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李濟民撩袍坐下,冷冷看了一眼李紀道:“你這是吃定了我不會把你交出去么?”。 武將臨陣脫隊那是殺頭的大罪,李濟民雖知道李紀必是有極要緊的事情才會趕回來的,但此時看到他大模大樣、嬉皮笑臉的坐在這里,還是不由的心頭火氣。 李紀笑而不語,只是把自己身后靠著的被褥又往上墊了墊,身子向后仰著移了下位置,又把好的那條腿架到了炕上,才開口說道:“我為了趕回來見三哥,屁股都顛青了,三哥也不知道心疼弟弟一下?!?/br> 李濟民雖說嘴里在責罵,還是忍不住上下細細的打量了李紀一番,見他人雖黑瘦了不少,但精神氣尚好,受傷的左大腿也沒有過多包扎,就知道他身子應該無甚大礙,這才略微放下心來。 不過這一打量下來,李濟民倒是察覺到堂弟此番回來,似乎整個人的神情與氣勢越發凌厲了,現在他雖只是閑閑的靠在那里不動,但周身一股逼人煞氣和旁若無人的自信,是藏也藏不住的。 想到自己近日里的困擾和煩悶,李濟民心下不由有些感慨,自己若有機會也到那血雨腥風的沙場上真刀真槍的歷練一番,不知道會成一副什么樣的氣勢與模樣,不知道是否于朝堂上也能少受些窩囊氣。 李紀見李濟民眼中帶著關切,沒有再罵他的意思,便才又開口道:“三哥也先莫惱我,我既然敢回來,自然是有那可以將功贖罪的大好事要當面向三哥稟報呢?!?/br> 李濟民斜他一眼,啐道:“有什么事快說,少在這里與我賣關子,我還有要緊的事情等著處置呢?!?/br> 那李紀聽他這樣一說,便歪嘴一笑道:“三哥是否正在為自己的親事煩惱,弟弟今天,就是想來給你做個大媒的......” 李濟民心下一驚,臉上不由帶出點狐疑之色來。 李濟民自然知道李紀手下那幫山匪有自己一套傳遞消息的路子,倒不奇怪李紀會知道自己最近的麻煩,只不過他既不說那些潑到自己頭上的臟水,也不說永嘉坊的態度,卻一針見血只說自己的親事,還是十分出乎李濟民意料。 “三哥與永嘉坊的親事,本也到了該昭告天下的時候了,偏偏這時候鬧出那演劇本的事情,想來是有人不愿意看到你兩家聯姻,若是此時永嘉坊不為所動,事情倒也好辦,偏偏那安國郡公府的內院里也鬧了起來,此時若是皇后賜婚吧,是我們李家仗勢逼迫,若是兩家就此解約呢,是我們李家心虛有鬼,不管如何cao辦,三哥恐怕都要背上黑鍋,此時若有另一門合心意的親事,倒可化解眼下困境......”,李紀也不管李濟民神色如何,不慌不忙只管自己娓娓道來,倒把李濟民目前的窘況說了個清清楚楚。 李濟民見他說的如此透徹,又與狄成所見不謀而合,更知道李紀性子謹慎,不是會拿此等大事胡亂調笑的人,便一整神色,肅然問道:“那你所說的,又是哪戶人家?” 李紀也收起臉上幾分的疲賴,略壓低了聲音說道:“三哥可還記得歸德侯車家?” “歸德侯......他家難道還有后人在?” 李濟民不由有幾分疑惑,這歸德侯車家,也曾是本朝開國功臣,世襲的勛貴,老歸德侯車富春的嫡長女曾是太宗李瑞的寵妃,一入宮便被封為正二品的昭儀,李瑞親賜的封號慧,那慧昭儀才學品貌俱佳,大約是太宗此生唯一偏寵過的女人。 太宗猝死于朝堂上時,這慧昭儀已有身孕,而其父歸德侯車富春不久就奉命征戰邊疆,不幸戰敗身亡,所統領的萬人大軍幾乎全軍覆沒,其時正是鄭太后掌權,便治了他一個倨傲昏聵指揮不利的罪名,奪其世襲爵位,全家貶為庶民,流放遠疆,慧昭儀哀怒之下,滑胎而亡,二十來年過去了,如今長安城內也沒幾人記得車家的事情了。 