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趙宣,趙宣……阿九咂弄這個名字,忽然覺得有些滑稽。真正的趙宣不知多久前便死了,眼前這個人頂替了這個名字,頂替了這個身份,他哪里是司禮監掌印,分明是大戲班子里拈粉拿腔的春意笑。 高程熹昏庸歸昏庸,心眼子也不是全沒有的。君王枕畔不容他人酣睡,這一點無關乎昏君明君。朝廷設立東緝事廠,為的便是從丞相手中均走部分權勢。然而眼下的情形卻很可笑,謝景臣先下手為強,殺了趙宣,將自己的耳目堂而皇之送入了紫禁城。若被皇帝知道,真不知會作何感想。 迷蒙的雨水間或伴著驚雷,一切的生機都偃旗息鼓,蒼茫的天地呈現出灰暗的意味。仿佛是掐滅了夜色中的燭光,大千世界都被囫圇吞沒進去,沒入黑暗,沒入絕望。 疾步而來,雷厲風行。視野中映入一個身影,清麗柔婉,春意笑抬眼一望,認出是碎華軒的欣和帝姬,當即頓了步子,對揖起雙手朝她鞠禮,恭謹道:“奴才恭請帝姬萬福玉安?!?/br> 阿九一笑,眉眼間清朗若風,上前幾步請他平身,目光在他的身上細細打量:“多時不見,趙公公別來無恙?!?/br> 春意笑仍舊低垂著眉目,言辭間甚是恭敬,“乞巧節將近,宮中事宜繁雜,奴才沒能到碎華軒給帝姬請安,還望殿下恕罪?!?/br> 她伸手攏了攏耳際的碎發,緩緩說:“我沒有責怪公公的意思,公公成日為宮中的主子勞心傷神已經很辛苦了,我心中極為憐憫,你又何罪之有呢?” 這話有些一語雙關的味道。春意笑面上的笑容稍稍斂去,微躬著背脊道:“承蒙殿下垂愛,可伺候主子原就是奴才本分,奴才不敢提辛苦?!?/br> “這話說得好?!彼h首,目光從他的面具往上滑,直直看向那雙微挑的鳳眼,面無表情道:“做奴才的,最要緊便是忠心耿耿恪守本分。只是我想提醒公公,務必弄清眼下的局勢。你是誰的人,誰給你如今的地位身份,誰才是你的主子,都要認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切莫失足,貽誤終身?!?/br> 話說到這份兒上,再愚鈍的人也能聽出弦外之音了。她冷嘲熱諷半帶威脅,春意笑的面色卻一如既往,眼角浮起幾絲笑意,淡淡道:“奴才謹遵帝姬教誨,不敢相忘?!?/br> “不忘最好。聰明人都懂得審時度勢,公公一副七竅玲瓏心,不該犯的糊涂可千萬別犯。主子的性子你最了解,將來若有差池,便是大羅金仙也要束手無策。你好自為之?!??!卑⒕耪f完斜他一眼,側身從他邊上挺直了背脊走過去,聲音遙遙散落風中,淡漠如死水。 掌印低眉斂目,對掖了雙手恭恭敬敬退到一旁,沉聲道:“奴才恭送殿下?!?/br> 阿九沒有回頭,沿著游廊徑直朝前。金玉卻似乎依依不舍,一連回頭看了好幾次,最后一回將好對上鄭寶德的目光,面上霎時笑開了一朵花兒,回過頭抿嘴笑,一臉的竊喜。 鈺淺在邊上看得莫名,搡了搡那丫頭的肩道:“你回頭看什么呢?” 金玉驀地一愣,頭甩得跟撥浪鼓似的,“沒看什么啊,沒看什么……” 心底似乎飛起了只鳥兒,撥開了重重云霧,橫沖直撞上了青天。一行人已經走了老遠了,這頭鄭寶德卻還眼巴巴地望著,眼神直勾勾的,恨不能長到人身上去。 邊上的內監試探地喊他,小聲道:“少監?少監?” 起先幾聲沒回應,那小太監無可奈何,只能扯著嗓子吼了句。鄭寶德被嚇得挑起幾丈高,登時回了魂兒,揚手一個耳刮子打過去,那小太監的圓帽都給打掉了,連忙撿起來戴好。又聽他罵罵咧咧道:“你想活活嚇死我么!” 