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她深吸一口氣盡量使聲音聽上去平穩,“大人,怎么了?” 謝景臣冷眼睨著阿九,她的手腕在他的指掌間,纖細柔軟,他絲毫不懷疑,只要自己稍稍用力,這根脆弱的腕骨就會折斷。他半瞇起眼,在她故作鎮定的臉上細細審度,寒聲道:“誰給你的膽子?” 她疼得額上細汗密布,略皺了眉,“奴婢并不明白大人在說什么?!?/br> 他耐心盡失,手臂一收將她拉得更近,阿九猝不及防,被那股力道一扯,嬌小輕盈的身子硬生生一崴,居然一頭栽進了浴桶里。她甚至來不及發出一絲聲音,溫熱的水流便從四面八方席涌而來將人整個淹沒,水花四溢,兜頭蓋臉飛濺而出。 始料未及之下,她連喝了幾大口的水才浮上來,伸手抹了一把臉睜眼看,隔著迷蒙裊裊的水霧,謝景臣近在咫尺,那面目看不真切,只依稀可見一個線條完美的輪廓。 挽起的發散開,濕漉漉幾縷披在肩頭,白皙如玉的雙頰被熱氣一蒸,透出幾絲粉嫩的緋色,一滴水珠沿左頰的弧度落下,沒入她胸口前同樣濕透的布料,不知是汗還是水。 他的目光黃順著那滴水珠看向她的胸前。 春令時節,天氣已經轉暖,阿九的衣裳單薄,此時濕透了便緊緊貼上皮rou,隨著她略急促的呼吸而劇烈起伏,描摹出一道溝壑,在氤氳的水氣中若隱若現。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身上的味道愈發濃烈起來,甜膩而撩人,勾引著他內心深處的欲念。 仿佛被蠱惑一般,胸腔里似乎有什么裂開了一道縫隙,*在萌芽,像蛛網,一絲絲彌漫而出,以摧枯拉朽之勢襲向全身,謝景臣的眸色驀地一黯。 那只鉗著她的指掌驟然變得guntang,雖然看不清他的臉,女性的本能仍然使阿九慌張。她狠力地掙開,身子朝后退抵上背后的桶壁,看向他的眸子里有顯而易見的警惕和幾絲驚惶,仍舊沒有說話。 她死死盯著他,滿目的戒備,有一股不祥的預感自心頭席卷而上。 濕透的衣裳冰涼地黏在身上,說不出的難受。阿九周身發冷,水溫漸漸變涼,周遭的熱氣也在徐徐消散,他的面目也跟著一分分清晰起來,無瑕的五官,精致的輪廓,幽深的眼睛,和眼神中那不同尋常的熾熱。 阿九心頭一沉,眉宇擰起一個結。他向來冷若冰霜,帶著不食人間煙火的孤高自傲,顯然,眼前這副模樣是陌生的,甚至是可怕的。喉頭滾動,她咽了口唾沫,略蒼白的唇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么,然而他的右手卻緩緩抬起,朝著她的方向伸了過來。 阿九眸光微閃,盡管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仍然下意識地往一旁側身躲開。反手撐上浴桶的邊沿微微使力,縱身翻了出去,帶出一陣水浪聲。 修長的指尖落了空,從那頭如墨的柔軟長發中一滑而過,不經意便拂落了她束發的簪。 一頭半干的青絲披散下來,渾身濕透,阿九心頭惱意頓生,卻又不敢有所表露,只得朝他屈膝跪下去,垂著頭畢恭畢敬道:“奴婢冒犯了大人,甘愿受罰?!?/br> 話說出口,卻半晌都沒有回應。她冷得渾身發顫,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終于,謝景臣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一貫的漠然,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寂。