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第三個反應是,不行我要答應,但是我要怎么答應? 教練游到她身邊,遞給她一塊牌子,上面寫著“ido.” 徐靜貞不知道自己是被感動的想哭,還是被感動的想笑,內心一片濃烈的快樂,擁擠在胸口,不吐不快。 她從教練手中接過牌子,朝著孫協安舉起來。 “咔嚓!”小吉的相機記錄了這美好的一刻。 …… “可以??!”季錦看著這張照片,“這浪漫的都可以作為我們海外項目的推廣圖了。特別提供海底求婚項目,保準一求一個準?!?/br> 而徐靜貞久久看著這張照片,還是很難接受自己已經答應孫協安的求婚這件事。 她本來以為,還要等上很久很久。他們約定的一年之期還沒到來。 他的不婚主義,雖然說不上痊愈,但是他是真的在努力,努力融入她的家庭,努力向著他們能接觸到的所有成功的婚姻案例,不斷學習。 她摩挲著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始終覺得有些難以相信。 是這樣嗎?居然這就已經訂婚了。她嘴角的笑意溫柔,微微低首,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 “嘖嘖,這恩愛秀的,簡直了?!奔惧\有些受不了徐靜貞盯著戒指上閃爍的大鉆石的幸福表情,起著哄,“說起來,你還得感謝我不是?要不是我給你們安排的這趟行程,怎么能促成一對新人?” “謝謝!”徐靜貞打從內心的深處真誠地感謝季錦。 “也是你未婚夫有心,能想到在這種地方求婚,這腦子適合搞婚慶啊?!奔惧\繼續笑道。 “我也沒料到,他后來告訴我,他也是請潛水教練提前幫他安排好的,牌子什么的,不然可以寫中文?!毙祆o貞的確覺得,孫協安難得有這樣溫柔到讓人感動的時刻。 “嘖嘖,夠了啊,不要繼續虐殺我們單身狗了,我們也是有狗權的?!奔惧\調笑著。 “說正經的,東南亞的這片合作,該談的我都談過了,我和你對一下,你看這些……”徐靜貞把話題轉到工作上,這次出差加旅行,的確是收獲良多。 與此同時,孫協安結束了一個悠長的假期,終于接到了john召喚他回到工作崗位的電話。 經過一個假期的調整,他覺得自己的心態終于調整到了好的狀態上。 努力做自己能做好的,在自己不能改變的事情上,不去強求,做好自己! 他開車把徐靜貞送到公司之后,驅車前往自己的公司上班。 不過區區二十多天,這次回到公司,倒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所以總有人討論說,迷失自我的時候,就應該換個環境去旅行,旅程中,總能找到自己應該走的路。 孫協安把車停好,從地面停車場走向公司的正門。 還有一段距離,他就意識到了,有什么不同。 遠遠傳來的,是,哀樂? 他瞇著眼睛,一邊快步往前走,一邊自己看著公司門前,那是? 有人在公司的門前放著哀樂,拉起巨大的白色橫幅,上面的黑色大字觸目驚心。 “無良公司,還我丈夫!xx公司員工陳元過勞死,孤兒寡母求公平正義!” 周圍圍繞著團團的人群,肅穆的,沉默的。 整個軟件園區的不少從業人士都出現在了公司門前,圍繞在一起。 陳元?! 孫協安覺得自己的心劇烈跳動著,陳元?那不是大元的名字嗎? 不不不,公司這么大,一定是重名。 孫協安三步并作兩步,急忙奔到人群的中心,努力擠開重重的人群,這才看到人群的中心。 一位年約二三十歲的女性一身白衣,披麻戴孝,滿面淚痕,讓人看著不忍心酸。 更讓人不忍猝睹的是,她的懷里還抱著一個年幼的孩子,不過三四歲,似乎是被母親的悲戚模樣影響了,也流著淚,看著母親,問道:“mama,爸爸呢?我要爸爸?!?/br> 真是見者傷心,不忍繼續看下去。 孫協安楞在當場,這神情悲戚的女子,他在公司的年會上有過一面之緣,的確,這是大元的妻子沒錯。 孫協安的胸口有一種難以言表的鈍痛。 