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顧蘇沉默了半天,低聲說:“我太任性了,這樣從手術臺上跑了下來?!?/br> 程景時的嘴角有些苦澀,半晌才說:“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畢竟是一條生命?!?/br> 顧蘇凝視著他:“謝謝你,能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我的幸運?!?/br> 程景時的心一緊,腳下的油門不自覺地踩大了,車子朝前竄去,顧蘇的身子一下子向后仰去。 程景時深吸了一口氣,翻騰的心緒終于平靜了下來,他把車子靠邊停了下來,關掉了亂七八糟的電臺。 迎視著顧蘇困惑的目光,程景時的聲音沉穩:“蘇蘇,你這是想要和我劃清界限嗎?” 顧蘇有點尷尬,猶豫了片刻終于認真地說:“景時,你真的不要在我身上花太多心思了,我現在這樣,完全沒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而且,以你的條件,真的有太多更好的選擇了?!?/br> 程景時笑了笑:“子非魚焉知魚之樂?蘇蘇,陪著你我很快樂,我愿意等你敞開心扉接受我,至于孩子,那是個美好的意外,如果你愿意給我機會,相信我,我能解決好?!?/br> 顧蘇的心里一陣激蕩,良久說不出話來。 程景時摸了摸眼角,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章承煜這一拳可真夠狠的,得毀容好幾天?!?/br> 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輕挑:“蘇蘇,我非常樂意當你的擋箭牌,能讓章承煜不痛快,可不就是幫我報了這一拳之仇嘛?!?/br> 當晚,顧蘇住在了醫院里。 在手術臺上那一剎那的掙扎,讓她最終改變了主意,此時此刻,她比任何時候都要珍惜這個肚子里的生命。 羅小安自告奮勇地過來陪她,兩個人一起在病房里說著悄悄話,這陣子困擾她的失眠忽然不翼而飛,她頭一次睡到了大天亮。 手術是第二天做的,陳醫生心里很沒底,一個懷孕近兩個月的孕婦,弄得不好,手術不成功,孩子也會因為痛厥而出現意外。 羅小安陪在旁邊,目睹了全過程,嚇得臉色都慘白。 全程沒有麻藥,切開創面,植入鋼針,顧蘇也以為自己會承受不了,心里做了最壞的打算。 只是一個母親的毅力卻是任何人都不能小覷的,切開創面的那一剎那,顧蘇覺得自己的靈魂好像飛到了半空之中,在純白的世界中飄蕩。 遠處傳來了一陣“咯咯”的笑聲,顧蘇四下張望,驚喜地發現云朵上坐著一溜兒的寶寶,一個個都光著屁股,拳頭塞在嘴里,躺的躺,爬的爬,簡直讓人想一口吞進肚子里。 “mama……mama……” 有稚嫩的聲音從遠處響了起來,顧蘇激動地飄了過去,一個頂著西瓜帽的白胖寶寶在云叢中沖著她揮著藕節般的小手。 她想要把寶寶從云朵里拽出來,她得看看是男娃女娃,長得像誰…… 一陣劇痛襲來,所有的幻想戛然而止。 顧蘇渾身哆嗦了起來,一口咬在了備好的手絹包上。 “好了,鋼針植入,再忍忍,馬上收個尾就好了?!标愥t生已經是滿頭大汗。 “你怎么樣?蘇蘇你疼就叫出來?!绷_小安哭了,她看著都恨不得閉上眼睛直挺挺地暈過去算了。 顧蘇眼前有點發黑,咬緊牙關搖了搖頭。 “好了,”陳醫生終于長舒了一口氣,把器械往旁邊的盤子里一丟,摘下了手套。 顧蘇這才低頭一看,中指上纏了厚厚的繃帶,中間的關節處露出了鋼針尾。 “這一個月注意點,到時候來拔了鋼針才能知道最后的結果,這一段時間不如多去拜拜菩薩吧?!标愥t生開玩笑說。 在醫院里休息了半天,顧蘇就辦了出院手續,羅小安跟著她一起回了公寓,連帶著她的一包行囊。 “我租的房子到期了,到你這里來蹭住,別趕我走,我付房租?!彼ξ卣f。 顧蘇明白,這家伙是在擔心她,一個懷孕的女人單身住在外面,還得守著這個秘密不讓即將離婚的丈夫發現。 “房租就免了,以后拖地洗衣燒飯搬東西,這些活都交給你了?!鳖櫶K開玩笑說。 “沒問題,全都交給我,”羅小安拍了拍胸脯,賊兮兮地一笑,“我有獨門秘笈,只要叫一聲,就會萬事搞定?!?/br> “叫什么?”顧蘇奇怪了。 “三個字,程景時!”