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你想躲他到幾時?”丁駿關注著路況,可也沒忘記她此刻的使命。夏綠擺弄著衣角,“你們都逼我?!?/br> 她也說不清楚,為什么想躲著他,面對他,她總有一種困惑,仿佛他是個厲害妖怪,能吞噬她的整個世界。 “若你真的不喜歡,早早說開了不更好?也免得小叔天天開車去你學校,在女生宿舍樓下癡等,就為了看你一眼?!倍◎E勸慰道。 夏綠驚了一驚,她真的不知道丁潛會開車去她樓下等。 “小叔愛你,跟瘋了一樣,我三叔一家搬到南京,他央我找奶奶說,把你留下,讓你住我們家?!倍◎E又甩出一個重磅炸彈,讓夏綠呼吸困難。 “可他是小叔叔呀?!毕木G喉嚨干澀,不知道該怎么表達自己的心情。她心里有數,并不只是因為他是長輩的身份,還有別的原因。 “沒有血緣關系,怕什么?!倍◎E一向是小叔的堅定支持者。 “可是……”夏綠低聲呢喃著。她一直仰慕他,近乎崇拜,可她不能分辨,這種仰慕中有沒有愛的成分。 “綠綠,你才十幾歲,這個年紀的戀愛,只需要考慮一件事,喜歡他還是不喜歡。別管他是什么身份,趁年輕瘋狂一回又如何?!倍◎E循循善誘。 夏綠思量著她的話。 回到學校,夏綠去圖書館借了兩本書,出來的時候看看天色,早上還是萬里無云,這會子已經烏云翻滾,遠方雷聲陣陣,看樣子一場雷陣雨將至。 習慣性地走到學校生活區奶茶店買了一杯玉米奶茶,想起什么,夏綠從包里翻出手機想給室友打個電話,問她們要不要喝奶茶。 有一條丁潛發來的未讀短信,夏綠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沒舍得直接刪,點開看看。 “傍晚有暴風雨,乖乖待在寢室里,別出去玩?!?/br> 信息發送時間是下午三點,夏綠想想,那不正是她出門沒多久,原來他早已收到天氣預報,才堅持要送她。 想到這里,夏綠有些懊惱,給丁潛回信息,想來想去,發了個笑臉過去。 “同學,你還要不要奶茶了?”奶茶店的阿姨見夏綠站在那里不動,影響后面的人買奶茶,提醒她。 “要,再給我三杯香芋牛奶西米露?!毕木G心情好了許多,掏錢包付錢??吹竭吷腺u串串香的小哥眼巴巴看著自己,夏綠又跑到他面前,買了二十塊錢串串。 串串香小哥慷慨地多給夏綠十根串串。 寢室里,幾個人都在,看到夏綠買來奶茶和串串,飛快地一搶而空。 “今天小哥的串串辣得很過癮?!北R小惠一邊吃一邊發表意見?!霸俳o我一串魷魚?!痹撋焓?,讓盧小惠遞一串給她。 夏綠吃著串串,隨手翻開書本溫習功課,無意中又看到那張丁潛手寫的紙條。 看到袁瑩坐在邊上玩手游,夏綠伸長脖子問她,“你說,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 “看見他,就像得了癲癇一樣渾身抽搐,在他面前特別有表現欲;看不見他,就像丟了錢一樣著急上火?!痹摽匆矝]看她,答道。 對于她無厘頭的回答,夏綠嘆了口氣,她始終想不通,丁潛究竟看上她哪兒了。 袁瑩忽然湊過來,狡獪地看著她,斜著眼睛問:“你愛上誰了?”“沒有?!毕木G否認。 “看到他會心跳加速嗎?”袁瑩不依不饒地問。夏綠想了想,點頭,“會?!?/br> “那就是愛上了,妥妥的?!痹撟厝?。 夏綠渾身一哆嗦。就在這時,丁驥不遲不早打電話來,夏綠一聽到他聲音,心情頓時愉快很多,小丁丁是個陽光樂天派,是全家人開心果。 “綠綠,小叔安排的地中海旅行,你去不去?”那天他們只討論了開頭,還沒來得及細說,丁驥有點不放心。 夏綠沒有立刻回答,反而問他,“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應該去?!?/br> “那你呢?” “我當然也去,小叔請客,不去白不去?!倍◇K嘻嘻哈哈。 夏綠默默聽著他笑,這可不像丁驥,他從來不屑占別人便宜,不是那種因為有人出錢就跟著湊熱鬧的主兒,他忽然這么說,別有目的。 “如果我說我不想去呢?!毕木G有意反問。 “那也隨便你,我只是表達一下我的想法,一家人出去玩,你別落單,而且,小叔好心好意安排,不要掃他的興?!