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黎孜念懊惱的攥著拳頭,狠狠地砸在墻壁上。他剛剛仿佛失了心智,有那么一瞬間真的差點就想要了歐陽燦的性命。 只要一想到蘭姐兒可能會喜歡燦哥兒……他就有些著了魔。 他靜不下心,著急想和大家解釋,卻也曉得事已至此,白家人不會對他有半分好感。尤其是知道他身份的歐陽燦和白崇禮。 這世上有些人家是巴不得女兒可以嫁入皇室,但是也有些人家,視皇家如牢籠,不忍女兒嫁進去受半分委屈。 偏偏白家就是后者…… 黎孜念回到書房,無論如何都靜不下心,滿腦子都是白若蘭決然的目光。 墨雨將一疊信函擺放在桌上,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 黎孜念心煩,隨意翻看,其中一封來自南域,是歐陽穆的字跡。歐陽穆是靖遠侯府嫡長孫,性格孤僻…… 黎孜念輩分上是歐陽穆的舅舅,實則兩個人卻是常以兄弟相稱,他偶爾好叫歐陽穆一聲大哥。歐陽穆為何會至今不娶妻子,別人不曉得,他確實非常清楚。 歐陽穆心底有個姑娘,他一直在等她長大。 ☆、第47章 黎孜念陷入了沉思。 當年,他一直不懂歐陽穆為何如此決然,如今卻是有些理解他。 他滿腔心事兒無處訴說,索性給歐陽穆寫了封信過去。將目前狀況事無巨細的寫出來,尋他找個解決辦法。唯有在歐陽穆面前,黎孜念還有幾分孩子氣。 殊不知他寫著寫著,心頭委屈涌上來,竟是差點流下眼淚。他長這么大,還從未有誰這般欺負他,全然不顧他心情為所欲為,偏偏他比誰都想讓著對方。尤其是剛才眼底的一片鮮紅色,至今令他心有余悸。明明是那么小的劃痕,為何會流血…… 蘭姐兒皮膚白嫩至極,可會留疤痕? 他做事情沒有輕重緩急,她可會厭他一輩子! 黎孜念懊惱不已,信函中亦是帶著nongnong的情竇初開的孩子氣。 入夜后,白崇禮歸家聽聞此事兒,著實有些傷腦筋。 隋氏一邊替他寬衣,一邊嘮叨著說:“老侯爺這般寬厚的人,怎么會有念哥兒這種脾氣的小輩兒。我聽燦哥兒說是舞刀弄槍時候沒注意劃到蘭姐兒??墒俏宜较聦忂^繡寧,她明明是有苦難言的樣子,莫不是念哥兒品行不端,對咱們家蘭姐兒做過什么?” 白崇禮半瞇著眼睛,道:“蘭姐兒如何說?” 隋氏嘆氣,說:“還是原來那番話。她把念哥兒送給她的東西都放入箱子里,托我轉嫁給容妹。咱家蘭姐兒本是霸道性子,如今都躲他不成,可見這孩子平日里怕是很難接觸?!?/br> 白崇禮始終沉默著,說:“明個我和燦哥兒好好商量一下?!?/br> “燦哥兒?”隋氏詫異的看著他,道:“這事兒和他有關系?” 白崇禮思索片刻,道:“我要管他要句話?!?/br> “什么話?”隋氏納悶道。 “是否愿意一輩子對蘭姐兒好!”白崇禮深邃的眼底是對女兒最深切的關懷。 隋氏見他如此,說:“崇禮,為了我們娘倆,你辛苦了?!?/br> “傻瓜!”白崇禮捏了捏妻子手心,道:“我就蘭姐兒這么一個孩子,她若是過的不好,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為人父母,到處奔波,還不是為了孩子?!?/br> 隋氏摸摸肚子,輕聲道:“沒給你生個兒子,沒有給蘭姐兒留下一個男孩保護她,我心里真難受……” “別說了,嵐馨。你我還年輕,日后如何誰又知道呢!” 白崇禮一手把妻子攬入懷里,溫柔的說:“我們一定還會有孩子的?!?/br> “嗯,我……我會努力地?!彼迨夏橆a通紅,小聲的說。 白崇禮最看不得妻子如此,沒忍住就把妻子推倒在床上辦了,兩個人完事兒后還耳鬢廝磨了一陣,這才舍得起身洗一洗。已是寅時,兩個人卻都睡不著,平躺著睜著眼睛…… 白崇禮和妻子兩手交握,感慨道:“一轉眼,你我都要為蘭姐兒cao心婚事兒了?!?/br> “嗯,眼看著家里來了個身份高貴的少爺,我都有些后悔沒在年前直接和meimei妹夫把兩個孩子婚事兒定下了?,F在反而進退兩難,隨時揪心著?!?/br> “哎……誰曾想會變成今日窘況。那個孩子,往日里不是這般強人所難的人?!