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
美景想了想:“不就是在世子府么?當時我還是奴婢,在書房里伺候的時候,就見您進來了?!?/br> “不對?!?/br> 程北望搖頭:“是在我來王府的路上,你一個人拖著一大堆布匹,在路上累得走不動。我那時玩心重,便拿剪刀把你拖布匹用的繩子剪了?!?/br> 瞪大了眼,美景看著他:“原來就是你,害得我莫名其妙倒在了路上,醒來就在世子府了。宋涼臣還說,是我勾引了都督,害得我簽下賣身契?!?/br> “后來還有這一出么?”程北望失笑:“你沒有勾引我,是我對不住你,讓你摔暈了,所以帶回府去照顧,本來那時候我想,你若是世子府的丫鬟,我便問涼臣要了你?!?/br> 心里一震,美景驚訝地看他一眼,臉上微紅。 這話這么當面說出來,可真夠尷尬的。 然而,程都督絲毫沒有覺得尷尬,笑著說完這話,便抬頭認真地看著她:“現在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br> 任逍遙還在旁邊安靜地看賬當屏風呢,突然聽見這樣的話,嚇得手里的賬本都掉了,驚愕地抬頭看著他。 程北望的眼神很堅定,半分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就等著美景的回答。 美景有些慌張地看了任逍遙一眼,后者回過神來,連忙道:“大人這樣未免不妥,美景名義上已經嫁給了在下,若是再改嫁,怕會受天下人唾罵?!?/br> 寡婦已經是一層罪,二嫁第二層罪,再被休是第三層罪,改嫁給她是第四層,若還要再改嫁給別人,這算是什么事兒???估計就能被寫進野史里了。 任逍遙和美景都齊齊地搖頭。 程北望道:“我若是娶你,定然不會讓你被罵一分一毫,所有的罪名我來擔,勢必護你一世無憂?!?/br> 美景嘴角抽了抽,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這孩子是別人的?!?/br> “無妨,以后我們可以再生自己的?!背瘫蓖α诵?,嘴角翹起,一股子雅痞氣:“日子還長呢不是?” 哭笑不得,美景還是搖頭:“我沒有要繼續改嫁的意思,一見面就與都督說過了,現在的日子過得挺好的,我沒想過改變什么?!?/br> “可是?!背瘫蓖粗骸叭握乒窠K究是女子,你就打算下半生孤獨終老了嗎?” 聳聳肩,美景抱著自己的大肚子:“我還有它,就足夠了?!?/br> 是他太心急了吧?程北望深吸一口氣,輕笑了出來:“開個玩笑,你不要緊張?!蹦緞偛嫜?。 美景:“……” 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簡直嚇死人了。 “最近都督府里特別亂,一群女人吵起來沒個完了?!背瘫蓖麆e開眼道:“所以在下怕是還要經常來這里避難?!?/br> “避難倒是沒問題?!比五羞b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可不能再調戲我家夫人了?!?/br> “好?!背瘫蓖c頭,伸手拿了剛才出去買的小酸梅來,討好似的遞給美景。 美景接了,一邊吃一邊拿眼角打量這個人。 最開始程北望對她有那么點意思,她隱約能感覺到,畢竟她這張臉容易招桃花,哪怕是破相了的時候。但是沒想到,都已經過去這么久了,她都懷了身子了,程北望竟然還會想要她。 執念真是很可怕的東西,也許程北望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喜歡的到底是什么,是她的臉,還是得不到她的這種期待,抑或當真是她這個人? 不過她也不打算多想了,日子還要繼續過呢。 晚上的時候,宋涼臣高熱不退,昏迷之中也不停嘔吐,驚得府里的人紛紛跑去了主屋。 寧淳兒焦急地伺候著,清理了穢物,轉身就跪在了星宿老人面前:“國師救救王爺吧,他看起來實在太過痛苦!” 星宿老人伸手扶她,無奈地道:“王爺這是妖邪入體,只要妖邪在這府內不去,那王爺這病就好不起來?!?/br> 此話一出,屋子里的人都看向了永寧。 程北望皺眉道:“公主與國師的賭可以換一種方式,比如現在公主離開,若是王爺病好了,那公主便移駕橫城,這樣也能讓王爺少受些罪?!?