那聲線清寒,徐徐道:“到外面去跪著?!?/br> 阿九沒有片刻的遲疑,額頭貼著冰涼的地面應個是,復起身,也顧不上一身的水便拉開房門踏了出去。 膽大包天的女人。 背上被她指尖拂過的地方仍舊燥熱難耐,他微微合上眸子,待那陣莫名的悸動平息,才又重新睜開。熱氣裊繞中,他眼底的神色莫測,忽而低頭輕嗅右手的指尖,拂過她的發,那里仍舊殘留著一絲隱隱約約的香氣,幽香清雅,若有似無。 阿九照著謝景臣的吩咐在外頭的臺階上跪了下來。見她一身狼狽,幾個錦衣衛均大感詫異,小心翼翼瞥過去,卻也不敢多瞧,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心頭涌上幾分欷歔。 也怪可憐的,平白無故被相爺留在身邊伺候,是死是活全不由自己了。大人要你生便生,要你死,必是生不如死。 ****** 過了晌午,才剛暗下去的天空又明晃起來,金光照耀整片天地,仿佛在預示什么好兆頭。 阿九被大人叫去了,清掃落葉的差事便全都落在了金玉一個人頭上。她在太陽底下累得滿頭大汗,將最后一堆落葉掃進簸箕后抬頭看天,太陽早沒了影兒,唯有一輪月亮掛在柳梢頭。 今晚是難得的滿月。 金玉累得腰酸背疼,皺著眉頭揉著腰桿,心頭卻直犯嘀咕。阿九被大人喊去也好些時候了,如果只是伺候大人梳洗,那不該早回來了么?可一整天都沒見著那丫頭的人,這是怎么回事? 阿九不像是會把所有活都丟給她,自己跑去偷懶的人。她越想越覺得奇怪,憂心忡忡地回了屋子,推開房門一看,空空如也,連盞燈都沒點,顯然阿九并沒有回來過。 這下金玉著急了,扔了掃帚便跑到外頭打聽。問了一圈兒下來卻沒什么結果,她認識的都是和自己一樣做雜活的下人,誰能知道大人的事情呢?萬幸后來找到了一個叫譚貴的花丁,他的弟弟譚桐是大人身邊的錦衣衛,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阿九做錯了事被大人罰跪,已經在北主院兒里跪了一整天了。 金玉聽了大吃一驚,覺得簡直是不可思議。雖然自己和阿九認識也不長,但阿九聰敏謹慎,行事沉穩,這是準沒錯的。她心頭免不了欷歔,連阿九都逃不過受罰,由此可見,大人的確很難伺候。 唉,這可真是難辦了。 阿九是大人扣下來的,除非自己是嫌命長了,否則總不可能去問著大人要人啊。金玉又焦急又無奈,只能暗自祈禱著大人能早些消氣,讓阿九早些回來。 月如玉盤,皎潔的月華傾瀉一地。院中的樹木是一例的暗色,蓊蓊郁郁,在月色下投落斑駁的游影,透出幾分難以言喻的況味,似駭人,又似森然的美。 跪了整整四個時辰,她兩條腿的膝蓋已經疼得幾乎麻木,白天的太陽大,濕衣服被曬得半干,此時天色已晚,夜里的冷風呼呼地吹,凍得人直打哆嗦。她似乎是受了風寒,腦子里有些暈沉,卻仍舊死死咬緊了下唇將背脊挺得筆直,強迫自己清醒。 眼前就是那扇已經不算陌生的雕花門,她看見里頭燭光明滅,燭光映出一個人的身形輪廓,忽明忽暗,約莫是謝景臣在挑弄燭芯。 阿九的神識漸漸開始抽離,迷迷糊糊間聽見屋子里似乎傳出了一個聲音,淡淡道,“夜深了,回去吧?!?/br> 她暈乎乎的不怎么清醒,只暗自估摸這話應該是對自己說的,便拿手掌撐著地吃力地爬起來。兩只膝蓋劇烈地疼,痛得像不屬于自己,她倒吸一口涼氣,忍痛拖著疲憊的身軀跨出院門,恍恍惚惚地朝前走。 她側目看四周,相府各處都已經掌了燈,檐下的宮燈色澤艷麗,映襯著院中白里含粉的玉蘭花,有幾分煌煌如夢的意境。 