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那間偌大的公寓她夜夜置身其中只覺得寂寞冷。 她開始痛恨男性這個群體。 她想起卡片上的那幾個字,重復了一遍問出口:“傾慕我已久?” 眸光一縮,久踩高跟鞋的腳掌隱隱鈍痛,她的耐心經不起消耗:“說得這么委婉,不如直接點兒,你送花……難道不是想上我嗎?” 男人“呵”了一聲,停頓了一下,而后柔聲說:“謀求見面機會罷了,杜小——不要多想?!?/br> 杜合歡眉尾一揚,并不相信。 那么多束送來的花,難道僅代表純情? 這種童話只能騙騙溫室里的花朵。 而她已然是塊兒破爛,并不在乎被摔得更狠,或是被更多人穿。 就當排遣寂寞冷,她從來都是主動的那一個。 她宣布結束,她主動開始。 她吸了口氣對電話那端的這個“追求者”說:“明晚。地址我等下給你,過時不候?!?/br> 不等男人的回答,她就匆忙掛電話出了酒店的旋轉門,立在一旁通往酒店停車場的路邊抽煙。 ********* 晏陽初不勝酒力。 霍之汶結束和邊疆的通話后,見晏陽初從包廂出來,已經倚靠在大廳雕滿復古紋飾的立柱旁。 她疾步走過去,推開旋轉門,晏陽初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后走出來。 門童去幫取他們的車,晏陽初捏著額頭側身問她:“談個生意而已,一起不要命的喝有意思嗎?” 他還是參與這樣的場合少了,更多的還是搞他的研發。 霍之汶作為歷練過了的過來人,唇一動一笑,有些奇怪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談生意本身沒有意思,為了談生意而喝酒怎么會有意思,你想太多了?!?/br> “三十歲了,你平時一向表現得不近人情,原來是個天真少男?” “說實話,你不太像那種人?!?/br> 晏陽初在沃刻科技出了名的難搞。 很少有人敢嗆他聲。 除了霍之汶。 晏陽初蹙眉,沒顧得上即刻回擊。 酒燒肺腑,熱汗層出。 他潔癖發作,從口袋里抽出方巾拭了下額頭的汗:“頭兒,我需要善意地提醒你,一般人笑話我,最后都會倒大霉,家門不幸?!?/br> 他笑了下把方巾塞回西裝口袋里,再抬首掃視四周不知看到了什么讓他覺得意外的東西,他的眼神猛烈地閃爍了下,眉心的褶皺一時分明。 霍之汶察覺有異剛想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又被他的聲音再度將視線拉回來:“沒耐心等代駕,頭兒你喝的少,不如捎我回去?” “可以”,霍之汶干脆地回應,“只要你舍得把美顏手機項目的獎金拿出來做打我車的費用?!?/br> “我一向恩怨分明,收了錢就可以送你到你家樓下?!?/br> 晏陽初低罵了聲,然后笑:“給你的吸血鬼稱號真沒錯,我怎么就這么了解你?!?/br> ******** 好在順路,上了車晏陽初自覺地坐在副駕駛位。 他用手臂遮著額靜靜地枕著椅背,在霍之汶以為他會一直沉默著閉目休息下去的時候,突然說:“剛剛看到一個故人?!?/br> 霍之汶掃他一眼,沒作聲。 適才他眸光劇烈波動那一下,她有捕捉到。 “你不配合不問我看到的是什么人,讓我怎么說下去?” 霍之汶握著方向盤的手一滑。 這人還真是自我。 霍之汶笑,笑意淺淺地浮在唇角:“我為什么一定要聽,也許我更希望你閉嘴呢?!” 可晏陽初已經自顧自說了起來,默認她會聽得很認真,且會給予回應,并且憑直覺認為她會對第三者守口如瓶:“是前任,正看似很愜意地抽著煙。一個把我踹了奔前程的前任。她以為我一窮二白,我以為她純真良善。兩個眼瞎的人湊在一起,真是不可能有后來?!?/br> 適才看他有些消沉,但吐出來的話倒是逗趣。 霍之汶搖頭,而后順其自然地一問:“念念不忘?” 晏陽初這下睜開眼看向霍之汶:“她的新聞事業紅火,相熟的人早就告訴我。她有她的金主,只是對方有家庭。路不同,沒得合,必須忘。