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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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找到了知己,心潮一時起伏激動,最終卻是化成了眸中一池春水,戲謔的點了點她微紅的鼻尖,笑道:“難道以前,你心里一直在疑我不曾?說來聽聽,看你疑我哪里?” 看這話說的,她再是不懂風情,卻也明白了幾分他話中的別樣意思,終歸臉皮薄,又不肯順著他的話,又不想做那等小女兒態,真真是為難煞了,便拿眼恨恨的盯了他幾眼,裝著很是正經的回他:“現在我就疑著呢?五哥還沒說要帶我去哪?或是接下來咱們要做些甚?或是......要與什么人見面?” 這心肝,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忒是玲瓏。他有意引導她,便笑道:“你猜猜,咱們要見的人是誰?” 她心動眼動,瞧他這一幅考究的模樣,倒是被他激起來幾分好勝心,一時,還哪里記得適才二人間的小綺旎。 夜風越來越大,海風吹來一股股的寒意,她只顧著想問題出神,也就不覺著身子冷得厲害,可她兩頰漸漸的由紅變青,他解了身上的厚昵絨披風,轉頭就披到了她肩上,趁著她愣呆著沒回神,一股腦的低下頭又給她系上風帽的帶子,這動作一氣兒呵成,等到她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觸及這衣服上頭的余溫,她才驚覺他做了什么。 要解下來還給她嗎?可是這樣會不會讓他覺著她矯情,可是不解下來,好像也不大對勁,解還是不解,她一時間實在是想不出辦法,心里怨怪他,才這么會子功夫,就作了幾次怪。 天知道她是怎樣令自己看上去是正常的模樣的,她盈盈彎腰朝他福身,“謝五哥!”只是這句話說得多少有些不大自在,他衣服上余留著他的溫度,以及時不時鉆到鼻間的屬于他的味道,她的臉不由得紅得要滴血似的,她也知道自己此刻這幅窘樣,越發恨自己沒出息。 他瞧著她這么個模樣,曉得自己才一個晚上頻頻動作,是有些不厚道。只是她卻是一味的詳裝鎮定,百般掩飾,卻從不肯正面的迎合,他對自己道,不急,他有的耐心,他會等她長大。這樣的心思一起,他的話語便不自覺的帶了幾許溫柔,笑道:“海上風大,你身子嬌弱,可別著了涼?!?/br> 他起身,關了樓船上那扇風窗,屋里彌漫著淡淡的綺旎,他很是愛,直想多和她說會話,便道:“可能猜得出來,咱們要去見誰?”他一邊說,一邊朝著墻上懸掛著的海防圖,要指給她看。 她起身走近,順著他的手指,朝那海防圖上看去,這幅海防圖花得十分的精細,整個東南沿海的海防都作了細細的標注,東南沿漲,受倭寇侵襲最是嚴重,因此,便設了衛所達六十幾個,再是守御千戶所約模上百個,再有巡檢司,關口,城寨,營堡,墩,烽堠等等不計其數。隨著他的手指,指在了福建這塊圖上,便是一排密密麻麻的小字,她湊近了仔細看,寧德、羅源、連江、定海所、長樂、梅花所、福清、萬安所、崇武所、泉州府、福全所、永寧衛、惠安、金門所、平海衛、田浦、陳坑、烈嶼、塔題的巡檢司、銅山所、詔安、漳浦等都描繪都清晰可見,只是卻沒見月兒港,這念頭只一閃,她也沒大注意,越瞧這海防圖,她便也有幾分激動起來。 “我實在是猜不出,五哥要去見什么人?好五哥,快告訴我唄!”他這關子賣得大,又是看海防圖又是坐艦船,只怕對方來頭不小。 這聲“好五哥”實在是叫到他心坎里去了,他不欲點破,自己是好一陣的偷著樂,瞧她那可憐兮兮的樣,便道:“左右要到明日才能見面,也不急著這一會子,且先告訴你這里頭的盤根節錯的關系?!