羅小安捧腹大笑了起來,“我表哥可緊張你呢,鐘點工都叫好了,非得逼我說是我請的,生怕你不接受?!?/br> 顧蘇尷尬了起來:“小安你別添亂,真的?!?/br> “為什么是添亂?”羅小安不解地問,“我看得出來,我表哥真的對你很特別,你在擔心什么?就因為離婚和孩子嗎?y國王儲還娶了個離婚帶拖油瓶的王妃呢,萬貴妃比她老公大了快二十還獨寵后宮呢,你有什么好擔心的?!?/br> 顧蘇撲哧樂了:“你可真看得起我?!?/br> “這可真不算什么,要是我愛上了一個男人,我也不會在意這么多,努力去愛,就算最后不成功也不會后悔,你說對嗎?”羅小安略帶憧憬地問。 多有活力啊。 曾經的顧蘇也這樣憧憬過,義無反顧地步入了這段婚姻,只可惜卻只收獲了傷痕累累?,F在的她,已經沒有這樣的勇氣了。 “那你的未婚夫怎么辦?解決了嗎?”顧蘇好奇地問。 “不知道,我出門前給兩家每人發了一封電郵,順道抄送了那個人,讓他別想癩蛤蟆想吃天鵝rou,要是我爸媽再逼我,我就把他們逼婚的事情公布到社交網站然后從最高的帝王大廈跳下去。他現在一定顏面掃地了,他要還是個男人,一定不會再要和我結婚了?!绷_小安翹著二郎腿,看起來有幾分得意。 顧蘇莫名有些擔心:“你這是不是做得太絕了?那男人到底什么樣?不至于讓你這么討厭吧?” “什么樣!”羅小安怪叫了一聲,“天知道,我都沒見過他,哦不,準確地說,我光屁股六七歲的時候見過他一面,據說那會兒他把我塞進了狗洞里差點讓狗狗把我給吃了。我堂姐說,他就是個怪物,還是個暴力分子?!?/br> 兩個人聊了一個晚上這才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間,臨睡前,顧蘇接到了一個電話,號碼很陌生。 她喂了好幾下,聽筒里卻只傳來隱忍的呼吸聲。 她呆了呆,迅速地掛了電話。 既然已經兩不相欠,何必再徒增煩惱。 只是躺在床上,在無人看見的暗夜,顧蘇還是無來由地紅了眼眶。 第二天一大早,羅小安就去買來了早飯,豆漿油條,整間屋子里都香噴噴的。 羅小安一邊吃一邊好奇:“蘇蘇,那個小鮮rou是不是和你吵架了,怎么向我來探聽你的消息?!?/br> 那晚k歌后,羅小安和鄒奮還算投契,彼此就交換了手機號碼。 顧蘇這才想起來,鄒奮這里還惹了事情沒解決呢。 門鈴響了,羅小安樂不顛顛地跑去開了門,是個宅急送的,一袋新鮮的排骨,一袋蝦皮,還有一盒鈣片。隨著包裹還附了一張明信片:蘇蘇,要多補鈣,讓手指長得好一點,我錯了,以后都聽你的。 拿著明信片顧蘇忍不住想笑,鄒奮一看就還是個大男孩,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愛”吧,只是因為那個非常時期的關愛,所以才會對她產生了不一樣的感情,慢慢引導就好了。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顧蘇心里咯噔了一下,又是個陌生的號碼。 “蘇蘇嗎?”石夏蕊的聲音響了起來,“能見個面嗎?我們倆好好聊一聊?!?/br> ☆、第30章 羅小安不放心顧蘇一個人去,一起跟著到了約定的咖啡店。 并不是用餐的高峰,咖啡店里很是幽謐,高高的沙發背和下垂的綠藤把座位隔成了一個又一個的獨處空間。 石夏蕊額角和鼻子上的傷疤還沒完全好,沒有涂粉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憔悴,碩大的太陽眼鏡依然架在鼻梁上,襯著嬌艷的唇色,在室內的燈光下看起來有那么一點的詭異。 要不是因為鄒奮,顧蘇壓根兒不想再看到這張臉,這張雖然和顧蕓相似,卻沒法讓她有半點親近的臉。 “她是誰?”石夏蕊警惕地看著羅小安,“我們倆說話,一個生人橫在中間算是怎么回事?” 顧蘇忍不住想笑,她還真把自己當成顧蕓了,演戲真的成了她的本能了嗎? “我們三個人,應該你是生人吧?”她淡淡地開口。 石夏蕊的嘴角僵了僵,語氣卻很堅持:“不行,我和你談的事情不能有別人在場?!?/br> 顧蘇和羅小安耳語了兩句,羅小安走到了旁邊的一桌,可以看到,卻聽不到這里的低語。 石夏蕊這才放下心來,摘下太陽鏡,壓低了聲音,語氣聽上去真摯而誠懇:“蘇蘇,以前是我太沖動了,我向你認真道歉。其實,這兩年我一直很想你,沒有章承煜的時候,我們倆多好啊,真想回到那個時候?!?