那小太監揉著腦袋心頭暗罵,面上卻還是一副唯唯諾諾的神態,貓著腰道:“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鄭寶德狠狠啐了一口,抬眼一望,卻沒見著掌印的影兒,霎時一急,回頭道:“趙督主吶?” “督主先走了,就在您剛才發木的當口兒……” 先走了?鄭少監一愣,也顧不得其它了,抱著拂塵便火急火燎地追趕上去。不消問也知道督主去了哪兒,慈寧宮鬧出這么大的陣仗,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督主這又是去給欣榮帝姬收爛攤子了! 可憐見的,仔細想來督主也是倒霉,遇上誰不好,非得攤上這么個小祖宗,智謀上有欠缺,偏偏還喜歡趟渾水?;鼗刈屓四玫妒?,還得連累他們督主,真教人傷透腦筋! 宮里的太監命苦,腳上的功夫那都是練出來的。鄭寶德跑得氣喘吁吁,好在還是追上了春意笑,汗如雨下地湊上去,張口喊了聲督主。 春意笑目不斜視往前走,忽然道:“這會兒錦衣衛都在捉刺客,宮中四處必然亂作一團。方才京都的番子來了消息,說有周國的人潛入了內廷,施派下去,將宮中各處都給我看嚴實,切莫讓人渾水摸魚?!?/br> 掌印這副聲口,向來都是溫潤流麗。然而這話落地,沒由來地教人渾身發涼。鄭寶德心頭駭然,面上卻一絲不顯,只是拱手道:“督主放心,奴才必定加派人手看守宮中要塞,絕不讓人有機可乘興風作浪?!闭f著稍停,又悄悄拿眼覷他面色,遲疑道:“督主,欣榮帝姬毒害太后一事在宮里鬧得沸沸揚揚,恐怕難以收場,您看……” 他似乎頗疲累,捏著眉心擺了擺手,“橫豎是萬歲爺的親骨rou,出不了什么大岔子?!?/br> 寶德應個是,又問:“督主,派出去拖住丞相的人,怎么料理?” “全殺了,一個活口也不能留下?!彼谖堑?,提起曳撒跨過慈寧宮的院門兒,“切記干凈利落,那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目達耳通聰明絕頂,絕不能讓他瞧出端倪?!?/br> “督主放心,”寶德說,“照著您的吩咐全辦妥當了,桶子一例扣在周國頭上,神不知,鬼也不覺?!?/br> ********* 神機妙算這四個字,阿九也擔得起了。 事情的走向同她預想的如出一轍,欣榮在乾清宮里頭哭天搶地,拿了白綾子嚷著要上吊,將一眾宮人嚇得魂飛魄散。春意笑不愧是唱戲出身,跪在地上涕泗橫流,居然還挺聲情并茂。什么遭人陷害被人栽贓的,張口就來,連磕巴都不打一個。 皇帝原先還剛正,半夜的時候慈寧宮那方卻傳來了消息,說瀕死垂危的太后醒了過來,將秦嬤嬤好生責難了一頓,斷言下毒的另有其人。 給了一個臺階,自然要順著下?;实鬯煽诹?,最后以欣榮大鬧乾清宮為由,罰她面壁思過半日,滿城風雨便算告一段落。 雨停在半夜,風卻沒有停歇,呼呼地刮過來,攥緊窗屜子,驀然便將桌上的燈燭熄滅了。 燭滅了,一室卻沒有完全黯淡下來。阿九在繡床上翻了個身,隔著輕紗幔子望外頭,一場傾盆大雨,捎帶而來的是玉盤似的月色,瑩瑩如水,鋪灑開了一地。 她看得出神,腦子里仍然在想白天的事。太后與謝景臣的關系,恐怕遠不止表面上這樣簡單。二十五年前死去的苗疆樂師,和他又是關系呢?或者說,這三者會不會同時有牽連? 關于他的出身與家中人,她幾乎一無所知,只知道自記事起他便居高位,孑然一身形單影只。過去未曾細想,如今愈發覺得可疑。父母早亡,沒有兄弟姐妹,可親友呢?總不會全家只剩下了他一根獨苗吧! 堂堂一個丞相,這么些年來竟然連一個來投靠的親友都沒有,未免太過怪誕。 