彼掞L一轉,便又接著道:“你既知道福建官商有*成是秦王的人,整個福建說是他秦王的地兒也不為過。陸上官商勾結,海上他們自然與倭寇也扯不清,你也知曉,那洋人遠渡重洋來咱們大周做生意,也是有些個勢力的,說來海上的局勢絲毫不比陸上復雜,牽邊的也更多?!?/br> 知他在面授機宜,她聽得十分認真,他頓了頓,又道:“東洋國小地窄,如今橫行海上打劫殺人,這群髡頭跣足、手舞長刀的倭狗,時不時偷襲我大周衛所燒殺搶掠的,這便是真倭寇。還有一部份,稱之為假倭寇,是竄行海上的海賊,他們多半也是東南沿海的慣犯,里頭勢力復雜,三教九流什么都有,他們統一由洪家姚家這樣的家族所掌控;在海上他們對海商打劫,殺人掠貨,無惡不作,朝庭每年花在抗倭這里頭的軍餉,幾經輾轉,最后都是落到了秦王及其爪牙們的口袋?!?/br> “聽說也有那紅毛鬼子作亂的,這股勢力又是如何?”姚姒在此之前,也是下了一番苦功的,譚家以前便是海商,所以對海上的勢力知之甚詳,她便是向譚吉打聽這些事的。如今聽他這么說,便想起來這茬。 “你說得不錯,紅毛鬼子我們稱之為荷蘭人,荷蘭人認真算起來,倒不算是倭寇,只能說他們居心叵測?!?/br> “這又如何說?”她問道。 “荷蘭人雖說打著做生意的愰子,但其心可誅。你道他們做的什么正經生意?荷蘭人私底下將火藥大炮和火銃賣給倭寇,又同秦王私底下有往來,長遠來看,大周和倭寇打起來,荷蘭人只怕圖的是以后,是以,這才叫人擔心??!” 她不期然他是這樣說,大周如今主弱臣侫,加上秦王野心勃勃,眾皇子奪位明爭暗斗,大周堪憂矣!怪不得在不久的將來,大周史上出現了那么多的能臣武將,大周實在萬幸。 “荷蘭人的艦船較之我大周,是實實在在的領先,不然,焦家也不會花大價錢從荷蘭人那里買回一些造艦船的技藝。只可惜,焦家也被荷蘭人騙了,那東西是人家如今不要了的,才會賣給焦家,只焦家竟還當寶,真的造出了艦船,巴巴的送到秦王跟前去獻媚?!?/br> “不過焦家船廠里有個師傅,竟是個厲害的能人,在造艦船上還算有點真材實料。只可惜,秦王同荷蘭人一向有往來,荷蘭的重炮和火銃,大周難望項背,是以,秦王的私兵,有一萬人配備了這種荷蘭火銃,他才那樣的有底氣,一朝閣老,說滅就滅?!?/br> 姚姒再想不到,這里頭的事兒竟是這樣的復雜,姜家確實是知道了秦王的一些底細,所以被秦王滅殺。如今,再想不到她竟然無意思中摸到了這門道里來,實在是嘆世事無常。 他望著她微黯的面色,嘆道:“可憐我大周,泱泱大國,四海來朝,如今內憂外患,什么時候才得明君治國,能臣分憂!” 她望著他那樣年輕的面孔,卻已染了不少的風霜,好男兒志在天下,他也是有一番大志向的。她知道接下來的歷史,見他說出這樣的話后,情緒一時有些低沉。 她的心竟然有些難過,少年赤子之心,最是難能可貴,他心里存了這樣大的志氣,想是后面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拼搏,好在老天有眼,竟是成全了他,叫他在大周的歷史上,也有了一抹重彩。 她笑著,頭一次主動拉著他的手,很是鄭重道:“五哥,咱不怕,事在人為!似五哥這樣的好男兒,天下必定有許多。如今咱們能做的,便是盡自己的本心,將來勢必有那么一天,把這些倭寇都趕出國門,揚我泱泱大國之威?!?/br> 這樣的軟語勸慰,確實貼心,他回握了她的手,臉上再不復沉郁。男兒保家衛國,拋頭顱灑熱血,為國為家雖死猶榮,他一時間感概萬千,胸中一股豪情萬千,雙眸亮晶晶的,握著她的手只不放。 她瞧著他的模樣,多少是猜得出他的心思的,不想他那么的不顧己身,索性把話點透,道:“自古戰爭幾人回,可是,或許家中的老母妻兒在殷殷期盼他的歸期,五哥,別的話我不多說,你且要活著!” 最后幾個字,她說得重逾千金,定定的望著他的眼,只得他一個承諾。 