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我不敢再多看毒瑾,正襟危坐,面不改色地喝著茶水,杯中物呈現的清澈凝碧的色澤,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絕對不適合牛飲!我咂吧咂吧嘴,即使喝不出任何的門道,也裝出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 正兀自無趣,發現廳堂內突然靜謐一片,抬頭就看到幾名弟子簇擁著藥光從后堂走了進來,她一襲靛青束衣,立領、袖口及下擺都滾著金絲。藥光左邊是一個紫羅蘭云裳的妖……呃,公子,那張臉,一看就是經過精心搗騰的,所以我就不多看了,免得傷眼??;藥光右后方跟著的那朵烏云,就是傳說中的宇文景了,看了還不如不看;眼睛自動跳到藥光身后三步遠的那道雪青色的身影——藥殷。 我挑眉,不掩驚訝,不是因為在這個場合看到他,畢竟他是掌門大弟子,在門內的地位及威望都頗高,但是他居然沒換正式的裳裙,仍穿著日間我見他時的那套褲衫,這個很值得玩味。 更稀奇的事情發生了。藥光領著那位紫羅蘭公子坐在了主位上,自己躬身坐到了左下首,我的正對面,宇文景坐在藥光身邊的那個位置,而藥殷低眉順目地立在藥光身后。 我緊緊瞅著藥殷,指望他抬眼看我的時候,示意他坐我邊上來,好歹能在關鍵時候,幫我抵擋一下我右邊這個名喚“毒瑾”的妖精。結果,藥殷始終不肯抬頭,眼觀鼻,鼻觀心,靜靜站著。 不是我說,您的鼻尖是要開花了還是要長草了?你這樣不怕變成對雞眼嗎? 我暗自詆毀,眼睛仍舊死死盯著他。結果,沒把藥殷盯過來,倒引來了宇文景。這廝抬頭看了我一眼,居然難得地對我扯了一下嘴角,我立刻覺得全身發寒,有了十分十分不好的預感。 “人都來齊了,公子,請開席吧!”藥光以異常詭異的語調說著話,很是恭敬,其中夾雜著畏懼,但死撐著想表現出平和。再細看她的表情,她是對著主位說話,但是似乎不敢抬眼直視,笑得有點生硬。 半晌,主位上的紫羅蘭始終未語,藥光的笑已經近乎僵硬了。 現在是什么情況? 我條件反射地抬頭看向主位。很好,那紫羅蘭還活著,至少還能冷冷地掃視著廳堂,然后,很不幸的,我毫無防備地望進他如黑曜石般的雙眸,捕捉到了其中的凌厲。 幾乎是立即的,我低下了頭,不再亂看——零點六秒的反應時間,可以被認為是錯覺,我自我安慰地想著。 按中國清朝的規矩,大臣朝拜皇帝的時候,只能停留在品級臺上,始終不能抬頭,如果亂看,就是“企圖刺王殺駕”,直接拖出午門喀嚓了?,F在不是清朝,這里也不是紫禁城——我在心里念叨著,但是仍舊心律不齊。 藥光的態度,很值得推敲。她是懼怕紫羅蘭本身?這個紫羅蘭怎么看都只有二十上下,看著不像武學奇才——下意識的,我又抬頭看向主位,然后驚悚地發現,我再次望進了那雙黑曜石般的雙眸。他不會一直都盯著我吧? 我欲哭無淚,連忙規矩地低下頭,余光瞄到毒瑾保持著垂目的姿態,但是刺目的紅唇是勾起的,似乎在笑。 “藥光,這里畢竟是‘生死門’,而你是‘生死門’的掌門,一切還是由你主持。來者是客,我不好反客為主,客隨主便就好?!弊狭_蘭,您總算肯開尊口了,沒有沉默“食”金而亡。 “遵命!請恕奴逾矩了!”藥光后退半步,對著主位,撩袍跪拜,前額叩地。 我不了解這個時空的禮節,但是也知道這絕對不是能輕易行使的大禮。我僵直地看著地上的藥光,居然忘了收回探究的目光。 “低頭,不該看的別看?!倍厒鱽砹硕捐牡驼Z聲,及時拉回了我的神智,我迅速低頭,余光瞟著毒瑾的側面,他優雅的如天鵝般的脖頸微彎,面無表情,似乎從未出聲提醒我。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恰似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蔽乙越踝哉Z般呢喃著,然后居然瞥到毒瑾身形明顯一振。