卑壮缍Y低聲道。 “夫君,我一直不曾問你,李家門第雖高,但是能比得過咱們燦哥兒?”隋氏納悶,為何在這件事情上,夫君顯得特別急躁沒頭緒。 白崇禮嘆了口氣,道:“這不是門第問題。而是我怕……我怕老侯爺愿意成全念哥兒?!?/br> “啊,這怎么會!燦哥兒是侯爺嫡親的孫子啊?!彼迨蠠o法理解。 白崇禮搖頭,說:“念哥兒他……姻緣方面比燦哥兒更艱難。怕就怕老侯爺念及此,于是便先緊著他挑媳婦。屆時你我,甚至是meimei妹夫都無能為力?!?/br> 隋氏大驚,道:“那我們該怎么辦?這兩個孩子犯怵吧,肯定八字不合!你瞅瞅他來到咱家,蘭姐兒受了多少限制?,F如今都動刀劍了,難道真等到鬧出人命的那一日嗎?” “你別說了,容我想想?;蛟S如今突破口唯有燦哥兒自己?!卑壮缍Y閉了下眼睛,暗道若是黎孜念執意要娶白若蘭,更是許以王妃的位置,老侯爺有什么拒絕的理由。 他想起什么,不由得慘然一笑,蘭姐兒嫁給皇子,豈不是很多人樂于看到的結局?他必須立刻把燦哥兒和蘭姐兒的婚事定下,否則就來不及了。 次日中午,白崇禮約歐陽燦一起吃飯,把自個珍藏二十余年的好酒都擺出來了。歐陽燦有些不好意思,道:“舅舅,您這是要干什么?!?/br> 白崇禮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燦哥兒,這府上知道念哥兒身份的人唯有你我。咱倆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前陣子和你提及,我要把若蘭交于你托付終身?!?/br> 歐陽燦臉上一熱,垂下了頭。 “可是昨日發生了什么想必你比我看得清楚。你怎么想?” 歐陽燦思索片刻,直言道:“念哥兒喜歡若蘭,我也很驚訝?!?/br> “哼,那小子懂什么叫做喜歡。照我說是求而不得,皇子脾氣犯了吧?!卑壮缍Y想起女兒手上的傷口,實在無法對黎孜念生出半分好感。 歐陽燦猶豫的說:“其實念哥兒在京城不這樣……尤其對女孩子也沒那么熱衷?!?/br>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曉得他府上是否有被糟踐的女孩?!卑壮缍Y不屑道。 歐陽燦很想點頭說黎孜念不是見色起意的人,但是礙于舅舅惡劣的心情以及無比痛恨黎孜念的表情,他決定閉上嘴巴。 “燦哥兒,你舍得讓蘭姐兒嫁入皇家嗎?就她那野性子,稍有不留神就掉坑里,最后被賣了還給別人數錢呢,你說是不是?”白崇禮親自給外甥斟酒,先干為敬。 “這……若蘭還是有點小心眼,不過都表現在臉上,著實不好嫁入皇室?!睔W陽燦實誠道。 “那你可是憐惜她?”白崇禮斜眼看他。他對女兒有信心,他和嵐馨的女兒,必然是貌美如花,嬌艷欲滴的小姑娘。只要歐陽燦多在意白若蘭幾分,早晚會被迷的神魂顛倒。 歐陽燦低下頭,果然露出幾分害臊的情緒,說:“嗯?!?/br> “既然如此,你即可親筆寫信,就說你和蘭姐兒兩情相悅,沖動之下做出了傷風敗俗的事情,盼祖父盡快成全,我們趕緊把親事兒定下?!卑壮缍Y說起禍害自己閨女的事情真是一個字都不帶磕絆的。 歐陽燦愣住,猶豫道:“這會不會太毀若蘭名聲?!?/br> “什么時候還顧得上這些?”白崇禮懊惱的說:“我怕的是黎孜念已經派人去知會你祖父,若不是生米煮成熟飯,你以為老侯爺會讓你娶蘭姐兒??!” 這根本不是兩情相悅的事情。二皇子已經和歐陽家隔了心,四皇子尚在病中,兜兜轉轉,皇后三個嫡子竟是六皇子坐上那個位置機會最大! 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誰最先和他在一起誰倒霉啊。歷史上哪個發妻有好結果了? 除非皇帝是個短命鬼。所以說,皇后若是幸福了,必然是夫君早逝,幼子執政,天朝第一寡婦啊。白崇禮對未來女婿門第沒有任何要求,只要對他閨女好即可。 歐陽燦著實有幾分猶豫,忍不住道:“事情真的沒有緩解的余地嗎?若如此也太委屈蘭姐了?!?/br> 白崇禮戳了他一下,道:“我都不覺得閨女委屈你替她著急干什么!