她長嘆一口氣,翻個身往里側臥,目光看向懸在床尾的玉如意,幽冷的墨綠,映襯淡淡月華,有種說不出的凄美意境。 腦子里還在胡思亂想,忽然背后傳來陣輕微的響動,在寂靜的夜色中突兀一場。阿九凜目,翻身從床榻上一坐而起,順手抽出短劍攥在掌心中,旋身看,殿中立著一個人。 冰綃擋不住月光,星星點點的幽芒落在他身上,一張如玉的容顏隱在暗處,望著她,緘默不語。 認出這人是誰,阿九驚得險些叫出聲。好歹忍住了,撩了簾子下床來,赤著雙足跑到他跟前站定,拉他的琵琶袖,壓低了嗓子道:“深更半夜的,你怎么來了?”邊說邊朝外張望,“沒有讓人發現吧……” 說完就后悔了。這副最賊心虛的模樣,簡直就跟偷情似的!阿九咬咬唇,有些怨懟地望著他,然而面前的人卻半晌不開腔,只是定定看著她。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松開手朝后退了幾步,試探道:“……你是哪一個?” 謝景臣失笑,走過來牽她的手,低聲道:“你看我是哪一個?!?/br> 還好,這幅模樣,看來不是那個瘋子。她略吁口氣,稍稍定下心神,這才道:“今兒個宮里出大事了,我讓人你找你,你卻半天不來?!?/br> 他聽了眼色一寒,“得虧你沒出事,否則今夜紫禁城里沒人能睡得著了?!?/br> “太后和欣榮要對付我,那法子可真歹毒,可我是什么人,哪兒那么容易被弄死?!彼銎鹉榿頉_他笑,又道:“你還沒說來干什么呢?” 他似乎有些疲憊,也不答話,只是牽著她到床沿上坐下來,俯身,將頭埋進她的頸窩,聲線低?。骸拔依哿?,來找你睡覺?!?/br> 56|4.13度家髪表 阿九驚瞪了眸子,連伸手推他都給忘了,就那么僵著身子直挺挺坐著,半晌才駭然道:“我看你是瘋了吧!這么晚跑到這兒來睡覺,把皇宮當自個兒的家么!”真是個膽大包天的人,動輒便潛入帝姬閨閣,不怕讓人發現么! 他正專心致志地親她的脖子,薄唇沿著那優美的曲線徐徐往下滑,聞言動作一頓,啞聲道:“真要瘋了也是因為你?!闭f完無視她的低呼,欺上去將人壓回了繡床上,支起身子定定看她。 月色照拂下是他的臉,半邊在明,另半邊卻在暗,幽深的眸子深不見底,全然看不出所思所想。他的一雙眼底映出一個她,發髻凌亂神色慌張,活像一只受了驚的小獸,滿心都是忐忑不安。 這是個出格的舉動,攪得人心亂如麻。阿九呼吸都一錯,以為他又要做什么驚世駭俗的事,瞪大了眸子同他對視,緊張得渾身發顫。 然而出人意料,謝景臣端詳她良久,之后手肘一彎,居然在她身旁躺了下來。她錯愕,詫異地轉頭看向他,紅唇微動正要說話,他的手臂卻伸了過來,直咧咧從胸房上頭橫亙過去,湊過來,順帶將頭埋進她頸窩里,“放心,我不干什么?!?/br> 阿九氣結,看看這姿勢,居然還好意思說不干什么?練武的人都有健壯的身軀,他的手臂硬邦邦的,石頭似的壓在胸前,似有千斤重,令人喘不過氣。她伸手推搡他,手腳并用地要從他懷里掙脫出去,壓低了嗓子道:“不干什么?那你這是干什么?” 他恣意妄為,她顧慮得多。夜深人靜的時辰,還是在寢宮里,衣衫不整發髻凌亂,掙扎得狠了恐教人發現??膳说牧獗揪托?,她又躡手躡腳施展不開,于是被他輕而易舉地鉗住了雙手舉過頭頂。 這姿勢教人羞臊,萬幸是在夜里,黑燈瞎火的,她臉再紅也沒人看見,因壓低了聲音恫嚇他:“我就不明白了,你總這么夜探皇宮,是覺得自己一定不會被發現?可想過被發現了是個什么后果?” 她義正言辭,居然喚來他一聲嗤笑,慢悠悠道:“發現了也沒人敢往外說,橫豎有我擔著,你不用這么做賊心虛?!?