我幾乎想咬舌了!難道今天我的腎上腺激素分泌過多,怎么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錯?! 藥光起身,宣布開席。訓練有素的弟子魚貫而入,不一會兒,桌上已擺得滿滿檔檔的了。然后,十來位樂師,捧著樂器走了進來,在廳堂的西南角圍坐下來;接著就是一陣撲面的香粉味兒,一下又來了數十名云裳鮮艷華美的舞者,清一色十來歲的男子。我厭惡他們的氣味,但是還不至于無法忍受。強制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以余光觀察著對面的動靜,心里開始思量。 現在能斷定,紫羅蘭背后是個龐大的勢力網,還是世家大族那種。我一直以為,我生活在“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的血腥中,今天才幡然醒悟,原來我一直搞錯了自己的發展方向啊,我大展拳腳的舞臺應該是“除了門前那個石獅子還是干凈的,沒一個干凈”的家族斗爭!看藥光那樣,不會是世世包衣,代代家奴吧?那現在作為她手下的我,不是顯得越發低賤嗎?! 不得不感嘆一下人權問題,于是再次抬眼瞪向主位,這次懂得稍微掩飾一下了,沒有莽撞地抬頭,而只是半偏著頭。只見主位上,不知何時又站上去了兩個錦裳的男童,一個正在舀湯,另一個捧著瓷碟,舉著銀箸往紫羅蘭口中送食。而紫羅蘭半瞇著雙眼,看向藥光那個方向。 順著他的目光,我也看了過去。藥光十分拘謹地吃菜喝酒,臉側偏,估計在用余光觀察紫羅蘭的反應;宇文景似乎連筷子都沒動過,只是把玩著茶盞的杯蓋,難道他已經修煉到不進五谷雜糧的境界了?至于藥殷,我幾乎懷疑他被人點xue了,似乎連低頭的角度都沒有變換過…… 我記得,藥殷跟藥光關系匪淺,藥殷的表哥或者堂哥是藥光的正君。當然,不管是藥光或者藥殷,不可能真的姓“藥”,但我并沒仔細打聽過他們家族的事,連旁敲側擊都從未有過——今天看來,這真是一大失策。那些世家大族,都是盤根錯節的,牽一發而動全身,一葉知秋。只是不知道,今天這般反常的藥殷,唱的是哪出戲,在紫羅蘭那邊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了。 我拿著筷子惡意地挨個捅了捅面前的醋溜貍rou、白灼花螺及燴魚唇,哀嘆不能大快朵頤,因為我所扮演的毒玄,該是偏好素食的。 “你該嘗嘗這些菜的,藥光重金聘的廚子,手藝皆不俗?!倍捐穆曇敉蝗辉谖疑砼厦俺?,嚇了我一跳。我偏頭,發現他的案桌居然緊挨著我的了。 “你什么時候……”我張口欲言,發現他只是嫵媚地笑著瞥了瞥對面。我盡力無視他臉上隨著他表情的變化而簌簌飄落到桌沿的白粉細末。 對面,宇文景的案桌早已挨上了藥光的,這樣一看,兩邊對齊,倒也平整,不顯突兀。 我不再說話,裝作對場內舞蹈頗感興趣的樣子。先前沒仔細看,現在才發現,這時代,跳舞,還真是輕松省事的職業??!基本上跟樹樁一樣,站在一個位置就不用動了,下身只是象征性地左右扭動,而上身的動作,雖然較下身而言,動作還算有幅度了,但是大多只是扭腰擺臂,連抬臂都甚少……我無精打采地看著,允許自己思想開小差。 剛才,毒瑾直接叫了藥光的名諱,這個在門派內該算是大不敬的。就算我心里也是直接喚“藥光”,但是人前,我仍必須稱藥光為“師姐”。毒瑾雖身居長老,但他的輩份,按理說,是比藥光低了一輩的。毒瑾,是個八面玲瓏的人,不可能會犯口誤這類低級的錯誤。那他在我面前,這么稱呼藥光,是有特別的用意?或是他跟藥光之間的關系,從來就是我所不知的? 思維又一轉,發現今天以前,我跟毒瑾見面似乎都是說些問候及恭維的廢話。當然,今天說的話,也沒幾句不是廢話,但是為什么他的舉止會如此自然,宛如對待一個相處多年的好友?事實上,我跟他不熟吧! “好看嗎?