你若是還當我是你舅舅,就立刻給我寫信給靖遠侯!措辭什么的自個想,總之舅舅不怕蘭姐兒名聲有暇,大不了我養她一輩子,也總比好過嫁給那個人強!” 歐陽燦看得出舅舅是真心疼愛表妹,不由得嘆了口氣。 他多喝了幾杯酒,應下寫信的差事兒。 在這期間,發生了一件大事情,京中四皇子在昏迷了兩個月以后,突然醒了。并且身體上沒有一丁點的毛病,連預料中斷腿都沒有發生,實乃令人驚奇的一樁迷案。 甚至有人懷疑,莫非四皇子以身涉險算計五皇子嗎? 四皇子醒后,性格變得越發陰沉。他自然曉得近來朝堂上發生的變化,尤其是母后被父親逼得將六弟送出京城。六弟一路上更是遭受接二連三的追殺受傷甚重,他若是就這般沉睡下去,看形勢父皇是沒有要徹查五皇子的意思! 四皇子本以為六皇子的信函會對一路坎坷多加渲染,沒想到竟是在邊城遇到意中人。 他沒有多想,直接命人快馬加鞭回了信,先是告訴他自個醒了的好消息,然后讓六皇子放心,圣人那邊由他來為他謀劃。 哥哥醒了,那么他想娶誰!哪怕是個村姑…… 他也會成全他! 白若蘭不知道是心里積火還是傷口發炎,她半夜發熱,第二天徹底起不來了。府上命人請來大夫,黎孜念聽聞后悔恨不已,茶不思飯不想,恨不得揍自己一頓才是。 白若蘭有句話說的沒錯,他為什么就不能為她著想,一直強人所難呢? 黎孜念想去看她,又怕蘭姐兒病情加重,只好半夜爬墻,守在房頂上陪她過夜。連著趴房頂三晚,白若蘭也沒見好,他著涼上火也病倒了。 白崇禮再不喜歡黎孜念,卻不可能讓他臥病在床,于是又請大夫給他看病。 漠北有位神醫,就住在邊城,一般人請不動。黎孜念病倒后連神醫都驚動了,屬下請他來給瞧病,開完藥方,黎孜念便讓他順便去給白若蘭再看一下。 墨雨心里吃驚,莫不是主子故意裝病,就為了給蘭姐兒尋更好的大夫。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在京城備受哥哥們寵愛很是不曉得天高地厚的六殿下會如此善待一位姑娘。 偏偏這位姑娘躲他躲得急,根本是吃力不討好。 神醫瞧過白若蘭,竟是得出思慮過重的病因。黎孜念聽后特別無奈,不怕人有病,就怕是心病,他強忍著再去看她的沖動,徹底留給她時間消化近來好多事情。仔細回想這段時間自己的反常,不過是希望蘭姐兒從內心接納她,若是不成…… 那么就走明路好了,他許她天大的富貴,她要什么都成,哪怕是他的命。 只要她肯下嫁,他什么都會答應她。 他的心底隱隱有一個聲音,仿佛告訴她,若是得不到蘭姐兒,那么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歐陽燦尚未給老侯爺去信,靖遠侯府發給白崇禮的密信卻先到了…… 白崇禮看完信函,臉色陰沉,把信函撕碎了扔在地上。 府上亦有他的幕僚,望著他的神色都不太好。這可是老侯爺的親筆信,不重看第二遍深刻領會其意思就扔掉好嗎?不過老爺明顯沒有分享信函的意思! 白崇禮冷冷的看著他們,說:“怎么,都等著我上趕著賣女兒求富貴嗎?” 兩位幕僚垂下眼眸。他們并不清楚隔院借住在白府的李公子身份如何,但是單看歐陽燦待他的態度就容易令人浮想聯翩。他們本就是擅長算計人心,李和黎同音,對方又自稱是靖遠侯府表親,于是兩個人都不由自主的聯想到皇家。 白府上的事情要想瞞過他倆不現實,況且他們是依附于白府的食客,所以一榮俱榮,一辱俱辱,說句心里話,若是白老爺獨女可以嫁給皇子,難道不是大好的前程嗎? 話說如日中天的靖遠侯在五十年前,何嘗不就是現在的白崇禮? 不過是站隊英明,嫁對meimei,這才一躍成為頂級世族,三位皇子的嫡親外祖父。 況且關于白崇禮的身份……呵呵,那可是比當年的歐陽家要尊貴許多。 白崇禮望著他們欲言又止的目光,就曉得他們會說什么。他憤怒之余踹了下桌子,大步離開書房。果然猜的沒錯,靖遠侯已經接近于命令他不許擅自給白若蘭定親。 這簡直是一種侮辱,他們是蘭姐兒爹娘,卻碰不得他的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