倍◇K道。 夏綠忽然聽明白他話里的意思,知道自己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 雨下了一個多小時,雨停之后,夏綠跟同學去食堂吃飯,又去圖書館泡了兩個多小時,回來的時候,夜風清涼,她愜意地在校園里散步。 夜里臨睡前,夏綠感覺胃里不舒服,去了兩遍廁所,以為會沒事,哪知道到了半夜,開始發病,上吐下瀉,把室友們都給嚇壞了,趕緊給她穿好了,送她去學校醫務室。 盧小惠還特別留心,拿上夏綠的手機。 夏綠得的是急性腸胃炎,醫生看過以后,護士給她掛上吊針。見兩個室友無精打采呵欠連天,夏綠過意不去,“你們回去睡吧,我自己在這里打吊針就行?!?/br> 盧小惠讓袁瑩先走,向夏綠道:“我再陪你一會兒,小叔叔說他一會兒就到?!毕木G心中一緊,“你怎么把他叫來,這半夜三更的?!?/br> 盧小惠道:“我擔心你啊,想著通知你家里人一聲,看到你手機里有個分組是男神,點開一看是小叔的名字,我就給他打了電話?!?/br> 一邊說,一邊向夏綠眨眼睛,一副了然的表情,夏綠訕訕的,紅了臉。 果然,不到二十分鐘,丁潛就來了,盧小惠和袁瑩相扶而去,丁潛送她倆到門口,再三道謝,回頭看到夏綠坐在那里,走近她。 一看到她病中虛弱的樣子,丁潛心疼不已,大概是出來太急,她連毛衣外套的扣子都扣錯了,丁潛也不避嫌,蹲在她面前,伸手替她把扣子重新扣好。 邊上還有護士和其他生病的學生,夏綠的臉一直紅到耳根,心想,要是他再靠近一點,一定能聽到她咚咚的心跳聲。 “這么晚還讓你來,真不好意思?!毕木G道。 丁潛看她一眼,“跟我還客氣什么,怎么忽然得了急性腸胃炎,你晚上吃什么了?” 夏綠哪里好意思告訴他,是吃串串香沒注意吃壞了肚子,再加上又受了涼,所以半夜發病,避重就輕道:“沒吃什么呀,晚飯在食堂吃的?!?/br> “去食堂之前呢,吃了什么?”丁潛哪里可能不知道夏綠的脾氣,這個小吃貨最喜歡吃些垃圾食品。 “吃了串串?!毕木G心虛地小聲嘟囔。 “不是讓你別亂吃那些嗎?!倍撚行┥鷼獾卣f,“那些街頭小攤最臟了,尤其是夏天,那些rou和蔬菜搞不好都是變質的?!?/br> 想說她一句不講衛生,見她臉色憔悴,又忍住沒說出口。 “是我著涼了才會腹瀉,她們吃了都沒事?!毕木G囁嚅道,心里想,現在才五月,還不算夏天,而且別人吃了都沒事,說明不是食物的問題。 丁潛更生氣了,看得她不敢抬頭,“每個人體質不一樣,你這幾天不是……這幾天是特殊時期,容易著涼,不能亂吃不干凈的東西,你不知道嗎?” 丁潛恨這丫頭對自己身體一點也不愛惜,害他一接到她室友電話,就擔心得睡意全無,大半夜跑來看她。 特殊時期?夏綠被他突如其來的這句話嚇得瞠目結舌,他怎么會知道?自己從來沒告訴過他,他怎么會知道她這幾天是生理期? 丁潛像是看出她心思,嘴角微有笑意,帶著點壞,他輕聲道:“中午小駿問你吃不吃水果冰淇淋,你說不吃?!?/br> 夏綠大窘,小叔叔竟然這么留意她言行,還把她看得這么透徹,作為一個吃貨,當她說不吃的時候,肯定不是不想吃,而是不能吃。 “以后別吃串串了,太不衛生而且容易致癌,想吃烤rou的話,我帶你去吃鐵板燒?!倍撚栐掃^后,聲音溫柔了許多。 夏綠垂著頭,長長的頭發擋住臉,不自覺地嘴角帶笑。 “困嗎?困就睡會兒,吊瓶我替你看著,打完了我叫你?!倍撝老木G不能熬夜,哄她睡覺。 夏綠乖乖地靠在椅背上睡了,迷迷糊糊間,她一直想,就這么睡過去,不知道會不會一睜開眼睛已經是八十歲。 丁潛聽到耳畔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扭頭看看,見夏綠像是睡熟了,把外套脫下來,小心翼翼給她披在身上,又把她腦袋帶過來靠在自己肩上。 只有她睡著的時候,才跟他這么親近,丁潛心中嘆息,握住她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應了丁駿那時說過的話,種什么因得什么果,少年時他把她當小孩子,輕視她、嘲笑她的缺點,導致現在追得這么辛苦,換不來一點回報。 