他從不輕易許諾,他亦知她的心意,一時間,他想了很多,可最后,他的眼里只看得到她,他道:“姒姐兒,我一定會活著歸來,你且等著我!” 他怕唐突她,怕嚇著她,因此話就沒說得那么露骨。他顯少叫她的名字,何況又說得這樣的鄭重,一句話,著實含了那許多未盡之意。 她腦中轟的一聲,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一時間思緒萬千,到底選了裝傻,嗔笑道:“五哥說得什么混話,這么大盤生意還沒開始,我自是希望五哥平平安安的?!?/br> 她拿話遮了過去,他也不逼她,左右她懂這里頭的意思,終究有那一天,他會親口對她說,要她等他歸來。 這句話,向來是丈夫對妻子說的,將來自有那么一天,他要對她說這句話。 ☆、第67章 養成 姚姒雖說不怎么暈船,但她十分認床,因此便起得晚了。待她梳洗后,觸目所視一片海茫茫,海天相接,竟使人生出些寬闊無邊之意,這種無邊無際之感,仿佛使得那些心里的意難平,簡直不算個什么。 船上的阿兵們到了這茫茫大海上,反而如漁得水,他們曬成古銅色的肌膚半裸在外面,沒一會,便聽得一陣大笑聲,原來是有些阿兵跳下海去,捉了不少的海漁上來,有那水性好的,索性到海底摸了些漁蝦貝類。趙斾立在那群阿兵里頭,也是半裸著身子,姚姒到底沒敢再看下去,坐在床上,臉上燒紅。 中午的飯食特別的豐盛,新鮮的海味十分鮮甜,姚姒特地多吃了半碗飯,趙斾見她吃得香,忙不迭的給他夾菜。許是經過幾日的相處,又加上昨兒兩人說了大半夜的話,她對他的態度隨意了幾分,見他替自己夾菜,她倒沒再不好意思,自己也給他添了幾箸,二人之間多了些親昵溫馨。 到了半下午,姚姒正在屋里看書,忽地見侍候她的侍女小滿領著七八個手上拿著衣裳什物的丫頭魚貫而入,小滿進門便朝她恭敬地道:“五爺吩咐,客人就要到了,讓小婢們替姑娘更衣?!?/br> 小滿帶著人忙活了快半個時辰,才堪堪給人裝扮完。趙斾踩著點進得屋來,就見屋里的人兒穿著月白繡花小毛皮襖,加上銀鼠坎肩,頭上挽著隨常云髻,發間半掩著銀鑲珍珠的小花冠,別無花朵;耳垂白玉環,腰下系著秋香色銀繡牡丹鳳紋綿裙,因是坐著,錦裙下只堪堪露出一彎綴了明珠的玉色鞋尖,他一時有些怔住。 他也曾暗地里想過,她穿上他親手為他挑選的衣裳鞋襪頭面,會是個甚么樣的人兒。 他這樣的瞧她,到底叫她不自在起來,她起身輕聲的喚了聲“五哥”,他便覺著眼前的人兒妙姿軟語,竟有了幾分少女的婉麗。 好在他回神得快,也知道自己微微失態,也有幾分不自在,一揮手丫頭們都垂頭退下,他故作輕松道:“這樣一裝扮,倒似大了兩三歲的樣子,倒也便宜?!?/br> 她知道他所指的“便宜”是什么,因著腳上穿了時下極流行的高低鞋,今日里又梳了髻,衣裳的料子雖華貴卻因著她在孝期而選的都是清麗之色,瞧著再沒有一團孩子氣。 她道:“五哥,接下來咱們要見的是什么人?如何行事,五哥且給我提點幾句?!?/br> 這正是他此刻前來的目的,他輕咳了聲,臉色這才看起來與平日一致無恙,道:“此人來自極遠的北大西洋,這個人取了個咱們漢人的名字,叫古奇,古奇的商隊往返大周一趟至少要一年半,一年多前恰好我帶隊剿一伙???,便碰到古奇的商隊被東洋倭寇搶了,幾經周轉,我救了他一命,并幫他奪回了商隊?!彼粐@,又道:“此事說來話長,那次是他第一次遠渡重洋而來,因不熟悉那一帶的水域從而叫東洋倭寇給拿下。后來我助他與咱們大周這邊的商人做生意,他帶著幾十艘商船載著咱們的絲綢瓷器茶葉香料和種子等等滿載而歸,并約定了下次再會面。這次便是要會他而來,一來,我出動艦船也算是替他振攝海上那些宵小,二來,也想先驗驗他帶來的番貨?!?