李紀見李濟民想起來了,便點點頭繼續說道:“這車老侯爺共有嫡庶三子,當年都曾在軍中任職,也算一門子武將,隆慶之亂后,衛老將軍曾為車家鳴過冤,說當年歸德侯死守定州,雖折損了萬人大軍,卻也抵住了薛延陀大軍的長驅直入,其獲罪不公,但因種種原因,圣上思慮再三并未替車家復爵,只給其嫡長子車久封了七品下鎮將的官職,就在定州守軍中任職?!?/br> 李紀說的委婉,其實車家之所以不能翻案,就是因為當年力主治車富春罪的,不僅有鄭太后,也有崔貴妃,彼時皇位空懸,那慧昭儀出生顯貴,以聰慧睿智聞名,她肚子里的胎兒自然不受后妃歡迎,那車富春說白了其實是受了女兒的拖累,而車家要翻案,如今的圣上李盛豈不是要去追究自己生母的過錯,更何況還要涉及慧昭儀肚子里那沒能生出來的龍裔。 李濟民也曾聽狄成說過此事,當日狄成說起如今軍中勢力對崔氏諸多的不滿中,此事也為重要的一樁。 “難不成這次北疆戰亂中,這車家人又出了什么事故嗎?”,李濟民此時也隱約猜到了李紀所說親事,恐怕就是與這車家人有關,不由更加好奇起來。 李紀臉上暗了暗,繼續說道:“此次回鶻騎兵從一開始便是緊盯蔚州不放,蔚州受困告急后,我朝大軍也是直奔蔚州而去的,誰知在到達蔚州前卻突遭埋伏,因伏兵不多,只仗著地勢熟悉與我軍來回周旋,小衛將軍自覺有把握兩日內便可突破,而蔚州卻不能再等,便派人傳令定州守軍先去支援蔚州,只等兩日后與我大軍會和便可......” 李紀說的平淡,李濟民卻聽的驚險,忍不住出聲問道:“這其中莫非有詐?” 李紀點了點頭,說道:“第二日埋伏我們的回鶻人突然增倍,我當時覺得事情不對,就請命領了一支騎兵突圍轉去往了定州方向,到了定州時,卻發現原先圍攻蔚州的回鶻人竟然趁夜轉攻定州,而定州守軍只留了二百人守城,其余卻于前一日聽命支援蔚州去了,就這樣的狀況,待我們趕到時,那定州竟然也未被攻破,等到我們大軍得了急報掉頭開拔過來后,那回鶻人見難以得逞,才撤兵了......” 說到這里,李紀的聲音越發低沉:“定州之所以得以保全,都是因為那歸德侯嫡長子車久,頭一日便猜到了回鶻人此次先攻蔚州有詐,定州司馬不信,他便自請留下守城,先行備了火油等物,帶著兩百多人與那回鶻大軍拼死對抗,足足守了定州一夜一日,我們趕到時,那定州城頭不過剩下了十余個兵丁,其余戰死的官兵均是層層疊疊,直立于城頭而亡,只為能以身擋箭,車鎮將自己也戰死城頭,還有他兩個兄弟、七個子侄俱未能幸存,車家如今已無男丁了......” 房內陷入一片靜默,李濟民雖早知道那沙場無情,但如今親耳聽到如此慘烈的情景,也還是難免心悸不已。 “那定州司馬與車鎮將本是好友,之前因車鎮將要將自己兄弟子侄俱留下守城,還于陣前痛罵其貪生怕死,第二日返城后便欲自刎謝罪,后被小衛將軍攔下,說讓他留著命替車家鳴冤,三哥,此次大軍回拔之后,衛老將軍一定會再替車家翻案,這一次皇伯父要還想再按下不理,恐怕就沒那么容易了......” 李紀又頓了頓,才壓低聲音繼續說道:“那車鎮將膝下唯一還剩一嫡女,今年十五歲年紀,如今已被小衛將軍帶在軍中照顧,此次應該也會隨大軍返回京城的......” 話說到了這里,李濟民自然也知道了李紀要給他出的,是一個什么主意了,他端坐在那里,仰頭凝神思索了大半響,才緩緩說道:“此事倒是值得商榷一番?!?