阿九沿著游廊往前走,面色在月光的照映下愈加蒼白。忽地眼前一暗,她的身子便滑倒了下去,像天際斷了線的紙鳶。 眼前是一片混沌的黑,她也懶得爬起來了,方才蠱毒發作,已將她最后的氣力都抽了個干干凈凈,她很疲乏,索性合上眸子一覺睡了過去。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耳畔隱隱約約漫來一陣歌聲,低沉的,沙啞,又似乎帶著幾分空寂落寞的意味。阿九疲憊地睜開眼,視線不甚清明,只依稀瞧見遠處的菩提樹下立著一個影子,身量極高,似乎是一個男人。 陌生的人,似乎在瞬間令阿九想起了自己的處境并不安全。她霎時警覺,似乎是怕驚動了菩提下的人,她動作極輕微,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甩了甩頭強迫自己清醒幾分,手肘抬起來支著一旁的廊柱勉強站穩,定睛去看,卻驀地一愣。 “洪鐘初叩,寶偈高吟上徹天堂,下通地府,上祝諸佛菩薩光照乾坤,下資法界眾生同人一乘……” 低低的吟唱,出自一個著月白色瑰繡戲服的男人。那人長身玉立,身姿傲岸。面容涂了厚厚的油面,使人無以分辨五官。月華傾瀉,清涼如水,映襯著菩提樹影婆娑,飄渺得似一個夢境。他立于夜色中,長風拂動一頭如墨的發,衣袂翻飛,不知是人是妖。 阿九面上呆呆的,被眼前的情景震懾了心神,幾乎連呼吸都要被攝走。穿著戲服的男人,口里吟唱的卻不是尋常的戲曲。那是佛家超度亡靈的經文,空靈虛無,仿佛能叩動大千世界的一切悲苦,帶著些大慈大悲的況味。 她皺起眉。暗道這些日子可真是什么都新鮮,接二連三地遇離奇事兒。這又是哪里來的怪人,半夜三更不睡覺,鬼鬼祟祟潛入相府,跑到菩提樹下唱佛經,還一副唱戲的打扮,腦子有毛病還是怎么?不要命了么? 眼下自己該怎么辦呢?上前質問?可她如今只是個丫鬟,相府里錦衣衛眾多,這樣的閑事兒自然輪不到她來管。再者說,能這么不聲不響地跑到大人眼皮子底下,足見是個功力高深的角色,她自問不是他的對手,更不可能冒冒失失沖出去。 阿九這頭正思忖著,那陣吟唱聲卻戛然而止了,她一滯,抬頭去看,那怪誕的人已經凝眸朝自己看了過來,目光森冷入骨,居然透出幾分莫名的熟悉。 她蹙眉凜目,一言不發地同他對視。未幾,卻見那人手上微動,左腕翻繞,劃出一抹流麗的弧度,地上的一片白花便悄無聲息地落入了他修長的雙指間。 拈花一笑,妖嬈生姿。 第13章 春漏促 夜里的風夾雜著幾絲寂寥與凄清,吹拂過去,撥亂一樹菩提,發出沙沙的聲響。 過去在淮南的時候,城隍廟里的老人最喜歡講些鬼怪故事來嚇唬孩子。在他們的口中,白日里陽氣太重,鬼怪們最懼怕日光,便只能在夜深人靜之時出沒。 阿九看得有些發怔,一個走神兒,再去看時卻駭然大驚——菩提樹下空空如也,哪里還有半個人的影子! 她錯愕地瞪大眼,轉身四下張望一番,那名著戲服的男人卻再也看不見了。幽冷的風平地而起,吹在人的皮rou上,激起一陣陣顫栗。一個渾身上下都透著古怪的人,來去都太過詭異,使人心里發毛。她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仰頭看了眼月梢的那輪滿月,那一刻竟真的生出了一種奇異的感受—— 看來,自己約莫是遇上夜間的精怪了。 “你是什么人?” 猝不及防的,背后傳來一個稚嫩的嗓音,阿九生生一驚,指縫里攥緊了銀針猛然回身,只見前方立著一個孩子,小小的一張包子臉,五官精致漂亮。此時那小童正睜著好奇的大眼睛看著她,眸光晶亮清澈,歪著頭,一派的天真無邪。 