/br> 姚姒心里雖猜測此人來頭,卻沒想到是個洋人,她心里一暖,他算是色色兒都替她想到了,她盈盈望著他,卻也道出了擔心之處,“五哥,在商言商,且不說咱們銀錢夠不夠吃得下他的貨,光是他后面要帶回的各色咱們大周的貨物也不少,這一來一往的,所費時間只多不少,咱們可調度得過來?再有,這樣大的動靜,會不會太打人眼了些?” 他曬笑,這丫頭,說起這個到也不是全然無知,想來,很是下了幾分功夫在里頭的,他多少有些安慰,道:“咱們吃不下,多是人想分一杯羹去,你且不用擔心,此次見面,不過是帶你來見識一下,往后你少不得和他打交道,先觀察此人品性倒是真的?!毕氲剿齽偛叛哉Z未盡之意,便哼了一聲,“京里太后娘娘病重,只怕時日無多了,裴貴妃雖居貴妃位,這幾年來圣上卻顯少去她宮里,裴家眼看要失去太后這棵大樹,只盼趁著太后這一查,一舉讓圣上封秦王為太子,因此很有些上竄下跳,秦王這陣子只怕忙得焦頭爛額?!?/br> 她聞弦歌而知雅意,心下大安,笑呤呤道:“我都聽五哥的?!?/br> 她這付全心依賴,著實叫他窩心不已,想抬手摸摸她的頭,自己跟自己天人交戰了會,還好半途止住了,少不得又扯了些會面的事來說。 趙斾并無避諱的,就在船上布置的雅廳里接待了古奇。姚姒也是第一次近距離的見了這個魁梧的金發碧眼的異邦男人,落落大方的跟在趙斾身后,與他見了禮。 姚姒這一身精致的貴族仕女裝扮,少女研麗清芬的身姿,加上她姿態優雅大方,抬眸對他微微福身一笑,叫這個異邦的男性著實驚奇了一把,當時他嘴里似乎自言自語了幾句番話,不過那時,趙斾已經拉著她一起坐在了主位的長榻上,而且還有意無意的拿袖子擋了人家古奇的目光。 屋里分賓主坐下后,就聽那古奇開口了,他竟是會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話,“我親愛的朋友,咱們又見面了!” 趙斾微微點了點頭,一拍手,只見屋里魚貫而入十二位著各色衣裳儀態萬芳的女子來,十二人分做三,各自往主人那邊素手上茶。 姚姒這才注意到,這十二個女子單是身上的衣裳料子便不簡單,細細一看,這才發現是南方有名的云錦、宋錦及四川的蜀錦,料子名貴不說,衣裳上的繡活更招人眼,不單有蘇繡、湘繡,竟連粵繡和蜀繡也有,她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趙斾這招分明是用人做活招牌。有了這個想法,她再瞧了一眼屋子里的擺設,屋內一色兒花梨木的傢俬,博古架上卻不是金玉玩器,而是精美異常的從幾大窯出來的瓷器,由大到小,釉色從青花、玲瓏、粉彩、顏色釉等各不一,從薄胎瓷再到雕瓷,這些精致的瓷器端的是美不勝收。 古奇用了茶,不過與趙斾略作寒喧,眼晴就被屋里的各色東西吸引住了,情不自禁的上前一一把玩細瞧,看到丫頭們身上的衣裳布料和那精美的繡花,也顧不得失禮,眼晴似乎盯在上面一樣,倒真顯了幾分商人本色。 覷了個空,她朝趙斾眨巴了下眼睛,意思是說,看這事辦的,可真是用了心的。 這次趙斾帶著她與洋人會面,讓她內心振撼不已,直到她老時,對兒孫們說起這次的事情,亦是深深感嘆。就像一個無知的小孩,偶然看到了大人們精彩世界的一角,其無窮盡的求知欲被激發出來,她想,她的人生,怎么難夠虛耗在那方內宅與幾個無知婦人窮斗,這個世界,值得她把有限的心力花在更有意義的地方去。 這次的會面,讓她的內心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直到客人離去,艦船返航,趙斾又帶著她見了幾個衛所的指揮使,等到回航,她仍有些暈暈忽忽。 這丫頭,還傻呢!趙斾瞧她那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由得好笑。他領著她做著尋常女子不能做的事,確實算是用心良苦。