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莫非是因為缺鈣,所以肌rou抽搐?!我暗想。 “你打地鋪可得找準好位置。離床太近,我半夜下床的時候會踩傷你;離床太遠,有人來襲,我可來不及救你?!闭f完,墨臺妖孽兀自躺上床了。 “……你不會要我站在你床邊守一宿吧?!”我不可思議地看著墨臺妖孽。 “我又沒不讓你睡覺?!蹦_妖孽瞪了我一眼,往床里面縮了縮身子,側身而躺,背對著我。 您難道是讓我站在床前睡覺么?你丫的,你當我屬馬的???!偏偏無可奈何,只能滿腹委屈地站著。 一時間,屋內靜極了。眼睜睜地看著墨臺妖孽舒服地睡在床里,心里這個怨啊…… 不知站了多久,突聞燭火爆了一聲,我走上前,用剪子去了段燭芯,再挪回來,才發現雙腿如灌了鉛一般,麻痛無力。眼瞅見床外緣有不小的空間,想著墨臺妖孽應該已經睡著了,就小心翼翼地挪坐了上去,頓時覺得腰腿輕松了很多。坐了一會兒,又悄悄地靠上了床柱,整個身體放松了下來了,慢慢的,居然泛起了困意…… 腦子里還有一絲意識,提醒自己不能睡著,但是疲憊的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呼吸間熟悉的甜香,莫名地令我心安,迷迷糊糊間,身子自動自發地調整好了睡姿,雙腿一點一點移上了床,身體一點一點地滑落下去…… 在意識完全被黑暗吞沒前,隱隱約約、亦真亦幻地感覺,有人幫我放平了雙腿,去了軟靴,最后將被子覆在我的身上……一時間,身體被暖暖的被子包裹,鼻息間的甜香味兒更濃郁了,慢慢地沁進了我的心肺間…… 我是半夜鬼哭的分割線 好吵!到處都是跑動的聲音——我翻了一個身。 在燒房子嗎?!我微微睜眼,紅色跳動的火光刺激到了我的視覺神經。 大腦瞬間清醒了過來,下意識地看向床內側,已不見了墨臺妖孽的身影,我抱著被子一下就坐了起來——記不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時候上的床,不過現在這個并不重要。 出什么事了?!火光是在樓外的院子里,卻將屋內的景物都照得通明。 我從靴子內側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藏在袖子里,套上鞋,彎身蹲在窗臺邊,然后像做賊一般,將窗門推開了一條小縫兒,偷偷地觀察著外面的動靜。 只見院子內,滿是墨臺府出來的女護衛,她們舉著火把,有的守在原地,有的四處察看的,像是在搜捕什么。 丟什么東西了嗎?我暗想,看了一圈也沒見到有打斗的身影。 緩緩將窗子合好,又跑到門邊偷窺。已經有女護衛進閣樓搜查了——暗自奇怪,她們又不是官府的,店家怎么會任由她們橫行?突發感慨,果然世人皆是欺軟怕硬,欺善怕惡啊…… 晚膳沒吃,現在起身,餓感十足,胃都抽痛了。思索了一下,現在這情況好像跟我沒有任何關系,于是整了整衣裙,推門出去,打算去廚房淘點吃食來祭五臟廟。 剛邁了兩步,經過隔壁那個空著的房間的時候,先是頸椎棘突處一麻,毫無防備地讓人點中了啞門xue,接著是胸前的氣關xue跟血瘦xue,身子不由自動地完全僵直了,然后就被一股力量拉扯進了那個房間,我眼睜睜地看著有幾個女護衛正欲上樓,房門就在面前合攏了。 有一瞬間的暈眩,但是很快就冷靜了下來,眨了眨眼,一下就適應了房內昏暗的光線。 口不能言,身不能動,我只能用眼睛看——拜身體內渾厚的內力所賜,我的五感都比普通人敏銳。不但聽力超然,視力同樣好得異常,幾乎堪比夜視鏡。 站在我跟前的是個黑衣的蒙面的……呃……看身材是男子,因為他身上的勁裝是緊身的。我一眼就看出了他右手的古怪,持劍的手垂在身旁,不停地顫動著,似乎握住劍柄已經是他的極限。 房外樓梯上傳來動靜,說明那些護衛已經上樓了,要不了多少時間就會搜到這兒。 