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去,稍后?!?/br> 陸地嗯了一聲,在自己的便簽本里翻找此前留下的那條地址:“驪山區城安路314號,位置有些偏遠,天氣不好,你去的話,路上注意安全?!?/br> 席宴清嗯了一聲:“放心,下雨而已?!?/br> *** 驪山區的位置的確有些偏遠。 城安路上鮮有車輛,席宴清透過后視鏡看了眼后方的情況,也只有一個無牌的黑色轎車。 雨大,他的視力多少會受到影響,只好從置物盒里拿出眼鏡帶上。 到了目的地,他將車停在那座看起來樸實的小院外面,卻下不去車。 見了那個失獨的老人能說什么? 提及他的兒子,無非是雪上加霜。 他在車內坐了一會兒,又重新調轉車頭回城。 剛行駛了沒多長時間,突然車子被后面一股巨大的沖力撞向一旁。 為了躲避路邊的電話亭,他方向調轉緊急剎停在路邊。 后車遲遲沒見人下來。 擔心后車的人傷勢,席宴清下車去拉對方車頭凹陷進去的駕駛座那側的車門。 突如其來的碰撞,讓他忽視了這輛和他相撞的車,和他此前透過后視鏡看到的那輛一模一樣。 他輕拍了下趴伏在方向盤上的司機的肩膀。 對方抬頭的動作非常緩慢,席宴清看清對方臉上帶著遮面口罩的那刻,這個司機的動作突然加快,眼前銀光一閃,下一秒,他已經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刺入自己腹部。 ☆、第38章 遺憾 第三十八章:遺憾 堅硬的匕首沒入席宴清的身體。 他沒有任何防備,反擊的動作還沒擊打向對方的手腕,又感覺到刺入身體的異物,往里推進了一分。 以口罩遮面的男人身手利落,迅疾地將匕首抽出,在他扣向這人的手腕試圖讓匕首脫手之際,快他一步,又一刀插向他肋下。 如果動作更快一點,如果他趕在此人之前…… 席宴清此刻突然有些后悔,笑得有些蒼涼。 衣服和血rou被刺的聲音,在蕭瑟的風雨聲中幾不可聞。 漫天風雨垂在席宴清的肩頭。 雖是盛夏,卻冷的人身體發顫。 他集中自己還沒消散的力道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在對方的手臂探出車外想要拔/出刺入他體內的匕首再度刺穿他身體時,大力踢向適才他拉開的車門。 車門以猛烈關闔的力道,撞向那人的手臂,發出“砰”一聲劇烈的碰撞聲。 身體一動,被刺穿的部位,便有更多熱流涌出來。 他冷,可他不能碰這個此刻身體上唯見溫暖的地方。 這兩刀過后,風一吹,他忍不住嗆咳。 聲音悶在風里,嗆咳他用手悶在手心。 血腥的味道透過鼻端蔓延,纏綿縈繞。 他沒有戀戰,記得這里位置偏僻。哪怕有人在此喊破喉嚨,可能也不會得到一聲回應。 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車上,席宴清趕在那人出車身前,鎖死車門。 那把匕首還插在他身上。 他不敢輕易拔動。 微微露在外面的那兩厘米鋒刃閃著刺目的白光,染著鮮血的顏色。 他瞳孔一縮,忍著滿布周身的寒涼去轉車鑰匙,車子發動的那刻,他又空出一只手替自己撥120。 依舊維持的冷靜令他自己微微心安。 他會努力求生,可現在就開始漸漸像蒙上水汽的眼睛,他不知道能讓他堅持開車走到哪里,走到離醫院多遠的地方。 他得活。 他的婚紗還沒有做好。 他還得和他的女人睡一次又一次。 他還得看著流沙出嫁,幫她把關能托付終身的男人。 這些事交給另一個男人來做,他不放心,也不甘心。 他報了自己的位置和行車路線,手機還沒掛,已經自動脫力垂手。 他努力咬唇維持著自己的清明,雙手死死扣在方向盤上。 