悵然若失,可當他的目光投向身旁的人,表情不知不覺間又溫柔下來。 夜深了,丁潛也有點困,看看吊瓶的藥水還有一大半,便闔上眼睛打個盹兒。迷迷糊糊間,他感覺到她的手在動,他悄無聲息的半睜開眼睛,低垂著眼簾,見她纖細的手指小心而又輕柔地伸向他指縫間,不禁微笑。 感冒發燒,再加上掛了大半夜的針,夏綠身體發虛,昏昏沉沉不清醒,不知道丁潛把她帶到什么地方。 等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她有些吃驚地坐起來,見自己身上衣服完好,才輕輕吐了口氣。 天色很暗,外面應該又在下雨,而這里像是酒店的套間,夏綠抬頭張望,見丁潛站得遠遠地,像是在欣賞窗外的景色,手放下來的時候,手指間夾著的一根煙清晰可見。 小叔叔什么時候開始抽煙的呢?在夏綠印象里,小叔叔除了偶爾喝酒,從來不抽煙,可不知為什么,夏綠看著他的側影,看著他抬手把煙放到唇邊吸一口,又緩緩吐出煙圈,被他的樣子迷住了。 他表情中的那點惆悵是落寞嗎?夏綠的心忽然就柔軟了,很想探知他的心事。當丁潛側過臉來看她,她騰地做出一個滑稽動作,把頭又藏回被子里。 丁潛把手里的煙按在煙灰缸里掐滅了,又倒了杯水澆上去,到洗手間漱了漱口才走到夏綠面前。 “雨下了一天,綠綠,已經是下午了,你餓不餓?”丁潛沒有掀開被子,在被子外跟夏綠說話。 夏綠這才知道自己竟昏睡了一天,又是害羞又是懊惱,自己這般沒用,看到他,竟然拿被子蒙住頭,蒙住頭就能躲開他了嗎,自欺欺人! 而更可恥的是,自己剛醒過來那一刻,竟然下意識地看看身上是否有衣服,真是臊死了。 “我餓!”被子里傳來蚊子哼哼一般的聲音。 丁潛心里笑,嘴上卻道:“醫生給你開了兩瓶吊針,昨晚掛了一瓶,還有一瓶今天掛,不如我們先去酒店餐廳隨便吃點,然后我送你回學校去掛針?!?/br> 夏綠應了一聲,從被子里爬出來,趁著丁潛不注意,她留心看了看床單,見床單沒有異常,放下心來,然而,昨夜室友送她去醫務室太匆忙,也沒有拿上衛生巾,這會子可怎么辦? 看到夏綠坐立不安的樣子,丁潛很淡定,提醒她,“去洗把臉再走?!毕木G嗯一聲。 洗手間里,夏綠洗干凈臉,拿毛巾擦臉的時候,看到有只手伸過來,放了一包衛生巾在洗臉臺的大理石臺面上,臉嗖一下紅透了。 拿起衛生巾看看,是電視廣告里經常播放的牌子,也是她經常用的牌子,這人真神了,只是不知道他去買衛生巾是個什么情形,夏綠一邊想,一邊慢吞吞把毛巾掛在架子上,拿起梳子梳頭發,病容憔悴,她的臉色不大好看。 收拾干凈之后,夏綠從洗手間出來穿外套。 丁潛上前試試她額頭,見熱度已經退了,才放下心來。 “你室友打電話問候你,你在睡覺,我就替你接了,要打回去嗎?”丁潛把夏綠的手機遞給她。 夏綠接過去,撥打了盧小惠的號碼,跟她交代幾句,盧小惠說已經幫她請好了假,讓她安心休息。 兩人一起去酒店餐廳,還沒到用餐的時候,餐廳里幾乎沒什么人,夏綠身體不適,又掛了一夜吊針,胃口不開,丁潛只點了幾樣清粥小菜給她吃。 夏綠忽然想起自己在丁家第一次吃餃子,也不知道要蘸醬油蘸醋,夾起一個餃子就往嘴里塞,餃子太燙,噎在喉嚨里上不來下不去。 是丁潛第一個發現她的異常,從容地在她背后一拍,她才把餃子給吐了出來,卻也換來他一句,“吃貨!” 那以后,跟他一起吃飯時,她總會想起他說那兩個字時的表情,帶著嘲笑又帶著點輕蔑。 存心要跟他過不去,夏綠故意給他出難題,“我想吃烤鴨?!?/br> “烤鴨?”丁潛眼睛瞪圓了,像是聽到本年度最冷的冷笑話,這丫頭剛因為腸胃炎打了一夜吊針,不好生養著,居然又想吃油膩的。 “對,烤鴨,給我來一碟,我還要蔥絲和薄餅?!毕木G很堅定地說。 丁潛沉默片刻,叫來服務生,點一份烤鴨。這回換成服務生的眼睛瞪圓了,禮貌道:“先生,我們餐廳提供的菜品里沒有烤鴨?!?/br> 丁潛也不多話,掏錢包拿出一疊錢,看向服務生,“去買?!?/br> 哪里來的土豪,跑到五星級酒店??岷迮⒆?,服務生鄙夷地瞥了丁潛一眼,但又瞄了瞄他的手表,很識相的拿著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