/br> 聽聽這話說的,他倒是挺大方!做賊心虛,這又是個什么詞?真要說賊那也是他才對,怎么她倒成做賊心虛了?阿九瞪大了眼睛看他,還是不肯屈服,因一面掙扎一面道,“大人向來自詡學富五車才高八斗,說起話來怎么沒板沒眼的?” 她是個豐滿的女人,胸前風光遠比尋常女子的瑰麗,這回掙得厲害,前襟的衣帶松散開了,露出大片雪白的肌理。他半瞇起眸子,俯身朝她欺近,呼吸間全是一陣淡雅的幽香,干凈而美好,是獨屬于他一人的味道。 下腹隱隱有些躁動,他眸光變得深濁,一只手探下去摸她的腿,唇落在她的脖頸上,細細流連。她一震,身子向上弓起個完美的弧度,牙齒咬住下唇,將快到嘴邊的呻吟又悉數咽進喉嚨里。 指掌下是她的顫栗,輕輕滑過去,牽蕩起一池春水,層層漣漪一圈圈渲染開,淌進心湖。 真是個討喜的身體,純凈而勾人,每一寸都與他無比契合。長久的忍耐亟待宣泄,他對她的渴望已經深入骨髓,因為金蝎蠱,也因為更深的原因,他想將她據為己有,從身體到心,都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他的指尖在游移,從膝蓋一路往上,以一種磨人的姿態滑入了兩腿之間。她眸子驚愕地瞪大,帶著些哀求的口吻,顫聲道:“大人不能這樣,宮中四處都是耳目,真惹出了禍事可了不得……不可以的……” 女孩子提起這樣的事,總顯得難以啟齒。勾引男人的手段她學了整整五年,自然知道女人第一次有多痛苦,頭天開過臉,翌日連正常走步都不能夠。宮里全是些心思清明的明眼人,瞞得過誰呢? 她的話終究還是有用,謝景臣手上的動作果然停滯了下。堂堂一個帝姬,養在深閨還未出閣,失節是怎么也說不過去的。善后其實也不難,他們兩人之間其實也就差一個名分,可事關天家顏面,逼得人不得不去忌憚。 他半瞇了眸子覷她,光光生生的一張小臉,薄薄的劉海被汗漬黏在額頭,氣息不穩。他一哂,緩緩道:“原打算安安穩穩睡一覺,是你一再地撩,現在反倒責怪起我了?” 什么是厚顏無恥,這就是了!大半夜地跑到她床上來動手動腳,現在居然說她撩他?有這么顛倒黑白的么!阿九心頭愈發地氣悶,扭著雙腿要從他手里逃離開,半喘著說:“看看這架勢,大人哪兒有安穩睡覺的樣子?分明是想預謀已久,想對我不軌!” 這話聽著稀罕,他心中覺得有趣,挑眉道:“哦?預謀已久對你不軌?為什么這樣以為?” 她恐怕氣瘋了,居然張口就說:“我貌美如花身段又好,大人很早之前就熱衷對我動手動腳,恐怕對我垂涎三尺吧?” 他怔了怔,下一瞬間居然低笑出了聲,抬起右手捏她的臉頰,笑不可遏道:“說得對,你的確貌美如花,身段也很好,我也的確對你垂涎三尺?!边呎f邊放開她的手腕,手臂一攬,將人摟進懷里來抱得緊緊的。 好容易重獲自由,阿九自然不肯消停,推搡著他的胸膛道:“我不要和你這個色中餓鬼一起睡……” 色中餓鬼?這個尊號倒是別出心裁。他笑容寵溺,捉了她的小手輕輕打了兩下,低聲威脅道:“這會兒好容易才消了些火,別來澆油?!?/br> 這話果然比什么都頂用,她被唬住了,當真一動都不敢動。抬眼覷他面色,如畫的眉目間盡是疲態,連那份綽約風姿都消減了大半。這模樣不同尋常,她隱約覺得不對勁,因試探道:“你臉色不好看,身子不舒服么?” 謝景臣俯身在她額上落下一吻,搖著頭說沒有,“別多想?!?/br> 這人說的話,可信度一向不高,更何況阿九向來是個敏感的人。他說沒事,她自然不相信,撐起身子細細審度他的臉容。周遭太暗,看不清他的面色具體如何,只能分辨出氣色大不如前。