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那……等你有的時候,再來找我?!?/br> 又坐了一會兒,肖芊芹緩慢收回自己的手,站起身來:“今天先到這里吧,我的行李還沒收拾好,我先回宿舍了?!?/br> 華云裳也緊跟著站起來,“等等,飯還沒吃呢?!?/br> 肖芊芹搖搖頭:“沒事,我晚上基本不吃?!?/br> “那我送你回學校吧?!?/br> 肖芊芹遲疑了一下,“好”。 *** 從宿舍出來后,獨自一人拖著行李箱逆流走在繁華熱鬧的街頭上,人來人往,卻無人為她駐足,此時她又有了一種不知該往何處去的迷茫感。 西天角上懸掛著的一枚新月,被幾抹厚重的烏云所掩蓋,稀光黯淡。 那烏云仿佛也籠罩在她心頭。 突然,手機在書包里震動起來,她拿出來看,是個讓她牽腸掛肚多日的名字。 她深吸一口氣,接了電話。 “喂?” “肖芊芹……” 厲風很少直呼她的全名,這讓她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他的聲音好像剛剛吸了煙,還不止一根,低低啞啞,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好聽的味道。 消失了這么多天,他終于記起來給她打通電話了。 肖芊芹沒回應,任風聲呼呼地灌進手機那頭。 過了一會兒,不確定她在不在聽,他又繼續喚她的名字:“肖芊芹……” 這一次她分明從他的聲音里辨別出來一些附帶的情緒,他有點疲憊,有點無措,有點想她。 這個認知讓原本盤旋在她心頭的那一點兒埋怨在一瞬間煙消云散。 她低低地嗯了一聲,“我在?!?/br> 厲風說:“我想見你,行嗎?” “現在?!?/br> ** 厲風家住址太偏僻,沒有直達的公交車,肖芊芹提著行李不太方便,只好多花點錢打的過去。 一個小時后到達。 之前來的幾次她刻意讓自己不要太在意四周的環境,然而不得不說,這塊地區的房子實在有些臟亂破舊。 兩棟樓之間緊緊地挨著,間隔不過一條胳膊的距離,陽光無法照射進來,以至于小巷子里的路常年是潮濕陰暗的,死角縫隙里雜草叢生,冒出綠茸茸的青苔。 繞過幾條坑洼不平的路,肖芊芹憑著記憶里找到厲風住的那棟樓,她有一些路癡,總覺得這些樓都長得一模一樣,走進去跟繞迷宮似的。 但是厲風住的那棟樓旁邊種了一顆粗壯的老魁樹,所以她記得很清楚。 樓下有個紅色鐵門,鐵門上雖然有鎖,但早就壞掉了,她伸手拉上了銹的門把,門吱呀一聲慢悠悠打開。 樓道里一個倒掛的小燈泡散發著微弱的光,燈芯已經燒黑,落了漆的墻壁上貼滿了歪七豎八的名片和小廣告,空氣中充斥著一股淡淡的霉味,這一切都讓肖芊芹聯想到自習室一樓樓梯后面那陰暗的拐角,還有那包不太好聞的辣條。 她拎著行李箱健步如飛地爬上八樓,屏住呼吸盡量不聞到那些味道。 只是單純地不喜歡那股味道罷了,她對這簡陋的街巷和樓道卻并不排斥,她覺得這種洗盡鉛華的感覺跟家鄉淳樸的泥土味非常契合。 到了厲風家門口,敲幾下門,聽到里面的腳步聲由遠至近。 厲風打開門,看見她拎著行李,蹙了蹙眉:“拎著行李為什么不打個電話叫我下樓接你?!?/br> 肖芊芹不以為意擺擺手:“沒事啦,不重?!?/br> 厲風從她手里接過行李箱拎起屋里,他說家里沒搞衛生地板臟,讓她直接穿鞋進來就好。 肖芊芹慢吞吞跟在他身后,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叫他:“厲風……” “怎么?” 她咬了咬唇,“我可以長住嗎?” 厲風一愣,回頭看她,臉色有些古怪。 見他遲遲不表態,肖芊芹臉上掛不住,忙說:“我,我會交房租的……要是太麻煩你就算了?!?/br> 厲風笑笑,面容舒緩,“我不是那個意思?!?/br> 他將行李靠墻放好,直起身子看她:“怎么這么突然,你在家里住不舒服嗎?” 肖芊芹低下頭,聲音悶悶的,“也不是……只是發生了一些事情,我回頭再慢慢跟你說吧,總之這段時間不想回家?!?/br> 厲風思考片刻,點了點頭:“行,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br> 兩人走進客廳里,燈光明亮許多,她在沙發邊坐下,抬眸靜靜地打量他。 