濃妝艷抹的年輕男子為“路人甲”吧——一來是因為他反復強調自己只是恰好路過的;二來是當他以帕巾半遮面,期期艾艾報出自己閨名的時候,她根本聽不清楚——一個躲在樹后自我掙扎了將近半個時辰,然后飛快跑離,接著提了一個食籃回來,明明氣喘如牛卻偏要擺出散步時的悠閑樣子,死撐著說是與她偶遇的路人甲。 單單隨便聊了幾句,毒玄就已判定對方不具威脅性與攻擊力,所以她仍坐在這兒,沒有趕人或走人的打算,甚至還期待著他接下來的表現。 “……夫人,奴家真的只是路過,奴家……可以坐在這兒嗎?”路人甲掙扎了好久,終于說出口了,他低垂著腦袋,以眼角偷偷打量毒玄,確定她并沒有因為他的突然闖入而生氣,遂稍感安心。 他才剛進墨臺府不久,但聽聞這位夫人的脾氣極好,從不訓斥責罰下人,甚至不曾高聲說話——當然,更多的流言是嗤笑夫人軟弱無能,不然也不會入贅夫家了。 “想坐就坐吧,只要你不怕弄臟你的罩衫?!倍拘勐杜d味,臉上的笑容不斷擴大。這路人甲一來一回,途中居然還抽空換了一件裳裙,不是很好的布料,但看上去是簇新的,應該不常穿。 “夫人,今天天氣真熱??!”路人甲手中緊緊抓著帕巾,明明滿頭大汗,卻遲遲沒有擦拭,生怕壞了妝容。 毒玄聞此言,終于忍俊不禁,她承認她本性惡劣,壓根沒打算點破路人甲笨拙的謊言,權當玩笑來看待——她開始好奇路人甲這般“白”的人,是如何在墨臺府生存下來的呢? “夫人,您怎么了?”路人甲疑惑地看向毒玄。 “沒事,我只是想笑罷了?!倍拘魺o其事地回答,嘴邊笑意不減。 “夫人,聽說您是經營大買賣的人,應該很忙碌才是,為什么會到這兒來呢?”路人甲有意無意地問道。 “我現在尚在學習階段,所以我的時間太多太多了?!倍拘敛涣邌莸亟獯?。之前她一口咬定不會算術,于是墨臺妖孽只是讓她翻翻舊賬本,學著認數目,如此一來,她整日絕大多數的時間都用在了發呆上——其實,她十分擔心,長久以往她會提早患上老年癡呆癥。 路人甲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繼續探問:“夫人,您為什么會入贅墨臺府呢?奴家的娘親說過,一般女子都不會同意入贅夫家的?!?/br> “你又為什么會在墨臺府呢?你剛才說,你是墨臺氏的外親對吧?外親遠不如宗親,你在墨臺府的地位應該很尷尬的?!币驗樾那楹?,所以毒玄不介意陪路人甲玩問答游戲,只是她比較喜歡提問,讓對方作答。 “是奴家的娘親讓奴家來……”路人甲忽地住了口。 他們家說是墨臺氏的外親,但到他這一輩,已經很難攀上關系了。他的娘親動用所有人脈將他送進墨臺府,目的與其他親戚的有所不同——如果可能,他的娘親指望他能被眼前這位墨臺夫人收入房,最好是做侍君,當然侍人也成,再不濟通房也罷,如此一來,他們家與墨臺氏就又重新沾上親了。 毒玄并不在意他突兀的斷句,他進府的意圖與她無關,反正她只須要站在一旁看戲就好——墨臺氏的親屬關系錯綜復雜,鼎盛的大宅希翼錦上添花,蕭疏的小戶期盼分享榮華,各打各的如意算盤,至于能不能在墨臺妖孽的眼皮底下得逞,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路人甲不知該如何掩飾自己的失言,想起身逃走,但擔心日后難再有良機接近夫人,一時之間,如坐針氈。 毒玄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思,看著他糾結煩惱的表情,再次十分不給面子地爆笑出聲。 “夫人,您沒事吧?”路人甲表情一僵,顯然是被毒玄莫名其妙的笑驚到了。 “對不住,我真的只是想笑。要知道,平時我真的很難找到笑點??!”她的神經一直處于緊繃狀態,情緒難以宣泄,不能哭,卻也笑不出。 “夫人,您與傳聞中似乎不大一樣……”撇開那些詆毀的話不提,傳聞中的夫人,應該是謙謙有禮、溫良恭順的啊。 “傳聞啊,我也聽過一些有趣的傳聞,說我是依仗夫家的廢人?!倍拘灶欁缘匦Φ溃骸霸谖铱磥?,世上的人,無非只有兩種,一種人就是我,終日醉生夢死,意識卻無比清醒;而另一種人,無時無刻不冷靜自若,凡事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醉生夢死的是他們的精神,他們越是活得清醒看得透徹,心里越是痛苦迷茫。