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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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沒有聽到似的,手臂杵在欄桿上,看著外頭高高低低的建筑群,說:“我跟我媽一起去機場攔晉北,其實我的態度比她還強硬。后來我跟晉北吵起來,他提起康欣的事兒,問我要是當初我能走會不會帶她離開,我就慫了。我們剛剛才吵過不是嗎?你把我一直不愿意去面對的那個答案直不籠統地說出來了——她不會跟我走,她退縮了,我所謂的愛情就只值一百五十萬。然后我媽惱羞成怒,給了晉北一巴掌,一轉眼兒他就躺地上了。 “我當時心想這小子也太能裝了,這么不耐摔打,也就從小被當作寶貝疙瘩寵壞了從沒人敢碰他一個手指頭,才養出這么嬌氣的臭毛病。哪像我啊,爸媽的期待都放在我身上,我要是不成就,就是給弟弟meimei們做壞榜樣,所以巴掌都是往我身上招呼,爺爺的家法在我們這一輩兒里都只有我見過??晌覜]想到是這樣的,醫生說老二腦袋里那個畸形的血管是天生娘胎里帶來的,活到現在才發作,是他福大命大?!?/br> 樂言聽得難過,“誰吃五谷雜糧不生???那也不是你的錯?!?/br> 空中響過鴿哨,他仰頭看天空成片飛過的鴿群,自嘲地說:“其實我覺得就是我的錯。你不是說了嗎?我其實早就變態了,從康欣的死開始,我就不甘心,扭曲了,也見不得別人過得好。我喪失了讓自個兒和別人快樂的能力,我痛苦難受,還得拉上你、拉上思思、拉上我媽和我親弟弟……你說的沒錯,我真的就是變態?!?/br> 如果在他們的婚姻存續期間,她還一門心思愛著他的時候,他們能有這樣一番坦誠的對話,都早一點看清瑟縮在角落里的那個懦弱的自己,他們大概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你mama呢?”樂言輕輕吸了吸鼻子,“我聽說她也進了醫院,她還好嗎?” “她在樓上心血管病房,她的血壓一直降不下來?!?/br> 之前他還同情樂言和她mama,其實沒有什么差別,他人生中一半的時間拼命向母親證明自己,剩下的就是在和她慪氣,她血壓那么糟糕,他也沒有真正關心過。 樂言點點頭,“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盡管開口?!?/br> 池睿說她非常善于安慰當事人,可在這一刻她卻覺得捉襟見肘,又或者她是特別不善于安慰穆皖南,因他從未在她跟前露出這樣的一面。 … 系統里收到樂言提交的病假申請,池睿蹙了蹙眉頭,問道:“你怎么了,身上哪兒不舒服啊,要請這么久的假?” 其實也不是很久,剛好一周罷了,可他現在覺得少不了她,一天見不著人都空落落的,更別說是一星期了。 樂言有點尷尬,頓了頓才說,“我長了個纖維瘤,要做切除手術?!?/br> 池睿一下子緊張起來,站起來上上下下打量她,“不會吧,腫瘤嗎?長哪兒了,是良性的嗎?” ☆、第43章 傷疤 他情不自禁地扶住了她的肩頭,樂言往后退了半步避開他的觸碰,斂眸說:“長在乳腺上,良性腫瘤,切掉就沒關系了,只是個小手術?!?/br> 池睿愣住,反應過來之后也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別開眼,“噢……是嗎?沒什么大問題就好?!?/br> 樂言指了指他屏幕上的病假申請,“那這個……” “哦哦,批了批了,我馬上發給你?!彼置δ_亂地去關窗口,也搞不清按到了那個按鈕,反正申請是批準了。 樂言松口氣,“那我先出去做事,剛才你要的案卷資料我馬上就整理好給你?!?/br> 經過那一晚他裝醉送他回家,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有點微妙。單獨待在一塊兒時間長了他就會有點緊張,有時欲言又止,而她輕易就看破他的不自在。 