而顯然,這個男子也發現了,因為他低聲說道:“墨臺夫人,她們推門進來的瞬間,就是你斃命之時!” 別介??!你拿我做做人質、當當擋箭牌什么都好??!我心里大急,快速地眨著眼睛。 “夫人可愿幫我?”男子問道。 我繼續快速地眨眼,只差沒把眼睛眨抽筋了。 男子左手橫劍在我的頸邊,低聲說:“希望夫人真的是識時務?!?/br> 語畢,手一抬,解開了我的啞門xue。 “快,快扶我上床去!”我以同樣低的音量對他說道。 男子毫不遲疑,果斷地托著我上了床。 “給我蓋好被子,放下半邊帷帳,然后你躲在帷帳后?!蔽曳愿赖?。 男子照辦好,然后猶豫了一下,突然解開了我身上的xue道,才退到帳后,縮坐在床角。 對男子的舉動,我頗為驚訝。他現在是在賭命了吧?!破罐子破摔,死馬當活馬醫。 我從來都不想惹麻煩,絕對是個識時務的俊杰。事實上,現在我不得不拿出最大的誠意,來化解這個人生中的危機,只求能快快將這瘟神送走,然后就當今晚荒唐夢一回,什么都別留下。 動作間,就聽護衛已經到了房間外,緊接著,門就被推開了,一時間,火光刺眼—— “大半夜的,吵什么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我不悅地吼道。 “……夫人?”幾個護衛被我一吼,都站在門外,不敢進來。 “夫人?!您怎么會在這間房內睡下了?”春蓮撥開眾人,走了進來。 “去問夏楓,我的被子是怎么回事兒……”她怎么也來了?!我心里暗暗叫苦,表面上仍泰然自若。 卻見春蓮一怔,隨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突然變得古怪,匆匆說道:“夫人,您好好歇息!” 說著,利索地退了出去,還特意幫我合好了門。 怎么看都有問題!如果是平常時候,我一定會叫住春蓮詢問套話,但絕對不會是現在。 我側耳傾聽,確定春蓮領了一干護衛,全部離開之后,才低聲開口道: “我只能幫你這么多了!”想了想,繼續說道:“你現在是插翅難飛。如若信我,就躲在這屋內床下或者柜子內,待明天我們離開后,你再做打算?!?/br> “夫人好心腸,以誠待人,我自然信賴?!彼铝舜?,對我作揖。 “你知道墨臺妖……我的夫君哪兒去了嗎?”我坦然地受了他一拜,然后開口問道。 “墨臺公子被我們的人引出城了,不過……恐怕現在已在回來的途中了?!蹦凶诱遄弥迷~,謹慎答道。 “你自個兒躲好,我回去睡覺了!”我下床,目光自然下垂,無意間瞟到他的鞋子——云履…… 我不禁一怔,開口試探道:“你煮的瓜子味道不錯?!?/br> “夫人好眼力?!彼麆幼饕活D,卻也不否認,自然而然地接口道。 果然是瘟神啊,還是超級大的一尊…… 我匆匆告辭,確定門外走道沒人,然后飛快地開門合門,奔回房,再飛快地開門合門,動作一氣呵成。 回到床上,依舊心神不寧。 墨臺妖孽的車隊里一定藏了什么秘密,這樣一想,一路上這么鬧騰,也就得到了很好的解釋……只是,到底會是什么呢,居然引來了這么多人…… 我抱著被子躺著,被子里也全是墨臺妖孽的甜香味兒,漸漸的,心里居然平靜了下來,睡意又涌了上來…… ☆、29揉碎桃花春信已冷 由睡夢中暗暗醒轉過來,長年養成的警覺讓我保持著側躺的姿勢,繼續裝睡,腦海中的記憶已經慢慢回籠。 迎面傳來輕淺的呼吸,鼻間滿是濃郁的佛手柑的甜香味——不知墨臺妖孽是幾時回來的…… 等等,我好像忘記了一件至關要緊的事! 頓時,身子僵硬,倏然睜開了雙眸,然后毫無預警地跌入一汪春水中去—— 墨臺妖孽與我面對面側躺著,唇邊含笑,一臉溫柔地凝視著我,不知已經看了多長時間…… 一男一女這樣躺在同一張的床上,蓋著同一床的被子,對方又是如此這般的表情……我下意識地掀開被子,看了看——還好,兩人身上的衣裳都完整,我的手腳都規矩地擺放著,應該尚未鬧出事兒! “不是不上床睡么?怎地后來又爬上來了?”