他不希望她一直過著被仇恨蒙蔽的日子,她是那樣的與眾不同,有著男兒也無法比擬的堅強意志,機敏而又大膽,不應該被困閨閣中。他心愛的女子,必定是個能跟他志趣相投的知己,哪怕將來,他為了娶她,會遭受著世人以及家族怎樣的阻力。他趙斾的妻子,怎么能是一介柔弱無知的婦人。 坐了五六日的船,到得地面上,才叫真真正正的腳踏實地,等人到了月兒港,兩人都有些疲累,姚姒更是覺著骨頭縫里都乏得慌,一到屋里略作梳洗,晚飯都沒用,直接上床睡死。 趙斾就沒這么好命了,一大堆的事情要處理,青衣把一堆堆書信和朝庭明發的邸報,以及府里暗自收集的消息,都分門別類的分別擺放在他面前,還沒等他坐穩,便道:“主子,姚五姑娘叫人送來口信,問姒姑娘幾時歸?” 趙斾微一抬眼,青衣便再不擺弄了,涎笑道:“這不為了顯得主子和十三姑娘親近么,小的這才自作主張稱姒姑娘?!?/br> 趙斾臉色微松,青衣知道這記馬屁拍對了,又道:“姒姑娘的庶姐姚八姑娘送了信到琉璃寺,說是要上山看望姐妹,五姑娘如今急得不行,又怕姒姑娘趕不回來到時不好圓謊,因此便叫她身邊的蘭嬤嬤去鋪子里遞了口信?!?/br> “八姑娘幾時到?”趙斾一語切中問得簡潔,青衣看了看主子,道:“明天?!?/br> “你連夜叫人送信給五姑娘,就說明兒姒姐兒必到,且叫她安心?!?/br> “那姒姑娘那邊要告訴一聲么?”青衣又問。 “不必了,這幾日著實累著她了,明兒我親自送他回寺里,路上再同她說?!壁w斾連聲吩咐,未了似乎想起什么,竟然嘴角上翹,又吩咐道:“叫廚房不要熄火,姒姐兒什么時候醒了,就叫她們現做了送上?!?/br> 青衣很是狗腿的“誒”了聲,聲音輕快,趙斾抬眼瞅了他一下,青衣頓時笑道:“小的這就去安排,保準兒的餓不著姒姑娘?!?/br> ☆、第68章 下馬威 第二日,趙斾果真親自送了姚姒回琉璃寺,又叮囑她說過得幾日再來看她,且讓她不要傷神古奇那邊的事。 姚姒心里一陣泛甜,這五哥當的,真不是一般的貼心。她送他出山門,提裙便往屋里跑。好幾日與jiejie分開,除了想念,還有許多話想說。 姚娡把幾個粗使婆子支使得團團轉,自己只帶了蘭嬤嬤一個人在院門口等meimei。才沒一會子功夫,就見meimei提裙跑來,小臉上并未見多少疲色,卻是哂得黑了些,見她后頭沒趙斾的身影,想到昨兒半夜蘭嬤嬤叫醒她回事,一時間感慨萬千。 “jiejie,我回來啦!”姚姒心里雀躍,上前就抱住了jiejie。 姚娡摸了摸她的頭,嗔怪道:“可算是著家了,瞧你這樣兒,黑了,好在沒瘦,不然jiejie可得找他理論去?!币贿呎f話,一邊卻是拉著她往屋里走。 這個他自然指的就是趙斾,姚姒聽她以這樣的口氣提到他,想到這幾日的相處,又怕jiejie看出些什么,忙扯了她的衣袖,撒嬌道:“jiejie,你看我這不是好好兒的嘛,可沒敢缺胳膊少腿的?!彼m在說著話,卻見著姚娡身邊只得蘭嬤嬤一個,院里里外都沒人,便明白jiejie這是早為自己打好掩護,又想到自己出去幾天,依著jiejie的性子,必定沒少擔心,她緊了緊jiejie拉著自己的手,一路無言快步回了屋里,便吩咐紅櫻把帶回來的東西整出來。 等姚娡坐好,她端端正正的給姚娡行了個福禮,很些歉意道:“jiejie必定為我擔心壞了?!?/br> 姚娡十分欣慰的笑了,又拉著她坐在自己身邊,心里直感嘆,meimei這一回出門,沒成想這才出去幾天,性子到是放開了不少,從前一幅少年老成樣,著實不像她那個年紀的女兒家,這回雖說自己是有些怨怪趙斾這樣不忌諱些meimei女兒家的聲譽,但他能使得meimei有了好的改變,到是對他改觀不少。 姐妹倆挨著說話,蘭嬤嬤早就和紅櫻出去整理東西,屋子里靜悄悄的沒人。姚姒對jiejie一味的撒嬌賣癡,又把這幾日趙斾帶她出海,又看見人下海捉漁,海山的風光又是如何,只把這些拿出來說。 