比起我來,后一種人更可悲,因為廢人畢竟還是一個人,但那些心已成魔的,已經不能算人了,應該稱之為‘妖孽’?!?/br> “夫人,您在說什么,奴家聽不懂?!甭啡思最拷Y舌。誰能告訴他,他眼前的夫人,究竟是放縱不羈,還是瘋癲癡狂呢?! “正因為知道你聽不懂,我才跟你說的?!倍拘腿粩咳?,一本正經地回道,見路人甲露出一副呆蠢的模樣,她又繼續咧嘴大笑。 “夫人,您要不要用些點心?”面對大笑不止的毒玄,路人甲實在不知該說什么話了,只能囁嚅著翻開食籃。 撲鼻的梅香成功地轉移了毒玄的注意力,她沒忘記她是來賞梅的,但早梅偏偏少了“暗香浮動”的幽致,讓她嘆惋不止。 “梅花糕?我以為要到冬至之后才能吃到?!笨辞寤@內的點心,毒玄微微驚訝。 “折未開的梅枝,泡入溫水,反復熏蒸,就能令其斂芳靜吐?!笨偹阏f到自己熟知的事情了,路人甲悄悄松了一口氣。 “這是你做的?”毒玄不由正視路人甲,但是,除了厚實的白粉胭脂,她始終看不清他的面容。 “嗯,夫人,您不嫌棄的話,請用一些?!甭啡思讓⑹郴@推到毒玄面前。 “原來你會做點心???很好,有前途,你以后一定能嫁個好妻主?!倍拘樎洞瓜?,順口說道。 仔細回想,她接觸過的男子,似乎沒一個擅廚藝的——殷的藥汁煎得倒是不錯,毒瑾十指不沾陽春水,紫羅蘭一看就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之人,顏煜會吃但未必會做,至于她的夫君……她實在無法想象墨臺妖孽放下屠刀,拿起菜刀的樣子。 “夫人,您也覺得我能嫁個好妻主嗎?”路人甲不禁雙眼一亮。 他猶如受到了激勵,鼓起勇氣,暫時拋開禮數的束縛,主動用帕巾拈起一塊梅花糕,遞給毒玄。 于是,輪到毒玄煩惱了。一塊布滿胭脂香粉的帕巾,一雙滿是期待的眼睛,究竟吃還是不吃,this is a question——吃了鐵定拉肚子,不吃似乎又辜負了他人的好意。 終于,毒玄有所動作了——她毅然決然地伸手,將梅花糕連帕巾一同接了過來,然后,手腕一轉,又將其重新遞了回去,還正好停在了路人甲的嘴邊,美其名曰:“糕點的主人應該先品嘗”。 路人甲在一陣怔忡過后,含羞帶怯地俯首,就著毒玄的手咬上了梅花糕,他本來只想吃一小角的,但毒玄瞅準時機,將整塊糕點一次性全塞進了他的口中,末了還順手幫他擦了擦嘴角,然后將帕巾穩穩地甩回他的手中——全套動作宛如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從容優雅。 “夫人,您……”一時之間,路人甲以帕巾遮面,羞不能語。 毒玄未覺自己的舉動過于孟浪,她迫不及待地以衣擺蹭手,然后開始大快朵頤,一邊吃一邊胡亂稱贊,將“吃人嘴短”發揮得淋漓盡致。 以她的胃口,吃下一整籃的梅花糕,只是時間問題,但是,偏偏老天不給她這樣的時間。 幾聲急促的干咳驚動了毒玄,她條件反射地側頭看去,接著—— 很不幸的,她噎住了。 “夫人,您怎么了?”聽到異響的路人甲從帕巾后探出了臉,只一眼,就使他驚惶失措地彈跳了起來:“公子!” 緩步走來的墨臺燁然淡淡掃過路人甲,然后平靜地注視著毒玄,就在春蓮以為主子要親手弒妻之際,他終于開口了,以柔軟綿長的聲調說道:“剛才我還在納悶,妻主今個兒怎么想到賞梅了,原來如此啊?!?/br> 老天,讓她噎暈吧!毒玄一聲不敢吭,專心拍著胸口順氣,墨臺妖孽那句拖長音的“原來如此”,還真是意味深長啊。 “梅花呢,就該臘月破蕊,年后壓枝,早梅有什么可賞的?什么溫水,什么熏蒸,不過是強拆花?!蹦_燁然的眸中竄過難讀的情緒,忽而揚聲道:“春蓮,讓人將早梅鏟去,一株都不要留!” 剛緩過勁來的毒玄的眼皮狠狠跳了幾下,她低眉順眼地立于一旁,腦中努力回憶著先前與路人甲的對話——她應該沒有說什么不該說的話吧? “公子,這些梅開得正好呢……”路人甲驚道。 說路人甲“白”,他還真是不會察言觀色??!毒玄心里叫苦,但依舊不敢冒然開口。 “這里沒你的事,還不快退下!”春蓮厲聲斥道,擋在了毒玄與路人甲之間。 路人甲驚悸不安地瞟了一眼正埋頭數地上螞蟻的毒玄,猶豫了一下,行禮離開了。 