我不能允許要和我一輩子走下去的愛人,犯這種罔顧道德底限的錯誤?!?/br> 不能允許愛人犯錯? 霍之汶沒有接晏陽初的話。 有些人可能對愛人無限寬容,而對他人百般挑剔。 而有的人對他人無限寬容,卻對于愛的人,最為嚴苛。 她大概和晏陽初一樣,屬于后者。 因為愛,所以希望他/她是一個哪怕曾經十惡不赦,卻能因為自己的愛或者那顆裝著自己的心而成為更好的一個人的人。 **************** 杜合歡掛斷電話之后,席宴清又握了手機很久。 算是城中名人的這個女人的私生活,比早年他從征信社那里了解到的原來更為混亂。 一個年長的邊城看來完全不能滿足她的*。 他需要從杜合歡這里了解當年那篇報道發出的更為細致的原因。 他想知道為什么她要刻意地幫助邊城引導那時的輿論? 直覺告訴他,不僅僅是rou/體關系那么簡單。 從警懾邊城那一步邁出去,他已經沒有辦法停下來。 既然放棄了空等官方的結案陳詞,空等那個時隔多年依舊找不到的能夠證明商潯清白的飛機黑匣子,他需要竭盡所能,去靠近那些人,盡快地將這件事徹底解決。 想起適才杜合歡語氣中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他又禁不住淡笑。 他要一個完整的原因。 要那些潑過臟水的人得到懲罰。 可要為此不擇手段到去上杜合歡? 不,絕無可能。 ************* 用冷水潑了下臉。 更清醒之后,席宴清從洗手間出來,先去書房看女兒流沙。 流沙前些日子和舅舅霍靈均膩在一起,見他一手瀟灑的軟筆,生了練字的心。 雖然年紀小,但是她遺傳了霍之汶的堅韌。 有想做的事,不需要別人過于督促,自己便能堅持著做下去。 可她識的字太少,而他和霍之汶并不想揠苗助長,沒有給還在幼兒園的她增添課業上的壓力。 她練來練去,不過只是她的名字——流沙。 當初取名字的時候,他和霍之汶研究了很長時間。 希望女兒能自由自在地成長,最后定下這兩個字。 像他自己的名字一樣,父母起時,有期望在里面。 還是商潯告訴他,內里的寓意。 來自海清河晏。 生他的人希望他一生清澈明朗,做他愿做之事,愛他愿愛之人。 他帶著這樣的期望,前二十多年,這樣活。 喜歡攝影,就滿世界拍。 自己生活得開心,就去幫一幫那些不開心的人。 可從空難后,在這個親人所剩無幾的世上,他慢慢活成了另一副日漸深沉的樣子。 壞消息很多。 可上天也在這些黑暗的日子里給過他饋贈。 他有了流沙,還有了那個堅強到他可以去依靠的女人。 他敲門兩下,打斷專心致志寫字的流沙,聲音偽裝了一下,像是流沙看得動畫片里配得大灰狼說話的那種口氣:“狼來了,不要繼續寫了,快找地方躲起來?!?/br> “大灰狼要來捉你了?!?/br> 流沙見他眉眼一笑變彎,軟筆即刻扔下,墨汁甚至濺到右手臂上。 她用左手摸了下,鼻尖一癢又下意識地拿起左手蹭了下。 書房掛著一面細長的儀容鏡,她往席宴清身旁跑的時候,從鏡子里看到自己糊了墨汁的鼻子,還停下欣賞了兩秒。 “爸爸,抱我?!钡人龘涞较缜迳砼?,眼珠一轉,被他抱起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拿沾了墨漬的手去抹他的臉。 像是在席宴清側臉上畫了一抹胡子,而后流沙又去摸他的眼睛:“爸爸,你長胡子了?!?/br> 席宴清捉住她柔軟的小手,往自己另一側臉頰上遞:“這邊也畫一條,讓它對稱?!?/br> 流沙照做,而后雙臂勾著他的脖頸將臉貼到席宴清臉上:“畫好了,這樣你就更漂亮了?!?/br> 她用自己小小的鼻尖蹭了下席宴清的臉:“爸爸,你如果看得見就好了,看得見我給你畫的胡子。我和mama都挺漂亮的,你看得見就能認得我們?!?/br> 席宴清慢慢掀唇,笑意從眼底向外蔓延:“爸爸即便看不見,也能認出你們?!?/br> 流沙笑:“會法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