七八歲的年紀,身上的衣物卻有些古怪,不似尋常的中原服飾。 阿九在那張小臉上細細審度,收起銀針略上前幾步,“你又是誰?” “jiejie可真奇怪,”那小童似乎不滿,嘟了嘟嘴,面上的神情仍舊鬼畜無害,“明明是我先問jiejie你的呢?!?/br> jiejie?嘴倒是甜。阿九聞言心頭冷笑,面上卻一絲不露,慢慢悠悠地朝那孩子走過去,彎下腰定定看著他,作出副溫柔和藹的神態,“是呢,jiejie的脾氣就是這樣古怪。你不告訴jiejie你是誰,jiejie就不會告訴你我是誰?!闭f著稍稍一停,伸手捏了捏那軟嫩嫩的小臉蛋兒,仍舊是笑,“說,你是什么人?” 小包子臉認真地想了想,搖搖小腦袋:“不要,我先問的,你先說?!?/br> 四處靜謐,唯有遠處的枝葉在夜風中颯颯作響。阿九長長地哦了一聲,忽地身形一動,纖細的五指以迅雷之勢順著那小童的面頰滑下去,扼住了那柔軟幼嫩的脖子。她面上含笑,眼底卻透出幾分殺機,“小不點兒,jiejie不是個有耐心的人。我再問你一次,你是什么人,你這么細的脖子恐怕經不起掐?!?/br> “喂,問你話呢?!彼吐曋貜偷?。 那孩子雙眼驀地一紅,面上驚恐與慌亂相交織,似乎極是驚訝,不可置信道:“jiejie這是做什么?我不過一個小孩子,你竟連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都不放過么!” 手無縛雞之力?聽了這話,阿九頓覺好笑。半夜三更的在相府里瞎晃悠,遇著她這么個陌生人能淡定如斯,她可不相信這孩子真的如他表象那般天真無害。她凜眸,五指略微收攏,“留著這些話哄鬼去吧,別跟我?;ㄕ?!說,你是什么人?為什么會在相府?有何圖謀?” 那小童半晌沒再搭腔,再開口時卻低低笑了起來,“這么快就被拆穿了,真是不好玩兒?!闭f著稍稍一頓,嘆息道:“一群廢物,還不出來幫忙?” 阿九心一沉,霎時反應了過來,下一瞬便見一道凄冷的幽光一閃而過,似能晃花人眼。 常年過著刀尖舔血的日子,這樣的人往往對危險有獨特的感知。她蹙眉,也顧不得雙膝處襲來的劇痛,松開了扼住那小童的右手,急急朝后退出丈遠,險險將那道凌厲的劍風避開。電光火石間,數枚沾著劇毒的銀針從纖細的五指間飛擲而出,被冷劍的劍身一一擋下,發出金屬相撞的清脆聲響,在夜色中突兀而瘆人。 再抬眼是面前已經多了幾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清一色的裝扮,著夜行衣蒙頭面,其中一個捂著肩膀,露在面巾外的眼中浮現痛苦之色,似乎為銀針所傷。 阿九忍著腿上的疼痛勉強站穩,上回說府上鬧刺客是自己胡謅的,看來還真是說不得,念叨什么就真的來什么。她的目光掃過這群刺客,一共七個人,不是個小數目,且身手個個都不弱,并不好應付。而方才的小童正立在最前方,面上含笑定定望著自己。 “呃……” 受傷的黑衣人口里溢出一聲痛苦的呻|吟,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邊上的人立時上前察看,撕開他的衣裳一看,卻見傷口處烏黑一片,儼然有潰爛之勢。那人大皺其眉,沉聲道,“主人,針上有毒!” 聞言,那小童微微皺眉,聲音出口仍舊稚嫩,卻沾染上幾分寒色:“我們此行是為謝景臣而來,交出解藥,我饒你不死?!?/br> 她的銀針上涂的是相府內制的奇毒,普天之下,只有相爺能解此毒,然而阿九并不準備對他們如實相告。從前便聽聞,謝景臣在朝野內外樹敵無數,如今倒好,仇家尋上門來,還平白連累了她!