毒玄不禁長舒一口氣,但墨臺燁然的下一句話,當下令她汗流浹背—— “妻主如此聰慧敏人,學起管賬,想必該是易如反掌?!蹦_燁然不咸不淡地說道。 “我的算術不好?!倍拘掏痰貞?。 “算術不好沒關系,不知妻主是否聽說過《算經細草術》?全書一共九十四章,詳盡講解了方田、粟米、衰分、少廣、商功、均輸、盈不足、方程以及勾股。我相信,妻主讀過之后,一定受益良多?!蹦_燁然盈盈笑道。 “有機會我一定好好學學?!倍拘纳迫缌鞯鼗氐?,她記得書房里就有那套書,還是精裝珍藏版,書本堆起來足有七八寸厚。 “妻主,你的時間太多太多了,不是么?那不如就從今天開始學吧!一天背個十章,不出十日就可以學成了?!蹦_燁然笑得十分明媚。 “只是管一個帳,又不是做學問,不需要學那么艱深的算術吧?”毒玄光聽“時間太多太多”,就已有大難臨頭之感了——敢情墨臺妖孽躲邊上偷聽了那么長時間啊。 “既然學了,自然要學透徹。妻主,我說的有理不?”墨臺燁然好整以暇地望著毒玄。 “道理是沒錯,但一天背十章,未免太……”毒玄猶在垂死掙扎。 “一天至少十章,沒背好不準離開書房?!蹦_燁然精致的面容驟然沉下,唇邊的笑徹底消失了。 毒玄欲哭無淚,思想斗爭了半晌,認命地說道:“通過之前一個月來的刻苦學習,我剛剛掌握了《算經細草術》的內容,所以不需要重新背一遍了吧?”管賬與背書,她選擇前者。 她的回答出乎了墨臺燁然的意料,原本他只是打算以背書為由,限制她的外出時間,倒不會真的讓她一天背默十章的書文。 他微微挑眉,隨口問道:“妻主,倘若綢布一丈,價值一百二十八兩。今有一匹九尺五寸,能得多少錢呢?” 問罷,就見毒玄蹲□子,以指尖在地上胡亂比劃,之后很快答道:“六百三十三又五分之三錢?!?/br> 墨臺燁然暗暗吃驚,但未露聲色,繼續問道:“上個月,我出借了一筆銀兩,賈利十三。頭一次歸返了一萬四千兩,第二次歸返一萬三千兩,第三次是一萬二千兩,然后是一萬一千兩,最后返歸一萬兩,五次以后,本利都回來了。不知妻主能否算出本錢及利錢各是多少呢?” 毒玄苦著臉,吃力地左右比劃,少頃,答曰:“本錢是三萬四百六十八又三十七萬一千二百九十三分之八萬四千八百七十六錢,而利錢則是二萬九千五百三十一又三十七萬一千二百九十三分之二十八萬六千四百一十七錢?!?/br> “妻主好本事,連珠算都不用,居然就能得出這些數目來?!蹦_燁然細密地審視毒玄,眼波流轉,突然說道:“七兆二萬八千三百九十五億四千二百七十三萬五千九百三十二與九兆六萬三千三百七十六億九千七百六十二萬三千八百九十四之和為多少?”整句話,毫無停頓,一口氣說畢。 毒玄記錄的速度遠不及墨臺燁然吐字的速度,她搔了搔腦袋,語帶討好地問道:“那個……你說得快了點,能不能重新說一遍?” “妻主不是已經掌握了算經的內容了嗎?應該很快就能得出答案了?!蹦_燁然明眸含笑,絲毫沒有重復一遍的打算。 “這不是算術的問題,七二八三九五加上九六三三七……后面分別是多少呢?” “妻主,得不出答案,說明你還沒完全掌握算經,還是回去重新背一遍吧!”墨臺燁然語氣輕柔,神情愉悅。 良久,毒玄深吸一口氣,口齒不清地說道:“答案是一十六兆八萬六千二百五十六億九千七百三十四萬五千八百二十六?!?/br> “妻主,你算出來了?”墨臺燁然狐疑地問道。 “自然是算出來了?!倍拘仓^皮說道。千萬別讓她再重復一遍剛才報的那串數字,由于字數太長,她根本不能保證兩遍報出的是相同的數目。 很長一段時間,墨臺燁然沒再說話,就在毒玄以為穿幫的時候,他緩緩開口道:“妻主果然好算術,管理賬目應該不成問題了。從明天開始,妻主就接管我手里所有的買賣吧!” 毒玄差點撲地,她的運氣居然好到隨便報個數目都能是正確答案?! “我就說嘛,我已完全掌握了算經?!倍拘t疑地接道,心虛歸心虛,場面話還是要說的。 語畢,她拱手打千,打算抽身退離,眼角瞅到地上的食籃,本想不著痕跡地將剩下的梅花糕打包帶走,但一抬眼,恰好直直對上墨臺燁然的灼灼春眸,當下,她硬生生擠出一個笑臉,不敢再有多余的動作,中規中矩地走向園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