/br> 李紀見他已然聽進去了,也不再多言,想了想又問道:“那個蕭蠻子,三哥應已派人盯住了吧?” 李濟民不明其意,還以為李紀想做點什么為自己出氣,便回道:“那等跳梁小丑,現在還不是收拾他的時候,先容他再蹦跶兩日無妨?!?/br> 李紀搖了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三哥若只是派了一兩個人盯著他的行蹤,恐怕還不夠穩妥,你自然是不會于此時動手收拾他,但只怕別人難免要趁機嫁禍,最好再多派些人,以防萬一?!?/br> 李濟民聽了也不說話,只伸手在他肩上重重的拍了幾下,心中卻極為感慨,真是老天有眼,讓自己這弟弟得以死而復生 作者有話要說: 刀疤臉的分值蹭蹭蹭的漲啊 這章寫的好心虛,都是些打架的事情,妹子們會不會不愛看啊 唉,啥時候收藏也能蹭蹭蹭的漲啊 ☆、第53章 太子妃(上) 李紀又在那東市的小院子里躲了快二十來日之后,征伐北疆的大軍也終于返城了,此次大軍北伐,雖不是什么生死攸關的大戰,但也順利解了蔚州、定州兩城之圍,將那回鶻人趕回了草甸子里去,而本朝大軍卻折損極少,算的上是一場大捷而歸了,朝廷自然是要論功行賞大大嘉獎一番的。 李紀早在大軍開拔到長安城外的時候,便悄悄溜回了隊伍中,那個替他裝病躺在車上的魁梧軍士已經活活被養胖了好幾斤,其實李紀先行離隊回了長安城一事,并未真的瞞著小衛將軍,因小衛將軍對李紀的才能極為欣賞,又知道他在圣上心中的不凡地位,再加上大軍反正也已經準備開拔返回了,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任他胡鬧去了。 等到了于朝堂上論功行賞之時,小衛將軍自然沒忘了將李紀的功勞好好裱飾了一番報了上去,旁人都只當他這是為了討好圣上而為,小衛將軍自己心里卻明白,這卓王之子一身的好功夫,極具膽識謀略,且心機深不可測,渾身上下又有一股常人沒有的狠絕之氣,再有圣上于背后加持,大展身手是遲早的事情,今天自己還能扶持他一二,但不出多少時日,恐怕自己要反過來依仗于他也不一定。 李紀一回城,李盛就把他召到了鐘鳴殿,太醫院的金提典也早就侯在了那里,李紀被人扶著一瘸一拐的剛進了鐘鳴殿內殿,還未來得及有任何動作,就聽到皇伯父李盛在龍椅上一疊聲的喊道:“免禮了,免禮了,你趕緊給我去那邊老實坐下?!?/br> 等李紀被太子李濟民按著坐到了內殿西側安放的紅木廣榻上,金提典帶著兩個小醫官,上來便開始替他解衣脫褲,李紀本能的剛想要掙扎躲避,就聽到上面坐著的李盛高聲吩咐道:“金愛卿快替他上上下下仔細查看清楚,除了這腿上,是否還有哪里也傷到了?!?/br> 李紀見皇伯父雙眉緊鎖,急的連說話的聲音也比平日里響亮急促了許多,便干脆的放棄了掙扎,乖乖的任由兩個小醫官將自己剝的只剩一條中褲,坦胸露懷的坐在了那廣榻上,李濟民在一旁看的樂不可支,特意轉過來背身對著父皇,沖著李紀豎起了大拇指,張大嘴巴無聲的說了一句“活該!”,那金提典在一旁看著,一面覺得好笑,一面心里不由暗自計較,都說那圣上對這侄子偏疼至極,今日一看,恐怕只比那外面傳言的更加夸張幾倍。 這一脫衣檢查之下,倒真查出了事情,李紀身上并無其他新傷,可背上腿上手臂上卻是舊傷累累,大大小小的疤痕不下十來處,李紀眼見李盛變了臉色,連忙解釋這些疤痕并不是這次征戰中才有的,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早就已經不礙事了,誰知李盛一聽之下,更加難過起來,親自走了下來,紅著眼眶輕輕撫著李紀肩上一道面目猙獰的疤痕,良久沒有說出話來。 