/br> 顧蘇的神情淡漠,只是轉動著手中的高腳杯。 “有些事情雖然我也模糊了,可我一直記得我們倆一起躲在被窩里說悄悄話的模樣,我記得那時候我高二,爸問我最喜歡誰,我說我最喜歡meimei,媽還戳著我的額頭說,丫頭,你可一定要記得這句話,有了男朋友也不能忘?!笔娜镒窇浧鹨郧暗那檎x來。 顧蘇盯著她,神情愕然,這件事情石夏蕊居然也知道!她定了定神,直截了當地說:“你不用這么酸溜溜的了,直說吧?!?/br> “蘇蘇,我們倆到底是一家人,別自相殘殺讓別人看笑話,”石夏蕊拿起花茶壺殷勤地替她續杯,“你既然已經鐵了心要離婚,為什么不讓承煜和我重新開始呢?” 果不其然,這人簡直無恥到了一定的境地。 顧蘇瞟了一眼自己裹著紗布的中指,譏誚地笑了笑:“你覺得我有這個能力嗎?你要是想成為章太太,拿出你對付我的一分力氣來就好了?!?/br> “我哪有對付你啊,”石夏蕊解釋,“這真的是意外,我的臉不也被蹭破了,這是我吃飯的本錢,你的手指斷了還不是接回來了?!?/br> 顧蘇握緊了手里的杯子,真想把飲料潑到她臉上去:“你的臉又不是你的,繼續整就好了?!?/br> 石夏蕊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只是不到一秒又重新堆上了笑意:“我只不過微型整容了一下,都是那人造謠的,我馬上就要去起訴他侵犯*?!?/br> 顧蘇笑著點頭:“起訴好啊,鄒奮告訴我他已經準備好了,到時候在法庭上鬧一鬧,幾家媒體報道一下,能讓你再紅一把就當是他賠罪,說不定能讓你從四小天后直接變成天后了?!?/br> 石夏蕊呆了呆,心里忽然打起鼓來,這陣子她負面新聞不斷,最大的后臺章承煜已經直接把她封殺,公司高層早就警告過她安分一點,她原本就已經夾著尾巴做人,說要起訴鄒奮只是她柿子挑軟的捏,想給這個搞出整容門的毛頭小子一點教訓出出氣,卻沒想到這一層。 她心思一轉,立刻變了話風:“瞧你這話說的,我還會怕他,只是我想著你們倆關系不錯,要是他不再來惹我,我也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饒他一回算了?!?/br> “沒事,看熱鬧不嫌事大,鄒奮不怕丟人,反正他就是個光腳的,最喜歡從別人身上扒下鞋子來?!鳖櫶K一臉的不在意。 石夏蕊暗自咬了咬牙根:“你怎么會認識這樣的無賴?和他計較真是失了我的身份?!?/br> 顧蘇松了一口氣,也不想再和她多扯,嘲諷地說:“無賴也比無恥強,你要是再去騙我爸媽,小心我姐半夜里到你床前找你算賬?!?/br> “你怎么還不肯認我!”石夏蕊氣急敗壞了起來,“我明明就是顧蕓!你是不是就不想你姐好過?我一走你就搶了我的男朋友,我回來了你也不肯把他還給我!我到底哪里對不起你?你就算不為我想,也要為家里想想,把這么一座金山白白送給別人嗎?” “蘇蘇,這就是你不對了,”有人從椅背后冒了出來,一臉的嚴肅,居然是顧長慶。 “爸,你怎么在這里?”顧蘇震驚了。 “你說天底下有沒有你這么傻的?”顧長慶一臉的恨鐵不成鋼,“非要離婚,還不要人家一分錢,聽爸的話,別和你姐鬧別扭,你姐的事業好不容易才有的起色,讓承煜繼續幫她一把,我們也跟著臉上有光,你姐和承煜的事情你也別小心眼,承煜本來就是你姐的……” “你真的是我爸爸嗎?我是你們從別的地方抱來的吧?”顧蘇打斷了顧長慶的話,滿眼的悲涼。 一抹尷尬之色從顧長慶的眼中掠過,他有點羞惱:“我說的都是事實,你和承煜原本就是個錯誤,現在你姐回來了,該是把錯誤糾正的時候了?!?/br> “謝謝,你們盡管去糾正,和我沒關系了,”顧蘇漠然站了起來,“只是你小心偷雞不成蝕把米,她演戲的本事都演到死人身上去了,只怕你占不到便宜?!?/br> “蘇蘇!”石夏蕊跟著站了起來,眼睛里盛滿了淚水,仿佛下一刻就要跌落下來,“你真的不愿意幫我嗎?” 羅小安警惕地從旁邊竄了過來攔在顧蘇面前,嘖嘖驚嘆:“真是夠不要臉的,以為是在片場嗎?哦對了,我都忘了你快被雪藏了,想進組都沒得進了?!?/br> 一絲厲色從石夏蕊的眼中一閃而過,她轉身看向顧長慶,神色哀凄地叫了一聲“爸”。 顧長慶氣得臉色鐵青:“你就這樣聯合外人欺負小蕊嗎?好,我管不了你,我讓你媽來!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