可他又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不再像以前那種同事間直來直往的簡單了。 池睿點頭,想了想又叫住她,說道:“穆家老二的事我聽說了,你……沒事吧?” 他從高寂云那里聽說穆晉北為了跟心愛的人在一起委托樂言幫忙,誰知剛到機場就被截下來,還住進了醫院。 而自從上次天臺的事情之后,他也敏感起來,尤其問到跟穆皖南和穆家有關的事,都有些小心翼翼,再不會像過去那樣大喇喇傷她的心了。 樂言搖頭,她沒法告訴他,其實她入院接受手術,多少也是受到這次事件的影響。 物傷其類。 樂言說要做手術,何薰當然是大大的贊成,但聽說她打算換一家醫院就急了,“別啊,我聽說穆皖南打算請駱敬之給你做手術呢?難得他良心發現一回,你可千萬別推辭。這位駱醫生可有名了,是他們醫院最年輕的副教授,專門研究乳腺腫瘤的,你自己去預約未必能約得到呢!咱們上回跟雯雯聚餐的時候怎么說來著?女人要對自己好一點啊,做這種敏感部位的手術當然也要最好的醫生,別覺得是穆皖南的人情就不好意思,他欠你的!” 何薰的刀子嘴真是不得了,樂言去打聽了一下,發現上回mama來看病的時候穆皖南說的也沒錯,現在公立醫院看病難,除非是急癥,否則從檢查到住院都得排隊,來來回回真是耽誤不起。 她實在沒有多少假期可以耽誤,最后還是去了駱敬之那里。 “我用我自己的醫????!彼孪嚷暶?。 駱敬之眼神冷淡,看著她仿佛在說不然你以為誰會幫你付。 她躺在病床上,還是難免會緊張,想女兒,又想mama。 上一次上手術臺,是生思思的時候,幾乎九死一生,還輸了好多血。 不能怪她膽小啊,她身體里就是住了個膽小鬼的,遇到相類似的境況就會不受控制地跑出來。 思思到醫院里來看她,她很高興,緊張都顧不上了,拿過一個橙子剝給她吃,“寶寶你一個人來的?” 思思搖頭,“爸爸送我來的,他要去樓上看奶奶和二叔叔?!?/br> 最近他應該很忙,家里一下子有兩位至親住院,工作之余大概全都耗在醫院里了。 他沒來看她,大概覺得尷尬,也忙不過來。反正她也習慣了,不指望什么,有女兒和何薰陪著她已經很好了。 思思趴在她床邊,“mama,你害怕嗎?開刀是不是很疼,比打針還疼嗎?” 她笑著摸她的小辮兒,“開刀之前要打一針麻醉藥,疼一下,像被小蜜蜂蟄了一樣。然后后面就沒什么感覺啦,要等再過上幾個小時之后,傷口才會又感覺到一點疼?!?/br> 思思似懂非懂,“那我在外面等你,mama出來就能看到我了?!?/br> 樂言親親她的臉蛋,動容道:“好,謝謝寶寶?!?/br> 手術其實很順利,局部麻醉,樂言一開始都很清醒,看得清駱敬之冷靜的眼睛和熟練cao作的精細動作,覺得自己像是一條躺在案板上的魚,皮膚被劃開的感覺就像割開一段布帛。只是她體質敏感,后半段麻藥讓她有點飄飄然似的,昏昏沉沉,下了手術臺沒多久就睡著了。 她夢到了許多人,大學畢業之前的同學和朋友,父親也還健在,爸爸mama和她齊齊整整的一家人坐在一起;還有池睿、高寂云,她的好姐妹何薰和程雯雯,還有她當作弟弟一樣看待的穆晉北和他喜歡的女孩兒沈念眉……她仿佛回到結婚之前的日子,可她懷里卻又抱著思思。 應該是少了點什么的,少了什么人,她卻想不起來。 努力地想睜開眼睛,眼瞼上卻像壓了鉛塊,視線也是模糊的。隱隱約約看到進來一個人,走近一些,竟然是康寧。 不,也許是康欣,反正是相同的一張臉,孿生子總是容易讓人認錯,尤其是臉上沒有喜怒哀樂的時候,她分辨不出來。 上一回在康欣住過的公寓里那一筆帳還沒有算,樂言想坐起來,甚至站起來,可身體卻動不了,又像是中了迷幻劑似的,四肢失去了知覺,不聽大腦使喚。 她看到那張臉的主人掏出一樣東西,看起來像是刀子,一步步走近她,俯低身子湊近,眼神漠然空洞,冰涼的刀刃抵在她喉嚨上,再一點點下滑,聲音也是冰涼的,“聽說你今天做了手術,是哪里動了刀呢?這里,還是這里?我也是醫生,要不要我幫你?你忘了,這個小腫瘤還是我為你診斷出來的……” 樂言氣極了,想抬手揮一巴掌過去,可是手卻好像被什么人拉住了,怎么也動彈不了。 鋒利的刀子已經逼近心臟的位置,看起來就像醫生用慣的手術刀…… 樂言猛地震動了一下,另一只手也被人握住。 她終于完全睜開眼睛,氣喘吁吁,汗水濡得她額際的發絲都濕透了。 “你醒了?”穆皖南坐在床畔,握著她的手,看她這樣子,蹙了蹙眉道:“做夢?還是哪里不舒服?” 他看起來也有幾分惺忪,像是剛才也在睡,她這一動才驚醒過來的,手還緊緊跟她握在一起。 “你怎么會在這里?”她嗓子沙啞,其實非常干渴。 “我來看mama和晉北,順便過來看看你的情況?!狈凑遣粫姓J特意過來看她的,他只是太累了,弟弟和母親那邊,疲于奔命似的,聽了無數醫生的診斷和意見,現在又加上她。 他看到她從手術臺上下來,駱敬之說手術順利,她一切都好,他不知怎么就放松下來,在病房里陪著她,自己也盹了一會兒。 他已經有好幾個晚上沒怎么好好睡過覺了。 樂言口渴,盯著桌上的杯子,他順手拿過來喂她喝水,又扯了紙巾覆在她額頭,“怎么出了這么多汗?” 她不想跟他說夢里看到了什么,而且因為這場夢,她現在心情變得很糟糕。 他看了看她的氣色說:“你在醫院里是不是連飯都沒好好吃?敬之說你很緊張?!?/br> 好醫生不是浪得虛名的,她并沒有抱怨什么,人家卻連她的情緒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抿了抿唇,“沒有,醫院里的飯菜不太合胃口而已?!?/br> “那你現在想吃什么,我讓人去買?!?/br> 她看著他,實在不習慣他這樣體貼地噓寒問暖。 穆皖南被她看得有點不自在,“你不吃思思也要吃的,還是說你不想讓她陪你,那我就帶她回去吃晚飯?!?/br> 原來思思還在這里。樂言想起手術前她說要等她下手術臺的,心里一暖,問道:“思思呢?” 思思跑進來,有點憂心忡忡地趴在她身邊,“mama,剛才你睡著了,醫生叔叔說不能吵你,還說你醒過來會有一點疼。你現在還疼嗎?” 她點頭,“不太疼,不過還是有一點點?!?/br> 小丫頭眨巴著眼睛,“傷口在哪里呀?我想看看?!?/br> 樂言頓了一下沒說話,抬頭看了看穆皖南,他像是也意識到了,把臉偏向一邊。 如果是以前,她解開衣襟給孩子看看并沒有什么不可以的,可是現在他在這里,又是胸口這樣的部位,就不是很方便了。 她只好跟女兒說,“mama剛做完手術,傷口還有紗布包著呢,看不到,也不可以碰,等以后好了再給你看好不好?” “那以前那個傷口呢?就是我從mama肚子里出來的那個?!?/br> 每個孩子都有類似的困擾吧——我從哪里來,出生的時候是什么樣的?以前樂言為了跟思思說明得更直觀一點,會把小腹處那一條做剖宮產留下的傷疤展示給她看,沒想到她一直記在心里。 不想看她太失望,樂言又抬頭看了看穆皖南,確定他目光不在她們這邊,才把衣服撩起來一些,露出那條已顯陳舊的傷疤。 思思習慣性地伸出小手摸了摸,“這個還疼嗎?mama今天的傷口會比這個還疼嗎?” ☆、第44章 甜蜜回憶在哪里 她很快就把衣服拉好,重新蓋好被子,一邊溫柔地笑,一邊搖了搖頭。 穆皖南聽到思思的問題卻不由心頭微微顫動。 他眼睛的余光其實也瞥見了她身上那條疤痕。照理說他對她的身體并不陌生,女人生孩子留下的這一條疤就像軍功章似的印刻在她們的身體上,他也不可能留意不到。但他就是刻意忽略了,從來沒有仔細地看過那一條縮得細細小小的褐色傷痕,橫亙在她平坦的小腹間,稍稍往下就是萋萋芳草之地,有種殘缺的性感。 他很少有病痛,這輩子還沒有上過手術臺,有時也會想,身體被鋒利的手術刀劃開是什么感覺,在生死邊緣徘徊又是什么樣的感覺? 她身上這么大一條傷疤,一定是很疼的了,又流了很多血……生孩子的那兩天一夜,她是怎么熬過來的? 樂言發覺他盯著她看,深深地蹙了蹙眉頭。 他只得把目光收回來。 不敢多想,就像現在也不敢再多看。 吃完飯,穆皖南讓周嫂來接思思回去。樂言雖然舍不得,但也沒有辦法,思思第二天還要上幼兒園的,晚上得早睡。 穆皖南問道:“你做手術的事,跟你mama說了沒?” 以她報喜不報憂的性子來看,八成是不會說的。 果然,樂言道:“我怕嚇到她,想做完手術再跟她說?!?/br> 他拿出手機遞給她,“那現在可以打給她了?!?/br> 她不舍得女兒走,他都知道,所以用別的事來分散她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