/br> “對啊?!睂幋緝哼B忙點頭,看著永寧,聲音里都帶了哭腔:“公主行行好吧!” 永寧臉色鐵青,孤零零一個人站在屋子中間,被周圍這些人一言一語,說得再也留不住了:“好,就如程都督所說,本宮先離開王府,你們照顧王爺。但,若是明早之前,王爺的病還沒好,那就請星宿老人當著燕地百姓的面,給本宮道歉!” 星宿面無表情地點頭,目光無聲地驅逐著她。 咬咬牙,永寧委屈地沖出了主屋,帶著初鶯就出去尋客棧。 公主做到她這個份上,也當真是可憐了,遠嫁不說,還被這些人聯合起來欺負,根本沒地兒訴苦! “公主走了?!庇駱湫÷暦A告了一句。 星宿點頭,伸手摸了一顆藥丸出來,給宋涼臣塞了下去。 ☆、第220章 給負心漢的祝福 內室里就只有幾個人,宋涼臣也不打算再悶著了,吞了藥丸就睜開眼,聲音沙啞地道:“多謝國師?!?/br> 星宿老人搖了搖頭,表情嚴肅地道:“老夫是當真想給小仙報了這血仇。但奈何她是公主身上又牽系著燕地與朝廷,動她不得,便只有令她遠離王府,讓小仙之靈在這府里安息了?!?/br> 這話說的,眾人都打了個寒戰,往四周看了一眼。 宋涼臣卻沒在意,只疲憊地閉眼:“明日再知會公主,讓她去橫城吧,臨風去安排世子府那邊的事情,本王還要好生休息休息?!?/br> 這在寒風驟雨里站那么一晚上也當真不是好玩的,雖然不至于病死,但是也難受。 星宿告退了。程北望也打算跟著一起走,冷不防就聽得床上的人道:“北望,你最近很閑么?” 微微一頓。程北望挑眉,回身看著他道:“不閑,手上還有很多事情,西城那邊招兵買馬的動靜頗大,臣還忙于處理?!?/br> “嗯?!彼螞龀紤耍骸凹热缓苊?,沒事就不用往王府里跑了?!?/br> 眉梢一動,程北望看了看旁邊的玉樹。又看看床上躺得眼睛緊閉的人,想了一會兒,點頭道:“好,既然如此,那臣這幾日就不來匯報事務了,您也好生休息幾日?!?/br> 頷了頷首,宋涼臣松了口氣。 可是,等程北望跨出門去之后,他猛地睜開眼睛,側頭問旁邊的玉樹:“他剛剛說什么?” 玉樹答:“都督說這幾日不來匯報事務了?!?/br> 聽起來好像也沒哪里有問題,但是他怎么總覺得怪怪的?皺眉想了一會兒,宋涼臣還是閉眼休息,程北望答應的事情。是不會食言的吧。 第二天清早,管家就準備好了行李馬車,去接永寧回橫城。 “本宮算是看明白了,王爺這是故意的吧?”永寧坐在客棧之中冷笑:“這病也真是奇怪,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為的不就是趕本宮去世子府嗎?” 管家賠笑道:“公主不要多想,王爺絕無此意。只是星宿大人如此說,又當真是病了,所以不得已……” “夠了!”永寧惱怒地道:“要本宮去橫城可以,本宮必定會稟告皇上,直言燕王不臣之心!” “這……”管家無奈地鞠躬:“公主要妄言,誰也攔不住,不過為江山社稷著想,公主還是同皇上實話實說來的好?!?/br> 說完,也怕這主子發火,連忙退了出去。 永寧氣得不行,抱著初鶯哭了一場,死活不肯動身前往橫城。堂堂公主住在客棧里也是不像話,但是反正這王妃也當不好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真就賴在客棧不走了。 沈美景聽程北望說著這事兒,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到底是公主,這樣得罪了,怕是不太好吧?” “你不必擔心?!背瘫蓖麌K嘖兩聲道:“涼臣絕對有后招?!?/br> 后招?美景抿唇,摸著自己的肚子,嘆了口氣。以前在他身邊的時候覺得他與普通人家的貴少爺沒什么兩樣,現在隔遠了,反而看得見他的算計和謀略,也是會動腦子的人啊。燕地在他手里,想必不會太沒落。 “主子主子!”玉食拉著錦衣進來,像是有什么話想說,抬頭看見程北望又在,連忙住口行禮。 “這是怎么了?”美景好奇地看著這兩丫鬟的表情:“發生什么事了?” 玉食抿唇,見程北望沒有要回避的意思,便直接開口道:“方才奴婢與錦衣一起上街去買妙回大夫要的藥材和食材,沒想到遇見了張昭?!?/br> 張昭?美景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他是被派遣到燕地的七品河監道啊。 “他怎么了?” 玉食撇撇嘴,見錦衣不言,便蹭到美景身邊去:“他還當真來燕地了,與那許家五小姐一起??匆婂\衣卻跟看見香餑餑一樣,立馬沖過來套近乎,還想借著錦衣替他走走關系,也真是夠不要臉了?!?/br> 錦衣垂頭站著,無奈地嘆了口氣:“他看起來不是很好,堂堂狀元只得七品小官,又說跟許五小姐剛剛吵了架,所以看見我就想訴苦?!?/br> 美景皺眉:“你該不會心軟吧?” 那王八羔子死千百回都不夠償還錦衣的,現在無論多慘都是他活該! “奴婢怎么會心軟?!卞\衣哼笑了一聲:“奴婢覺得很痛快?!?/br> 辜負她十年付出的人,當著她的面選了別的女人的人,現在過得不好,還回頭想來求她,能有什么比這更讓人覺得爽的?要不是大街上顧忌著影響,她都想直接大笑! 愿天下負心漢都跟張昭一樣倒霉催的! 聽了半天,程北望摸著下巴開口:“那張昭,與錦衣姑娘有淵源?” “沒有淵源,有不共戴天之仇?!泵谰白绷松碜?,一本正經地道:“他下場越慘,越能證明老天有眼?!?/br> 微微挑眉,程北望輕笑:“那老天還真的有眼,張昭如今帶著那許家小姐住了一間小院子,就在貫城官宅的最邊上,聽聞一來便想四處打點,無奈沒人買他的賬,處處碰壁不說,還被扣了月俸。那五小姐沒過過窮酸日子,現在就使勁在揮霍嫁妝,天天擺排場,估計也擺不了多久了?!?/br> 美景咋舌:“都督竟然知道他的事情?” “這是自然,畢竟是狀元爺,王爺吩咐讓大家重點照顧的?!背瘫蓖[著眼睛道:“張昭不善為人,又自視甚高,回來燕地這么久,鬧了不少笑話,都在燕地官員之間傳開了的,甚至還有人下注,賭他與那許家小姐還能在一起幾年?!?/br> 許子珮是挑著人嫁的,就想過好日子,誰知道選錯了人,招婿都不成,還要跟著人來燕地受苦,現在定然是后悔萬分。但是嫁都已經嫁了,和離又豈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美景覺得,這七品官好歹也是官啊,與其和離成棄婦再難改嫁,許子珮寧可跟著張昭,等他翻身了。 然而,事情正在往她意料不到的方向發展。 下午天氣轉好,出了點太陽,程北望道:“出去走走吧,在屋子里呆久了也不好?!?/br> 美景點頭,想了想還是換了齊胸長裙,跟錦衣玉食一個裝扮,然后隨程北望一起出去。 “這……”程北望忍不住側頭看了看身后三個人:“不必這樣吧?” 美景一本正經地道:“大著肚子太顯眼了,這樣看起來像都督帶著三個丫鬟散步,略為尋常?!?/br> 好吧,程北望妥協了,慢慢在前頭走著。他也不是多想出來走動,只是想遛遛身后的人,大夫不是說么?多走動對胎兒也有好處。 結果什么叫冤家路窄,什么叫該來的總是會來,還沒走過半條街呢,他們這幾個人便又遇見了張昭。 美景抬頭看,那張昭穿的衣裳料子極好,寶綠色錦繡,配著蜀錦的夾襖,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富商。他旁邊還跟了個人,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什么,然后引著他進了旁邊的成衣店。 “幸好沒看見咱們?!庇袷吃诤箢^松了口氣:“今兒可真是不宜出門,連碰見兩次了?!?/br> 錦衣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那家成衣店,這店子有些眼熟吧,好像是……臨風家的遠方親戚開的?木剛扔才。 不想管那么多,美景繼續往前走,去街盡頭的包子鋪買了幾個香甜軟糯的豆沙包,又逛了逛,才折返回來。 這一回來可不得了,張昭剛好從成衣店出來,穿著一身瀟灑的白衣,白色緞帶束發,連靴子都是白色的,走出來瞧著是被風吹得衣袂飄飄,好看得很,但是眾人瞧著,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他有病吧?”程北望哭笑不得:“正是隆冬,卻穿那么單薄的衣裳,不怕凍死?” 張昭的確是不怕,因為他剛剛得到消息,有一條十分寬闊的路正在他面前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