在休假前,他還特意給大元打了個招呼,當時的大元,神情疲憊,在人群中抬起頭來,朝著他揮了揮手,沒有想到,這竟是訣別。 過勞死? 孫協安在舌尖咀嚼著這個詞,這個行業之殤,吞噬了多少年富力強的生命? 他知道大元的項目已經熬了很久,9116的時間表,這還只是固定加班,如果遇上重要的項目節點,每天熬到凌晨兩點之后,一兩個月一天的休息也沒有也是常有的事。 他失魂落魄走向公司,還是有些難以置信,他一路沖到了大元的座位上,已經被清理的干干凈凈,空著的辦公桌一點大元的痕跡都沒有留下來。 還是大元同項目的一個和孫協安相熟的工程師,拉住了孫協安,把他帶到一個空的會議室,單獨和他聊了聊。 “挺突然的,那天大家出版本,一起熬通宵,到早上六點多,天快亮的時候,大元突然說他太累了,要睡一會兒,就躺在他的午睡床上去睡了?!?/br> “大家剛開始都沒當回事,熬累了誰不是在午睡床上躺一會兒就算了,直到早上十點多,他都沒醒,我們本來也不打算打擾他的,是john有個匯報喊他一起參加一下,這事兒我們誰也代替不了他,只有喊他起床?!?/br> “沒想到,居然沒有喊醒,我們這才覺得不對,趕緊打電話叫120,120來的時候就說沒有生命體征了?!?/br> “我們都知道他家里是孤兒寡母的,公司也說會給予一定的賠償,沒有想到大元的家屬居然鬧到了公司。才有樓下這一幕,我們看著心里都挺難受的,我們項目組自己也在組織內部捐款,我們能力也有限,能幫一點是一點吧?!?/br> 孫協安安安靜靜坐在那里,聽著這位工程師說完,一言不發,臉色卻差得嚇人。 “我先去忙了?!彼磳O協安不說話,也不多說,轉身離開??樟魧O協安一個人長久地坐在會議室里,望著窗外哀樂傳來的方向發呆。 孫協安坐了很久,才感覺自己的雙腿有了知覺,他緩慢而沉重地站起來,走向會議室外,辨認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辦公桌,一屁股坐下去,沉默著沒有說話。 “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眏ohn在內部的通訊軟件上叫他。 孫協安直愣愣地看著屏幕,反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行字是什么意思,緩慢地站起來,走進了john的辦公室。 “歡迎你回來?!眏ohn的客套話一共就這一句,剩下的都是讓孫協安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的內容。 “是這樣的,m項目這邊目前暫時不需要你cao心,那邊andy在幫林潔語處理管理相關的內容,這次讓你回來呢,我是希望你能接手陳元留下的項目,我知道以前你們兩個人的接觸比較多,對項目也熟悉,應該能很快把項目帶起來,這個我對你有信心?!?/br> “陳元的賠償,你們是怎么考慮的?”孫協安問了一個完全不相干的問題。 ☆、第87章 辭職 “這個我們執行統一的標準,商業保險,36個月的月薪,我對于這件事很遺憾,相信公司在處理的時候,還會酌情給予一定的補償?!眏ohn回答的十分公事公辦。 36個月的月薪,三年的工資,就等于一條鮮活的生命嗎? 也許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心情作祟,孫協安在心底醞釀著一份怒氣,他知道自己這份怒氣來得并沒有什么理智。 但是,一個為了項目拼死拼活,死在工作崗位上的生命,最后只能得到36個月的月薪,而后他的崗位可以隨意地被任何人所替代嗎? 然后呢?接任的人繼續加班加到再來一個過勞死嗎? 這是行業的悲劇還是個人的悲???抑或兼而有之? john看他一直沒有回答,補了一句,“這個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你也不要想太多,大元直到去世之前都是全心為了項目的。