你居然看得這么認真,是看上哪個了吧?”我的思緒猛得被打斷,右耳耳唇被毒瑾呵了一口氣,然后敏感得變熱了,肯定紅了。這個妖精??! “瑾長老,請您自重!”我有點生氣,不滿他的調戲。屁股往左邊挪了挪,不再看他。您要調戲我,麻煩先洗凈臉再來??! “你仔細看看我,我可比他們都要好看呢!”我挪,毒瑾居然也挪,靠坐了過來。 我轉頭瞪他,才發現他臉部以下,剛才那令我垂涎的細長脖頸已泛紅,并一直延伸著,直到被衣領遮住。再仔細看他的臉龐,實在是粉太厚,看不出,只能從他起血絲的大眼判斷,這人估計喝醉了! 我探頭看向他的桌案,只看到空的白玉酒盞,和邊上成套的白玉執壺,看不出他到底喝了多少酒。 “瑾長老,您喝醉了!我讓弟子送您回去好嗎?”他醉,我沒醉。我盡量躲著他,避免肢體的碰觸?,F在這樣,稍有不慎,就會被有心人利用,然后我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我沒醉!我怎么可能醉了呢!你好好看看我嘛!”毒瑾朦朧了雙眸,半仰著臉,一臉媚態,靠向我,猶如索吻般。 距離近極了,我甚至能聞到他口中混合著淡淡酒味的丁香花的氣味。很好,原先我只是懷疑,現在我能斷定,他醉了! 我知道每個人的醉態都不致相同,譬如我喝醉了,就喜歡莫名其妙地笑,而眼前這人,應該是喝醉了就特別粘人。從心理學上分析,這樣的人,童年缺少關愛,心里一直缺乏安全感。 我身子向后仰,躲開他再次蹭過來的腦袋,伸手召來圓柱下躲在陰影里的弟子,交代她找四個強壯的男弟子把毒瑾拖回去。 等處理好毒瑾,才得空環顧四周,發現廳堂里,已經有小半數的桌案空了。我所坐的位置周圍,都比較拘謹,似乎只有毒瑾一人離席,而靠近門邊的那些席位,相對自在許多,觥籌交錯,杯盤狼藉。我撇撇嘴,也打算找借口開溜了。 “毒玄……玄長老嗎……”男子的聲音不大,但是足夠令臨近的座下都聽到,四周的氣氛再度凝重了。 紫羅蘭啊紫羅蘭,你現在是吃太飽了,所以撐著難受是不?非要在我打算下臺一鞠躬的時候,給我找點事嗎?! ☆、9海棠醉生疑心懼禍3 “毒玄聽候公子差遣!”我故作優雅地起身,長揖,躬身。藥光喜歡頓首,但我沒這樣的癖好。這點意識,固然源于現代人的自尊自傲,但更直接的原因是,我不能算是紫羅蘭他家養的奴或臣。雙眼斂下,無法看到眾人的表情,只能看著腳下打磨平滑的紅木地板。 “玄長老,真是年輕有為。想必身懷絕技,能力不凡,不然如何穩坐這一門長老之位?”紫羅蘭的嗓音慵懶綿長,辨不清褒貶揚抑。 他說這話,算是場面話,恭維話。但是我聽出了不對勁。即使我看上去不到二十,但是實際年齡,比起目前在位的這些個長老,只多不少。就算他意指我涉世未深,但用“年輕有為”來形容,著實不妥當。 “毒玄承蒙掌門師姐看得起,理當竭盡所能,為門派效犬馬之勞?!蔽冶M量把話說得卑屈,等著他說出重點。說話間,我仍保持著躬身,只是悄悄從土揖狀,微抬手,變為了時揖狀。 “玄長老,子遲聞言,生死門諸長老皆有所長,各擅其功,今日有幸得見玄長老,一慰仰慕之情,特請長老指點一二,只是不知長老通習哪項?”這話字面看著是異??蜌?,但是卻是從紫羅蘭口里吐出的——聞者色變。 我這個長老,名不正言不順,本來我就沒碰過醫科,就算在門派內有大環境的熏陶,也頂多是略識皮毛。我的能耐,估計在座的都是心里有數的,只是奇怪紫羅蘭說這話的意圖,難道只是想看我當眾出丑?這個未免太過小兒科了,畢竟這種程度,對我而已,根本稱不上“侮辱”——難道,我真要去反省,是否是自己臉皮過厚?! 微微側頭,眼角斜掃,看向了對面。藥光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眉頭深蹙,嘴唇緊抿,死死盯著我,竟逬出幾絲的殺意。我一驚,立刻又看向宇文景,他仍是陰沉地垂目而坐,讀不出任何情緒。我的視線向后,正對上藥殷的黑眸,他一接觸到我的視線,就偏頭避開了,只是他的表情也是詭異的嚴肅。 