待金提典幾個人退下了以后,李紀穿好了衣服,叔侄三人又重新落座,李盛嘆了一口氣,看著李紀說道:“紀兒,你和你爹天生一樣的脾氣,又有一身好本事,時至今日,朕也就不攔著你往軍中發展了,民兒說你不愿意讓顧王妃和你弟弟為難,想另開府單過,過兩日朝上論功的時候,朕便封你為河東郡王,再把那永昌坊給了你做府邸,離東宮和大明宮都近,今后也方便你們兄弟常來往?!?/br> 李紀一聽,連忙站起身有些費勁的跪倒在地上,饒是他多年來硬心硬腸的慣了,此時也忍不住鼻子一酸,揚聲說道: “皇伯父,以李紀如今這點小功績,哪有資格可封郡王,紀兒知道皇伯父心疼紀兒,但如此朝綱大事,紀兒不愿意讓皇伯父為了紀兒而落下個賞罰不明的口實。那薛延陀族人首領碓男,是個極具野心與謀略,他如今投靠了回鶻可汗拉赤羽,兩族已經聯手滅了北突厥人,此次進犯我朝北疆不過試探而已,明年秋冬水草枯竭之時,回鶻人必然還要大舉進犯,我朝軍中現在正是用人之季,紀兒豈能讓皇伯父為了紀兒一人,平白亂了軍心,紀兒今天能全須全尾的回來常伴在皇伯父身邊,已是此生無憾了,并不在乎那些封號虛名,若等紀兒今后再有幸替我朝立下護國大功,皇伯父再封我不遲?!?/br> 李紀這番話說的既深明大義,又合情合理,李盛雖然已多年不理朝事,心里也知道在如今連太子都沒入主東宮的情形下,自己硬要封李紀為郡王,定會遭到眾人異議的。 但他一看見站在自己眼前李紀的模樣,便想到了弟弟李華,想起當年隆慶之亂時,他將自己倒鎖在了太和殿地宮里,什么人來說也不敢相信,是三弟李華親自下來給自己報的平安,等自己打開地宮暗門時,早就殺成了血人的李華一個跟頭摔了進來,再也沒力氣多動彈一下,兄弟兩人抱頭痛哭了一場。一想到自己竟然在三弟尸骨未寒時就把紀哥兒給弄丟了,李盛就后怕的厲害,如今他只想一門心思的補償李紀,寧可與群臣對抗也在所不惜, 李濟民見父皇面上神情不定,便連忙上前一邊扶起了李紀,一邊說道:“父皇,兒臣以為,若此時貿然加封紀哥兒為郡王,反倒對他不利,兒臣想來,以紀哥兒的修為和本領,不出幾年,必將成為一代名將,到時不用父皇為難,自然會有群臣為他請命,那才是真正對紀哥兒好呢?!?/br> 李盛本就不是個固執的人,此時聽了兒子的話,也深覺的有道理,便也不再堅持,想了想卻又問道:“那你如今住在哪里呢?你又不愿意回永興坊去?” 李紀連忙說道:“皇伯父,還請允許紀兒再賴在三哥那里吧,他那里什么都有,侄兒也正好方便些?!?/br> 李盛皺眉說道:“住民兒那里倒是可以的,只不過他沒幾日也就要娶妻開府了,你住在那里也并非長久之計啊?!?/br> 一聽李盛這話,李濟民兩兄弟忍不住眼神一個交匯,片刻后,李紀才笑嘻嘻著說道:“哈哈,等三哥娶了嫂子,紀兒自然不敢再厚顏叨擾,皇伯父,現下全城都知道您是最偏疼紀兒的了,如今皇伯父雖不能給紀兒封爵封王,就閉著眼睛胡亂賞紀兒一套好宅子唄,哪個還敢多嘴多舌不成?” 李盛和李濟民父子兩個都被他說的笑了出來,三人便扯開話題閑聊了起來。 等過了兩日便是大朝會的日子,宣政殿內,由中書舍人誦讀了此次征討的各項封賞,李紀按功只被封了從四品錦衣衛鎮撫,又賞了金銀數箱,倒是頗出乎了一些人的意料,不管如何,這各人論功行賞下來,殿內自然是一派皆大歡喜??