視線之內突然閃過一道強光,霎時,他似乎都能聽到耳畔傳來的發動機劇烈轟鳴的聲音。 他試圖去加大力道踩油門,可腳上的力道是那樣輕微,仿佛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后視鏡里看到的車燈離他越來越近。 三秒的時間——他知道對方一定會再度撞上來。 沒有用,跑不掉。 他透過后視鏡目測了下距離,后方車輛的車速那樣快,僅憑勒在自己身上的這條安全帶,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甩離車身。 他挪開一只手,握上那把匕首,牙一咬,將它拔了出來。 劇烈碰撞下,他沒辦法保證身體不會發生大幅度的挪移。不受控制之下的二次傷害,和將匕首拔/出來可能造成的二次傷害,他只能選擇后一種。 他扔掉匕首的手還沒來得及重新握上方向盤,一股巨大的沖力推動他的車子徑直撞向路邊的綠化帶,一直撞向路邊一側的山體才最終停了下來。 *** 席宴清咬緊牙關,一動,他知道里面流出來的會是什么。 有沉重的腳步聲撞擊在他耳膜上,和著風雨的聲音,一下下扯動著他的神經。 他閉上眼睛,呼吸吃力,可他在盡力平復自己的呼吸,讓它聽起來和陷入昏迷的人無異。 車頭從一側撞向山體,駕駛位那側的門已經被擠壓的變形,無法打開。 失明的日子里,他練就了極好的聽力,知道有人拉開了副駕駛位的車門,在車廂內翻找著什么。 他的思緒毫不混沌,知道此人找的是那把匕首——那所謂的兇器。 隔了不過一分鐘時間,腳步聲又再度響起,漸漸遠離。 而后是汽車發動離開的聲音。 *** 席宴清掀開開始變得沉重的眼皮。 解開尚能起合的安全帶。 失血讓身體不自禁的開始發抖、抽搐。 他向副駕駛位爬過去,染著血的手搭在副駕駛位的門把上,將它打開。 而后他想起什么,已經開始變得僵硬麻木的手臂撐在副駕駛位上,在此刻漆黑的夜里,在這撞成了廢鐵的車內,摸索著尋找手機。 可找不到。 不知道它隨著劇烈地撞擊飛向了哪里。 爬過的那段距離,在駝色的座套上留下了更為暗沉的血路。 他一遍遍對自己重復: 不能交代在今晚。 不能交代在這個地方。 席宴清,你tm不能這么沒有出息。 他從副駕駛位上滑下去癱坐在車身一側,不過五秒,費力地汲取空氣無用,他只能張開嘴大力地呼吸。 可唇一動,冷風涌入,嗆咳聲便停不下來。 他咳得辛苦,漸漸聲音喑啞低弱,一下下牽動著胸腔和腹部針扎般疼。 上次和流沙去拜祭商寅,他在墓碑前求得是霍之汶的諒解,和能替商潯翻身。 上次跟隨陸地去廟里上香,他求得是和霍之汶睡到七老八十。 是因為他的不正經,所以這幾年才會連降厄運,不時身心遭受摧殘? 身下的土地陰冷而潮濕,他的目光時而渙散,時而聚焦,閉了下眼睛再睜開,頭微側,便看到一旁的投幣電話亭。 他慢慢地扶著車身撐起自己的身體,艱難地躬身探進車內,在車載音響一旁的置物盒里,摸到了三枚硬幣。 *** 霍之汶的手機號碼他記得清楚。 撥下那十一位數字之后,拉線聲響起的時候,他強弩之末的身體已經貼著電話亭滑了下去。 他看不到身后,看不到那條似如他肩膀寬的刷子刷出來的紅色長條。 一只手拖著話筒,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唇,無聲地咳著。 霍之汶接起電話的時候,他將一口腥甜費力地吞了下去,揪住自己胸前的衣領,盡量平靜地問:“是我,流沙睡了嗎?” 席宴清的聲音有些喑啞低弱,霍之汶正站在機場候機大廳里,以為是周圍環境嘈雜所致。 來來往往的人在她眼前聚散,有父女相擁,有情侶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