這么久沒見,他身形消瘦了些,堅毅的下巴隱隱冒出胡茬,整個面容就像剛剛在電話里的聲音一樣,透露出淡淡的憔悴而疲憊。 她不禁擔憂:“你黑眼圈怎么那么重?” 厲風抹了把臉,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沒事,這幾天沒休息好而已?!?/br> “沒休息好?為什么?”肖芊芹神色凝重,“又出什么事了嗎?” 她看著厲風的神情,下意識地猜測到估計是厲崢又鬧出什么禍端了。 然而事情的程度竟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太多。 厲風低下頭沉思一陣子,聲音從低垂的發絲間緩緩傳出來:“厲崢被警察帶走了?!?/br> 肖芊芹一愣,“為什么?他又跟誰打架了?” “……不是打架?!?/br> 空氣凝固了一秒,幾聲自行車的撥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 “是涉嫌殺人?!?/br> ☆、第74章 厲崢是在一家酒吧的包間里被警方逮捕的,他從睡夢中被人叫醒,雙手拷上冰涼的手銬。 一位警官氣勢洶洶地對他說:“你涉嫌殺人,請跟我們回警局一趟?!?/br> 厲崢以為是在拍戲。 直到他低下頭,看見地板上橫躺著的一個人。 確切來說,是一具尸體。 那人臉上毫無血色,胸口插著一把刀,已經死去很長一段時間。 厲崢這才慌了。 死者簡揚,今年42歲,身前是一家醫院的院長。 法醫推斷死者是在前夜九點到十點左右死亡,致死原因是胸口那把直接刺入心臟的刀。 目擊證人是酒吧的一位服務員小趙,小趙凌晨三點推開房門時發現了倒在血泊里的死者,還有睡在一旁的犯罪嫌疑人,遂打電話報警。 據說犯罪嫌疑人和死者曾經有奪妻之仇,還曾當眾大打出手,足以構成充分的犯案動機。 然而嫌疑人本人卻對此矢口否認,他堅持自己沒有殺人,并說自己當天晚上不曾見過簡揚,有朋友約他出去喝酒,他就去了,后來朋友們先離開了,他一個人喝得不省人事就在包間里睡覺,但并不是案發現場的這個包間,直到次日凌晨被莫名其妙地逮捕才醒來。 可惜朋友們離開的時間是在八點,與受害者死亡時間并不沖突,因此無法為他提供不在場證明。 甚至死者胸口的刀上還有厲崢的指紋,罪證鑿鑿,僅憑他一己之言,無法扭轉乾坤。 總之,情況對厲崢極為不利。 了解了大致情況,肖芊芹幾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這么大件事,怎么不早點告訴我?” 厲風說:“告訴你也沒什么用,不想影響你期末考試的心情?!?/br> 肖芊芹心里悶悶的,過了會兒又問:“你見過厲崢了嗎?” “嗯,前兩天在警局見過一次?!?/br> “他怎么說?” 厲風說:“他說他沒有殺人,讓我救他?!?/br> 肖芊芹想了想問:“……那你聯系好辯護律師了嗎?” 厲風嘆了口氣,說:“我這幾天一直在找,可是沒人敢接?!?/br> “怎么會呢?” “我要求做無罪辯護,他們都說沒把握,建議承認犯罪、請求法院從輕處罰?!?/br> 或許會有一些身經百戰的著名大律師敢于接這樣挑戰性的案子,但委托費用絕不是他們現在能承擔得起的。 談話到這里進入了一個死胡同。 晚上,厲風在廚房下面條做夜宵。 肖芊芹從中午到現在沒吃東西,實在沒忍住盛了一小碗。 剛吃幾口,就感覺小腿處癢癢的。 低下頭,是那幾只小狗在蹭著她的腿撒嬌。 它們長大了很多,都是一個娘胎的,現在肖芊芹已經分不清哪只是大汪哪只是二汪了。 但她沒有忘記厲風說它們是厲崢從路邊撿回來收養的。 一個會收留流浪狗的男人,卻涉嫌殺人。 想到最壞的可能性,肖芊芹的食欲頓時提不起來,憂心忡忡地說:“厲風……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真的是厲崢殺了人,怎么辦?” 厲風從碗里抬起頭,瞥了她一眼,“不可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