纱魅艘来纬隽兄x恩之后,那衛老將軍衛霖岳突然緩步出了行列,躬身一禮后,朗聲說道: “啟稟圣上,臣十二衛大將軍衛霖岳,有事啟奏!” 宣政殿內眾人皆是一驚,知道今天是必有大事要發生了。這大臣若有事要啟奏,自然是要先遞奏本到中書省秘書監去,由圣上著人一一審閱后,或是留中不發,或是裁定后發到尚書省六部去按旨施行,或是直接于朝堂上駁回申斥。 若是不寫奏本,而直接于朝會上當面啟奏的,那十有*是因為啟奏的人明知自己的奏本會被圣上留中不發,繼而石沉大海,卻因事關重大,不得不選擇硬著頭皮在朝會上當眾將事情直接鬧開了。而這樣做的風險自然也是極大的,多半是會被圣上當朝申斥,更有甚者便要被直接問罪了。 而今日出列啟奏的人又是衛霖岳,衛老將軍乃兩朝元老,如今官拜十二衛大將軍,遙領全國衛軍與府軍,乃朝中軍界第一人,也是如今全朝中唯一可與中書令崔澤厚略作抗衡之人,他如此突然發難,那是絕無小事的。 李盛端坐于龍椅上也是一愣,他如今只有日逢大朝會才出來一趟,倒是長久沒有碰到有人當朝奏告了,更何況這人還是衛老將軍,他本是個最寬厚的性子,對衛霖岳也是一貫極為尊重的,詫異之下,也并未見任何怒色,只和氣的說道:“衛愛卿所奏為何事?” 衛老將軍見李盛準奏,便繼續說道:“啟稟圣上,此次征討北疆,按前線奏報,那定州的鎮將車久立下了奇功,以一人之智勇,統兩百兵丁與回鶻千人大軍死戰,其本人及全族男丁皆陣亡于城頭,才得以保住定州不失,其忠勇乃天下罕有,這車久乃老歸德侯車富春之嫡長子,其忠勇英武皆為其父言傳身教之功,當年這車富春因指揮失利獲罪,遭奪爵貶庶,實在是受了天大的冤枉,現老臣請奏,請重議車富春一案,以還車家一門英烈一個公道?!?/br> 衛老將軍話音落下,偌大一個宣政殿竟是鴉雀無聲,連上方坐著的李盛,面上也露出了幾分不渝之色。 作者有話要說: 寫的好累,又是打架的事情,妹子們別嫌棄啊 ☆、第54章 太子妃(下) 李盛極倦怠于朝堂上相互傾軋之事,可是,這并不代表李盛是個昏聵糊涂的人,這車家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當年車富春到底是因何獲罪,他是否死的冤枉,慧昭儀又是因何而暴亡,他都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可是那又怎么樣呢,難道衛老將軍不知道他的難處嗎?難道除了車家,這朝堂更迭之時,就沒有其他含冤枉死的人家了嗎?如今車家人幾乎死光了,衛老將軍又舊事重提,難道真的只是為了車家人鳴冤嗎? 李盛越想,眉頭就皺的越緊,可他并未馬上發作,除了因為不愿意當場就拂了衛老將軍的面子外,李盛也是真的為車家人難過,他最不能聽這些事情,一想到車家老小的慘烈遭遇,他便越發厭煩起眼前的勾心斗角來。 宣政殿里頭一排左首第一個立著的就是中書令崔澤厚,他雖躬身俯首站著,不過只略微一抬眼間,便把皇座上那人的表情看了個清楚,稍作沉吟后,崔澤厚也就邁步出列啟奏道:“啟稟圣上,臣中書令崔澤厚請奏?!?/br> 李盛自然準奏,崔澤厚便沉聲說道:“啟稟圣上,車富春一事既是陳年冤案,本就是一時一刻難以定奪的,若是衛大將軍早上奏本,圣上也有時間可細細斟酌,若是衛將軍早已呈過了奏本,被圣上留中不發,今日衛將軍為了同袍之情憤而發難,臣還能理解一二分,但若臣沒記錯的話,中書省秘書監從未收到過衛將軍有關車富春冤案的任何奏本,今日衛將軍突然當朝啟奏,臣倒不知真正所圖為何了?