姚娡含著笑,知道meimei的話里有些保留,卻也不惱,漸漸的聽得十分入迷,心里也是向往不已,要是能坐著船出海,領略這海天相接的別樣風景,那該多好。 姚姒一邊說,一邊注意著jiejie的臉色,見她臉上多有向往之色,心里打定主意,必要叫她也坐船去看一回海景。 閑話說完,姚姒便扯上了正題,問道:“八姐這回怎么想著要來琉璃寺看望咱們?她什么時候到?” 姚娡便回道:“你才出門那日,嫻姐兒便打發了一個婆子來回話,倒也沒說旁的什么,只說想來看望咱們,敘敘話?!?/br> “來的婆子可認識?”姚姒心一沉,只怕無事不登三寶殿。 姚娡皺起了眉頭,淡聲道:“那劉婆子我認識,是從前老太太院子里的二等婆子,進不得屋里侍候。劉婆子的嘴巴甚是緊,倒是賊眉鼠眼的直往咱們屋里瞧,這樣的不規距,我也懶得同她說甚,打發了幾個錢便讓她回去了?!?/br> 姐妹倆一時對視了眼,彼此都看出了些門道,姚娡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咱們如今都避居到這里來了,那邊的人還有什么不放心的,難道是金生的事露了出去不成?” “不會的,金生那邊張叔有留下人看著,若是有事他們必定會來回我的,我看不是別的事,只怕是八姐受了人挑唆,來生事的?!币︽β砸幌?,便大概猜出姚嫻的來意,眉間就有了幾分冷厲,“只怕焦氏要進門,又是修院子又是忙東忙西的,就那邊幾房太太們的心思,倒也不難猜,只是不知是誰在后面挑唆她,與她又有些個什么好處?” 姚娡心里也是有些猜測的,倒是沒她想得這樣深,聽她這樣一說,臉上便有幾分惱恨,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無論如何,總歸都是三房的女兒,難道咱們臉上無光,她就能在人前有臉面不成?” “jiejie何至于動怒,就八姐這性子,不是我說,想她背后之人也不是個高明的。咱們也別費這個神,一會人來了,大概也就知道是什么事了?!币︽γΠ参克?,又道:“一會人來,我自有安排,jiejie只管硬著些,拿出長姐的氣勢來,這回必定叫她吃次悶虧,看她還敢不敢沒事總來招惹咱們,難道真當我們是塊軟豆腐不成?!边@話說完,又低聲細細的把自己的主意同姚娡一一分說。 姚娡聽得是連連點頭,臉上也有幾分促狹之意。 將將午時三刻,采芙便進來道:“八姑娘剛進山門,正往咱們院子走來?!?/br> “知道了,帶個婆子去迎迎?!币头愿懒寺?,便和姚姒手挽手出了門。 姚姒和姚娡都換了一色兒半新不舊的素色衣裳,坐在會客的廳堂上,等著姚嫻進來。 幾個月不見,姚嫻身量撥高了不少,一身黛色八成新的繡綠萼梅小襖,披著白狐毛的坎肩,頭綰垂掛髻,耳掛一雙綠油油的水滴狀墜子,下面配著艾綠色的繡纏枝花百折裙,一只白玉佛手壓裙,端的是身姿婷婷裊裊,臉兒嬌艷豐潤,瞧著竟較之前大變了樣,而她身后,跟著四個穿紅著綠的丫頭,四個婆子,一行人就這么進了屋子。 姚姒姐妹倆都起了身,略迎了迎姚嫻,各自見了禮,便分賓主坐下。屋里,采菱上了茶,姚娡便向姚嫻問了一圈兒府里的長輩安,又問幾個姐妹們可都好,姚嫻眼睛咕嚕朝屋里溜了圈,臉上淡淡笑意,卻掩不住一些傲色。她漫不經心的回了姚娡的話,說府里的長輩及姐妹們都安好。 姚娡便又道:“八妹是稀客,難得來一回的。只不過如今母親的牌位立在屋里,meimei少不得要隨jiejie去,給母親行個禮?!闭f完,竟就起身,親親熱熱的要拉姚嫻一起去,只是才剛拉上姚嫻的手,她便驚訝道:“八妹今兒怎的穿成這樣,叫人瞧了去可不說是咱們姚府書香世家,竟連這點兒禮數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