她皺起眉,捉緊了他的右手道:“你滿面都是疲態,很累么?還是受了傷?不要騙我啊?!?/br> 到底是他調|教出來的人,極善于察言觀色,心思之細膩無可比擬。他也不打算瞞她了,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在那柔嫩的掌心畫著圈兒,緩緩說:“晨間我將將從安城趕回京都,半道上遇人伏擊,受了些小傷?!?/br> 伏擊?所以他才沒能及時入宮么……居然還受了傷?阿九悚然一驚,覺得簡直是不可思議。且不論身邊的一眾暗衛,但是他自己都武功極高,又能駕馭蠱蟲,怎么可能被人所傷?她惶惶的,駭然道:“你受傷了?傷在哪兒?快脫了衣服讓我看看……”邊說邊動手去扯他的衣帶。 她破天荒地如此主動,居然弄得他有些別扭起來,壓著她的手低聲道:“皮rou小傷,沒什可看的?!?/br> 阿九愣愣的,不可置信道:“知道是何人所為么?以你的武功誰傷得了你呢?” 謝景臣把玩她的小指,細細長長的一截,光滑白皙,指甲是柔艷的粉色,無端便勾勒出幾分曖昧撩人的況味。他垂著眸子開了口,口吻似乎嗟嘆,幽幽道:“阿九,不要把我想得神乎其神。我只是個凡夫俗子,也有弱點,并不是金剛不壞之身?!?/br> 世間事果然都不能十全十美。幼時練蠱,他成日面對的都是成百上千的毒物,后來功力與蠱術都出神入化,與此同時也落下了許多病根。他思索著怎么對她解釋,半晌才徐徐道:“我修煉的蠱術屬于黑苗中的禁術,百毒不侵駕馭萬蠱,隱患卻極多。譬如說不能與人近身的怪癖,譬如體內有另一個自己,譬如說……每逢反噬之日會功力大減,正是取我性命的良機?!?/br> 反噬之日?事關他性命安危,這樣的秘密恐怕鮮少人知道吧!她詫異道:“今日對你動手的是什么人?他們怎么會知道這樣的秘密?” 他勾起個漠然的笑,寒聲道:“歪打正著罷了。你也說我喪盡天良仇家無數,天底下想殺我的人數不勝數?!?/br> 果然壞事做多了會遭報應么?阿九癟了癟嘴,忽然意識到了什么,猛然抬起眼道:“這么說……你這會兒功力大減,身子很虛弱了?” 謝景臣斜著眸子掃她一眼,坦然說了個是。 她眸光閃動,湊過去幾分道:“所以……” “所以,”他接著她的話往下說,“你這會兒可以對我為所欲為,我都不會反抗,因為毫無招架之力?!?/br> “……”她古怪地看他,心道這人也太自以為是了,不擔心她殺他么?為所欲為……她有什么可對他為的,真是可笑!琢磨著正要開口,一股子寒意卻從身體某處席卷而來,瘋狂地彌漫過四肢百骸,拉著人墮入地獄。 又是這樣,來得毫無征兆,令人沒有半分地防備。阿九痛苦地呻|吟,身子蜷縮作一團渾身發抖,“好冷……” 方才那個鮮麗活潑的人似乎在頃刻間成了幻影,她痛苦地躺在那兒,雙臂環抱住自己不住抽搐。他看著她,心口緊緊擰起來,拉扯一下似乎能滴出血,難受得無以言表。伸手脫她的衣服,那丫頭都凍成冰塊兒了還來推他,“做什么……” 他臉色陰沉,寒聲道:“別鬧,我替你驅寒?!?/br> 不知她是聽進了這話還是沒力氣掙扎了,雙手無力地垂下去,眉頭深鎖。這副模樣令人揪心,他不敢耽擱了,當即除盡了衣衫將她抱進懷里來,雙臂收攏,摟得死死的。 冰涼的身體僵硬如石,他的右手徐徐撫過她濃密的發絲,聽見她顫聲問:“大人,我會死么?等金蝎蠱練成……” “不會,”他語調輕柔,沒有片刻的遲疑,“別怕,有我在,一切都會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