墨臺妖孽腮暈微酡,眸光飄忽,邊說邊偏轉腦袋,然后背過身子去了。 “太累了,純屬無意識的行為……”我訥訥解釋道,小心地觀察著墨臺妖孽,揣摩著他的情緒。 “半夜,我回來的時候,有嘗試推醒你,可怎么都喚不醒……把你扔出去呢,又會讓外人看笑話,便只好這么睡了?!蹦_妖孽語氣含嗔,說得似乎極為不情愿。 “謝謝您手下留情?!蔽掖鸬脴O度誠懇,盡管毫無印象。 墨臺妖孽的華美如緞的青絲披散在枕被上,發絲垂瀉,露出一只玲瓏玉潤的耳,艷如朱丹,如醺染澤——他不會又莫名其妙地臉紅了吧……我的眉角抽搐,不得不撫額稱幸,墨臺妖孽似乎沒有動氣,倒是一副春意酥慵的模樣。 忍住手癢去揪弄那個珠圓的耳唇的沖動,我移開視線,轉了話題,問道:“大半夜的,你跑去哪兒了?” “來了幾個蟊賊?!蹦_妖孽輕聲說道,顯然不愿多談。 思忖著,春蓮對墨臺妖孽,素來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半夜發生的事,我如果只字不提,墨臺妖孽一定會起疑心的。 “我知道,”我起身,坐在床邊套靴子,若無其事地接道:“我還撞見了一個呢……” 誰知,話還未說完,墨臺妖孽猛地翻身坐起,一把拽住我的手臂,問道:“怎么回事?” 我順勢轉頭看他,不禁訝然,只見他臉色瞬變,唇邊的笑意消散,彎眉緊蹙,上下打量著我。 “有個人拿劍脅迫我……你也知道,我一向都是樂于助人的,就爽快地將人送走了……其實這也不能怪我……你說,那么多人,怎么偏偏讓我遇到了呢,我……”我說得含含糊糊、吞吞吐吐、真假摻半,慢慢抽回他手里的細瘦的胳膊,可以想見,一定留下指痕了。 “那人可有傷到你?”墨臺妖孽出聲打斷我,語帶緊張,已失方寸。 墨臺妖孽是在關心我么?我尋思,遂咧嘴笑道: “你不是一直夸我聰明嗎?”對已成過去式的危險,頗不以為然。 墨臺妖孽凝視著我的臉,慢慢松開了眉結,勉強扯出了一個淺淺的笑花,道:“是啊,我的妻主,從來就有大急智,機靈聰穎?!?/br> 說完,他抬手撫上了我的面頰,一雙春泓,迷蒙瀲波,含煙似霧,千絲萬縷,蕩蕩漣漪,切切雋永,細細纏綿…… 有一剎那,我似乎能輕易地從他的黑瞳中讀出什么…… 然,世間之事,往往一說就破,一做就錯,所以我不愿去讀,不愿去懂—— 終是輕輕抬手,緩緩覆住他的眼瞼——眼睛是靈魂的窗口,不經意間,就會泄露太多的秘密。 我徐徐靠近,彎身在他耳畔呢喃:“夫君,你的眸子真漂亮,恰似三尺春水?!?/br> 三尺春水塵不染,塵不染,波無漣漪,風過無痕,水過不痕。 言畢,我松開手,轉身的瞬間,瞥到墨臺燁然春眸流彩,顧盼生輝,粉腮紅潤,燦如春華。 這景象,無來由的,令我慌亂無措,逃也似地大步邁出房間,嘴上碎碎念道:“《洛神賦》、《神女賦》、《高唐賦》……我都背得滾瓜亂熟,這種程度的美色,小事一樁……” 我是自尋煩惱的分割線 我坐在城鎮中最具名氣的酒樓的大堂,秋梅站在我身后,一如春蓮。面前的桌上,堆放著各式各樣的點心零嘴。 墨臺妖孽說,他厭煩了多日趕路——于是,要在這城鎮里停留一日,明早再出發。 墨臺妖孽說,他交代春蓮去辦事了——于是,現在我走哪兒,都是秋梅跟著了。 墨臺妖孽說,他吃膩府中的小食了——于是,洋洋灑灑寫了滿滿一整張紙的吃食,讓我去買。 墨臺妖孽說,他想喝銀魚羹——于是,我坐在這里。 銀魚,歷來身價不凡,此時,剛入春,尚未到銀魚的上市旺季,在這個稱不上富饒豐沃的城鎮中,算是稀缺物件,有錢也難買到。但是,所幸只是難買到,而不是買不到。 于是,白花花的銀兩出去了,白生生的銀魚就進來了——在我枯等了兩個時辰以后——酒店掌柜說,是去城里大戶人家那兒,一點點勻來的。 等待熬羹的時間,我正對著街面而坐,思緒始終紛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