她咬緊下唇,此時的情形對她不利,她腿上受了傷,若要斗硬,根本不可能是這些人的對手。 既然不能硬拼,那就只能智??! 阿九暗暗打定了主意,步子不著痕跡地朝后挪動,一面道:“解藥就在我身上,給你們可以,不過你們得答應讓我安全離開?!?/br> “好,”那小童倒很是爽快,沒有片刻地猶豫便頷首,“我也不是濫殺無辜之人。只要你乖乖聽話,我自然放你全身而退?!?/br> “成交?!卑⒕糯浇蔷従徆雌鹨粋€笑,徐徐伸手探入懷中,摸出來的卻是一把銀針,趁著那幾個黑衣人不備,狠力地投擲而出。 密集的銀針撲面而來,如疾似風,那幾人措手不及,連忙揮劍去擋。 阿九半瞇起眼,轉身拔腿就跑,邁出兩步遠后又頓了頓,她狠狠咬了咬牙,顧不上疼痛,腳下沒命地狂奔,邊跑口中邊喊:“捉刺客!來人!捉刺客……” 領頭的黑衣人霎時大為懊惱,是時又聞一人哭喪著臉哽咽道:“主人,小四、小四沒氣兒了……” “那女人不是普通的丫鬟,她會武功,必是謝景臣手下的人!”那小童被阿九擺了一道,此時怒火滔天,咬牙切齒道:“捉住她,給我碎尸萬段!” 分明不是十五,今夜卻滿月如璧,遙遙掛在天際,灑落一地細碎的明光。淡淡清華,風吹葉動,投下樹影斑駁,搖曳婆娑。 難得的好景致,然而阿九這時卻沒有半點的閑心去欣賞,她死命地疾奔著,腳下疾步如飛,顧不得膝蓋上的傷和暈沉的腦子,在亭臺樓閣間七轉八彎,偏偏連個錦衣衛的鬼影都沒見著。她又急又惱,平日里見天兒地轉悠,真到了要命的時候就沒人了,真是倒了血霉! 阿九腿上帶著傷,想要甩掉那群刺客簡直比登天還難。她累得汗如雨下,腳下的步子卻不敢停,心頭窩火得很,暗罵自己一定是瘋了,若因此丟了性命,她做鬼都不會放過謝景臣! 腳脖子愈發地酸軟無力,背后的腳步聲卻在一分分逼近,她皺眉抬首,往周遭迅速打望了一番。這么一直跑下去不是辦法,她體力不支,被捉住是遲早的事,得另外想個轍。是時余光中映入一株參天大樹,亭亭如蓋,枝繁葉茂,在這方土地上不知活了個多少個年頭,。 阿九略思索,狠狠咬牙,頓住步子想要躍上那株大樹,然而一陣暈眩感猛地襲來,她眼前一花,腳下一個踉蹌重重摔在冰涼的青石地上,額角的汗水如注般流下。 神智漸漸有些模糊,她頹然地仰頭倒下去。 逃不掉,方才流了太多血,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都說人死后會入輪回,到了陰曹地府,閻羅殿上,人的因果報應都會一一應驗。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阿九無聲一笑,這荒誕無稽的一輩子雖說短暫,可跟著謝景臣,她也算應了“罪孽深重”這句話。 那群黑衣人已經緊隨而來,她靜靜地聽著愈發逼攏的腳步聲,認命地合上眼。 其中一人大步上前,朝著阿九便要揮刀而下,然而令她不曾料到的,那刀尖在距離她半寸許的位置硬生生停了下來。 她微怔,睜開眼,卻見那持刀男人的面目極度扭曲,眸子瞪得極大,仿佛看見了什么極為可怖的物什。她因順著那人的目光望過去,卻見那人的手臂上不知何時纏上了一條通體碧綠的蛇,猩紅的芯子吐出來,鮮艷駭人。 與此同時,一陣笛聲隱隱傳來,在死寂的夜色里顯得突兀陰森。 在阿九的認知中,笛一向是文人sao客所鐘愛的東西,附庸風雅,宛轉悠揚。然而這陣笛聲卻不同,它曲調詭異,帶著少許的異域風情,聽在人耳朵里,教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