他死在自己追夢的路上?!?/br> 孫協安猛地站起來,深深看了john最后一眼,他說:“我要辭職?!?/br> 而后他沖出了辦公室,一路電梯直接飚到樓下,走到人群中,扶起大元的遺孀:“嫂子,你放心,我會幫你?!?/br> 孫協安在這一刻,一共做出了兩個決定,第一,他要離開這家公司,任何輕視生命可貴的公司,都不足以讓他繼續這樣賣命,實現人生夢想的路有很多條,他不信每一條都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第二,他要幫大元的遺孀維權,這是對于他與大元相知兩年的友情驅使,也是對于整個行業這種生態的再次反思。 無論是錢的補償也好,對行業這種加班現狀的聲討和限制也罷,他覺得自己必須做點什么,無論什么,只要能重新平復胸腔中那顆劇烈跳動的心。 …… 孫協安在大元的靈堂前坐了很久。遺像里的大元,栩栩如生,還是那樣和善而充滿笑意的臉。 他反復想著,大元這類人,是他最佩服的一類人。 技術出身,沒有背景,沒有資源,就靠著自己的一雙敲代碼的手,在這個浮躁的行業里,扎扎實實、認認真真做著一點事。 從一行行代碼開始,敲擊著自己的夢想,john的話雖然殘酷,但并沒有說錯,他是死在了追夢的路上。 但是,就因為他甘于付出,勇于承擔壓力,龐大的公司機器就不應該為這件事付上責任嗎? 大元的父母老病,妻子沒有工作,兒子尚是幼年,失去了大元,這個家庭永久地破滅和創傷著。 誰說的錢不重要,錢此刻就算買不回大元的命,至少可以讓他身后,他的家人的生存無虞。 為了這些,孫協安愿意幫助大元的孤兒寡母。 而這件事落到他和徐靜貞之間,他就不免有些尷尬。 這不是才求過婚,轉眼工作就沒了,他謹慎地和徐靜貞談了他辭職的事情。 徐靜貞很訝異:“你辭職干嘛一副很擔心我的樣子?” 孫協安問她:“難不成咱們都要成一家子人了,你就不擔心你當家的從此吃軟飯?” 徐靜貞點點頭:“吃唄,不過我對小白臉的要求很高的,要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床上功夫還要好!”她表情嚴肅。 孫協安摸摸下巴:“那我挺不錯的,顏值還高,賺到了不是?” 徐靜貞瞪他:“還顏值高,臉皮厚還差不多?!?/br> “那也行,*不離十吧?!睂O協安笑笑。 還好孫協安這些年算得上會賺錢又會理財,房子車子都沒有貸款,各種股票基金的收益,基本上養活他和徐靜貞毫無壓力。 而孫協安這些年繼續堅持工作,驅動他的,是自我實現,已經走到了馬斯洛的最高需求層面。 徐靜貞問他:“你后面打算怎么辦?” 孫協安伸了個懶腰:“先幫大元的孤兒寡母搞定賠償問題,然后,我再想想吧,其實離職我想了很久了,只是自己也沒意料到來得這么突然,沒提前和你商量一下?!?/br> 徐靜貞點點頭:“沒關系,以你個性,肯定閑不下來,我不擔心你養不了家?!?/br> 話還沒說完,孫協安的電話就響起來,他接起來,對面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哥們兒,可以??!果斷炒老板啊,早就和你說了,你那個公司有什么意思,累得半死還沒倆錢,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牲口用的,還不如早點出來和哥們兒我一起干,保管你生活輕松如意?!狈窖钥邶X伶俐,一番話和蹦豆子一樣,啪啦啪啦冒出來。 “呦,你少爺夠靈通的???”孫協安很訝異。 “那是,我什么人,出來喝酒?!狈窖源蠓窖s,“把徐靜貞也帶上,好久沒見你們倆了?!?/br> “你那身體能喝酒嗎?”孫協安笑道,其實心里也知道,這家伙都能這么生龍活虎地給他打電話了,身體必然已經恢復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