若是真想為車家人鳴冤,何不依照律例,細細將其冤情逐條陳訴于圣上更好,何苦要于朝會上平白引起爭端?” 崔澤厚這一番不急不緩的長篇大論說完,本因衛老將軍突然發難而寂靜無聲的宣政殿,再也抑制不住的,響起了一片低低的嗡嗡聲,尤其是后排低階的官員們,甚至可說是有些興奮起來,就算不敢出聲,也難免與左右立著的同儕擠眉弄眼一番。這崔中書權蓋朝野,衛老將軍統領十二衛,一文一武兩位扛鼎之臣井水不犯河水,相互間相處起來一貫都是極為恭敬客氣的,今日,怎么就這么突然當庭杠上了。 崔澤厚這番話,說的當然有理有據,這大朝會本就不是真正商議朝政的場所,事前不稟,而當庭突發,說你一句是故意刁難圣上當真并不冤枉,崔澤厚官拜中書令,這話由他來講可謂名正言順、職責所在。如今朝中約有三成的文官乃崔澤厚任上一手提拔的,見他率先開炮,自然就有人拍馬跟上了,別人還只敢站著嘀咕兩句,門下省侍中黃一郎則馬上緩步出列啟奏道: “啟稟圣上,衛將軍所陳之事已于延和十一年被駁回過一次,依照我朝律例,無其他特別緣由,同一事不得再重復上奏,今日車家后人守疆立下大功是不假,但朝廷也已經予以了隆重嘉獎,實不應該再與當年歸德侯被奪爵一事混為一談了,若是衛將軍覺得對車鎮將的嘉獎還不夠彰顯其功勛,完全可以在商議戰功時一并提出來,當時不提,今日卻突然以此為據為前朝舊事翻案,實在是與律不符,與理不合?!?/br> 這內閣三相中,就已有兩人出列反駁了衛老將軍,朝中文官心思稍微活絡點的便都紛紛應和了起來,而武官們見主將被當庭下了面子,本就沒幾個是好脾氣的,頓時也鬧了起來,其中小衛將軍因避嫌不好多說什么,他的副將毛劍舉早年是秀才出身,是個口條利索的,中氣又比文官們足的多,此時便出列揚聲請奏,頓時就將其他人的聲音都壓了下去: “啟稟圣上,衛將軍今日甘冒被圣上加罪的風險,甘冒被眾同僚誤解的風險,一意出來要為車家喊冤,實在只因其一片赤膽忠心啊,各位大人穩坐京城,夜夜曲江池芙蓉園的逛著,對如今北疆的形勢自然所知不多,此番回鶻人犯境與往日不同,不再是往日那般出來打個草谷而已,居然是打起了霸占定州的主意,他們除了騎兵,這次特別還帶了輜重,隊伍里竟還有不少婦人跟隨?;佞X人既然起了這般心思,今后北疆必不能太平,如今正是急需安撫軍心的時候,那車家人于定州的壯舉,于軍中早已傳遍,人人聞之落淚,若是今日車家能得以厚待,定能極大的鼓舞軍心,有人問衛將軍所圖為何,容微臣斗膽臆測,這軍心,便是衛將軍的圖謀吧?!?/br> 毛劍舉這邊慷慨激昂的剛說完,就有那低階的武將在殿門口忍不住喝出一聲彩來,連崔澤厚也忍不住扭頭瞄了他一眼,竟不知那衛老頭身邊何時多了這樣一個能說會道的得力干將。 宣政殿里此時是越發亂了,雖然大家還勉強維持著面圣時應有的禮儀,但低聲的你爭我吵是怎么也止不住了,正在鬧著的時候,于大殿頭排,一個清越的聲音響了起來:“父皇,兒臣李濟民請奏?!?/br> 李盛正被吵的頭疼不已,忽聽得兒子的說話,愣了愣便準奏了。 眾人突然見到極少于朝會上開言的太子要請奏,一時倒都是靜了下來,朝堂上只剩下李濟民說話的聲音: “啟稟圣上,兒臣相信衛老將軍為車家人翻案純粹是一片忠君愛國之心,而崔中書與黃侍中所述的律例不可違也是極有道理的......” 