氣氛很玄妙!難道一直是我想得太過天真了?現在我要怎么回答,好歹誰給我一點提示??! “玄長老為何良久不語?莫不是看不起子遲一介男流,不肯賜教?”紫羅蘭的語氣仍是漫不經心,但是已見嚴厲。 我切齒,我跟紫羅蘭根本是素不相識,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那他的目標就是藥光了?,F在打算拿我開刀,讓我做炮灰?心里問候著紫羅蘭加藥光,上溯十八代祖宗,下續斷子絕孫。 我面色不改,直起了身子,雙手交疊,自然放下,但是仍沒抬頭,眼睛看著主位下方那排琉璃盞,開口說道: “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毒玄研究的醫,是醫的理論體系,唯物主義與辯證主義的結合?!闭垊e問我在說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不過說廢話是我的專長。 我不管在座的聽不聽得懂,深吸一口氣,跟連珠炮似的,繼續道:“醫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就是致中和。寒者熱之,熱者寒之。致中和。寒就要讓熱,熱就要讓寒,結就要散,散了就結,逸就要勞,勞就要逸。以平為期,以和為重,這就是一種最高境界。天地萬物皆如此,各得其所,萬物便生長發育。蓋宇宙之變化、社會之發展、萬物之孕育、人生之成長,皆合此三境也:致遠、中正、和諧?!?/br> 這段話,絕對是滴水不漏……的廢話,適用于三百六十行,上下五千年,各個國家,各個領域,任何場合。若不信,我變換一下情景,譬如美術學院面試,提問某作品的意境,當實在無話可說之時,請套用我的話: “藝術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就是致中和。實物幻之,幻景實之。致中和。實體要讓其虛幻,幻景要讓其更生活,逸就要勞,勞就要逸。上之下之,摩之浴之,恰到好處的表現,切忌拘泥形式。以平為期,以和為重,這就是它的一種最高境界。中和是世界萬物存在的理想狀態,以此來闡釋藝術的真諦是再合適不過的了?!?/br> 言歸正傳,當我鎮定自若,擲地有聲地說了這么長一段的廢話之后,一時間,整個廳堂悄然無聲,空氣如凝結了一般。 少頃,主位上才傳來紫羅蘭的聲音:“玄長老,果真是見第不俗,一席話,有當世大儒的風范,子遲受教!”他的語調中,不見了之前的慵懶,很是正經。但由于我不敢抬頭,所以沒辦法讀到他的表情。 當世大儒的風范嗎?原來這個時代,人們對大儒的評價,就是說話讓人有聽沒懂??!我就不相信,我以那樣快的語速,說出那么莫名其妙的話,能被人理解去幾分。 我又斜眼望向藥光,她臉色仍未恢復,但是殺氣消散,反而一臉若有所思,而一旁的宇文景,居然難得肯施舍一個正眼對著我。我還在臆想,卻見藥光她們全都站起身了。我偏頭向上斜視,果然看到紫羅蘭從主位的幾塌上,下地起身了。我急忙垂眸站好,恢復成長揖的姿勢。 “我累了,今天就到這兒吧!”紫羅蘭音調平平,少了咄咄逼人的銳氣。 “恭送公子!”藥光說道,然后居然一揖到底,看得我都覺得腰疼,她身體的柔韌性真不是一般的好??! 就在我掙扎著,等等散場以后,是不是必須跟藥光說點什么場面話的時候,那個已經走到后堂屏風邊的紫羅蘭,突然又開口了: “子遲欽慕玄長老的氣度,長老對醫理的認識如此深刻,想必手段非凡,那就拜托長老為子遲調養病體吧!” 一句話,差點讓我被自己的口水嗆死。我剛打算開口說些漂亮話來推拒,那頭的藥光已經先我一步開口了: “公子,玄長老長年身體抱恙,算是久病成醫的。公子貴體,沾染不得他人污濁的病氣?!?/br> 我暴怒!我是阿爾巴原蟲還是*病毒???!你有必要把“污濁”二字咬得這么重嗎?但是,氣歸氣,我還是聰明地保持沉默。 “藥光,你現在的權力是越來越大了,本事長了,心也就大了,開始干擾我的決定了?”紫羅蘭說話,不陰不陽,喜怒難辨。這欲加之罪扣下來,足夠讓藥光百口莫辯。 “奴不敢……”藥光身形一晃,腿一軟,又跪了下去。 紫羅蘭看都沒看她一眼,反倒是邪魅地對我笑了一下,然后徑直走進后堂了。只這一眼,讓我小心肝噗通噗通的——嚇得肝膽欲裂??!其實說邪魅,絕對是恭維他了,那么白的一張“粉”面,我實在看不出任何美感,只能接收到他釋放出的邪氣。 正主兒走了,我直起身子,看向仍癱在地上的藥光,猶豫著要不要走過去。宇文景蹲下攙起藥光,然后歪頭對邊上的弟子吩咐著什么。藥光現在的面色已經接近鐵青了,不復平日的冷靜威嚴,任由宇文景扶著。藥晴面色如常,上下整理著自己衣袍上的褶痕;而毒珊,還是一副了無生趣的德性,只是接觸到我的目光的時候,對著我,挑了下黛眉。 我也沒事找事、裝模作樣地理著自己身上的紅袍,想等到藥晴她們離開時,跟在她們身后一起混出去。余光瞄到我前方出現一雙灰藍的軟底繡鞋,再往上就是熟悉的雪青褲衫——藥殷走了過來。 “師叔……請跟師侄回去,您……該吃藥了?!彼幰罂偹憧险劭次伊?,但是期期艾艾的,很是謹慎。 這樣都看不出有古怪,我早橫死在這個莫名其妙的時空了! 我不動聲色,沖著他甜甜一笑,然后破天荒第一次,伸出右手抓住了他的右手,沒等他掙扎,牽著他,直接返身走出了大廳。 我是動了點小心思,特意用右手握他的右手,就是預防他反應過來以后,甩開我的手。我在前面拖著他走,右手向后扭,他是被動的跟著,只要一用力掙扎可能就會傷到我的右臂。藥殷的職責是照顧我,準確地說,是照顧我的身體,畢竟我這個身體金貴的很,這可是藥光夢寐以求的煉蠱容器。 似乎如我所料,藥殷只是初時輕輕掙了一下,就僵硬著身體,任由我牽著走了。他暗暗配合著我的腳步,所以倒沒讓我真吃力地拖著他。 這里男子算是弱勢群體,我這樣的舉動雖然可以解讀為長輩愛護晚輩,但是估計看在大多數人眼中,都是色女非禮美男。 我還就是打算對藥殷出手了! 今天發生的事,撲朔迷離,這里面的關系,繁雜而混亂,我一定要想方設法打聽清楚,變被動為主動,不然被人殺了,還蒙在鼓里,懵懂無知。藥殷今天會這么反常,不正說明他肯定也置身其中,知道里面的利害關系。 藥殷平時再沉穩,也不過是個一十八歲的少年郎,門派里的生活,雖然不是世外桃源,單純無憂,但是他所接觸的人跟事畢竟有限,雖有心機,對我而言,倒不足為患。藥殷對我,估計稱不上有“愛”,但是至少不排斥我。 “美人計”,我是沒有資本上演了,但是“情挑淑男”倒難不住我——請君入甍。 ☆、10情切切良宵花解語 “勾引”的“勾”字,何解? “溝”,溝通,溝通再溝通,于是就能“水”到渠成——“勾”到手了。 可是,沒有時間,怎么“溝通”再“溝通”?而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今天算是我運氣好,胡言亂語,蒙混了過去;明天那個紫羅蘭一個不高興,或者那個藥光一個多疑,沒準我就成了后山的肥料,為門派做出最后的微薄的貢獻。 “師叔……您先進屋,我去給您煎藥?!彼幰筇赜械那謇涞纳ひ?,沒有往常那般清澈,混著異樣的情愫。 感覺到他又開始輕輕地掙扎,我回過神,發現不知不覺中,我們已經回到了“霽月苑”。我沒立刻放開他的手,而是側身打量他,心里盤算著如何對他下手,但是這一看,讓我傻了眼—— 院中,朦朧的月色里,周圍矮檐下懸著的氣死風燈的燭火光暈,映出了別樣風情的藥殷——他的雙眼迷蒙,似有千言萬語,如玉的面龐泛著似桃花的粉色,瑩白整齊的貝齒咬著紅潤的下唇瓣。他看到我轉頭看他,立刻垂眼,居然有幾分羞怯小媳婦的樣子。 汗!成吉思汗!此時此刻,我才不得不認清一個事實——藥殷,他絕對是屬于這個世界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