眾臣此時都在認真聽太子要說什么,可一聽了這開頭兩句,卻是紛紛露出了幾分意味不明的神色,遠處還有不知什么人竟然嗤一聲笑了出來,心中不免都在想,還當你太子要說什么高見呢,這和稀泥誰還不會啊。 李濟民也不由話語一頓,臉上微微泛起一點紅暈,不過他只遲疑了一瞬,便繼續朗聲說下去了: “據兒臣所知,如今車家已無男丁,但惟有長房車鎮將膝下還有一女,現在就算為車家復爵,也只空有一個名號,并無什么實在好處,但若不為車家人正名,莫說軍中人心不忿,就是兒臣心中也深覺寢食難安,故兒臣今日有一慎重請求,還望父皇恩準......” 李濟民說到這里又頓了一下,才繼續一字一句的說道:“兒臣,愿求娶車家嫡女為太子妃,已正公義、以撫軍心?!?/br> 李濟民的話說完已經過了一小會兒了,宣政殿內卻仍沒有一絲聲響,站在李盛背后的一個小內侍忍不住抬眼偷望了一下,只看到一殿的大官將軍們,都仿佛泥塑木胎一般傻愣在那里,又過了片刻,殿內才轟的一聲炸響,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一片兵荒馬亂中,圣上李盛今日頭一次拿出了君王的威嚴,他大聲清了清嗓子,高聲說道:“衛將軍所奏之事,牽涉甚廣,今日不予裁奪,改日再做商定,今日朝會到此,無事退朝?!?/br> 御臺一旁站著的內侍等圣上這句話等的都快要哭了,此時趕緊用力舉棒擊鼓,隨著十二聲鼓響,眾臣才不得不依次慢慢退出了宣政殿,此次前所未有熱鬧的大朝會也就此結束了。五品以上官員的臉色莫不是緊張肅穆的,而低階的小官們雖已盡量掩飾,還是藏不住那興奮之情,至于太子李濟民,則第一次給眾人留下了一個如此清晰鮮明的印象。 雖已退朝,但內閣三相及衛老將軍幾個都未出宮,幾人在宮中用了朝食,果然就有小內侍請他們過去紫宸殿議事。 這紫宸殿就在宣政殿后面,雖也是圣上與朝臣們議事之處,氣氛卻與宣政殿完全不同,正中的紫宸廳中,龍椅前設了兩排案幾軟墊,案幾上擺了蔬果點心茶水,大廳四角都設了龍紋青銅冰斗,門口的鶴鼎里早早熏上了藿香、佩蘭、菖蒲調成靜心香,芳香化濁,醒神開竅,頓時讓進來的人精神為之一振,當然,能有資格進紫宸殿與圣上議事的,也就那么幾位而已。 幾人進去只侯了一小會兒,李盛與李濟民便進來了,大家施禮入座后,崔澤厚就一直暗自打量李濟民,見李濟民神情鎮定自若,絲毫沒有一絲波動,崔澤厚不由心下暗暗反省,自己真的大意了,實在是低估了這位太子殿下,他今天這招出其不意,倒殺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 李盛神色疲倦之極,他已長久未這樣正兒八經的坐在紫宸殿里與眾人議事了,議的又是這樣夾纏不清的事情,他忍不住瞪了自己兒子一眼,才緩緩開口問道:“眾愛卿對車家一事都有何看法,此時此地,倒盡可詳細說說了?!?/br> 圣上這話里還是帶出了對衛老將軍的不滿,衛霖岳剛想站起來請罪,坐在他一旁的尚書令盧彥孝已經開口了:“啟稟圣上,臣倒以為,太子殿下的提議聽著冒失,實則不失為一條極好的良策?!?/br>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又是一整章沒有女主的事情,妹子們呦,別嫌棄啊,馬上女主就出來練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