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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周的臉被細雪吹得有些發疼。 呼嘯的風中隱隱傳來吉他撥弦的聲音,像烈酒里忽然墜入的一塊冰, 暫時平息了風雪夜躁動的寒潮。 他循著聲音看去,只見不遠處的宿舍樓下圍了幾個人, 正中間是個抱著吉他的少年。 周圍人舉著夸張的橫幅, 橫幅上似乎寫著“祝某某某二十歲生日快樂?!?/br> “你給的愛,無助的等待, 是否我一個人走,想聽見你的挽留......” 少年扯著嗓子和風作對,跑了調的歌聲顯得有些滑稽。 他倔強地在樓下唱了快十分鐘, 在要變成雪人之前,那個過生日的女生終于姍姍來遲。 兩人于掌聲中緊緊擁抱在一起, 似乎連雪落下的速度都慢了幾分。 全世界也配合地安靜起來。 馮周隔著一層雪幕看去,恍惚間又回到了那個元旦前夜。 閃光燈匯聚的星海, 輕輕撥動琴弦的手指,還有那人笑起來好看的眼睛。 和暗號似的只唱給一個人聽的《克卜勒》。 記憶里張揚的橙又擅自侵占了他的呼吸。 吉他聲停了下來,馮周這才從回憶中抽離, 發現自己駐足的時間過長, 連落在身上的雪也化成一片水,透過外衣冷進骨頭里。 他輕咳一聲,豎起衣領, 向宿舍樓走去。 馮周有三個舍友,一個北京本地人,平時沒課就回家去住,剩他和另兩個作為305的常駐人口。 從南方來的那位叫程溪,早早在門口等著他,邀功一樣端出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來嘗嘗高檔巧克力?!?/br> 馮周拿了一塊,順便開他玩笑:“女朋友送的?” “哪來的女朋友啊,”另一個叫于洪志的舍友邊敲代碼邊調侃道,“那叫紅顏知己——” 程溪猴似的竄過去,嘴里笑罵著要去揍他。 于洪志躲開他撓癢癢一樣的巴掌,問馮周:“老馮你又剛從實驗室回來?” 馮周點點頭,把濕透的衣服掛在窗邊,這才覺得方才刺骨的寒意消減了一半。 “大好的青春不應該浪費在實驗室,”程溪自己剝開一塊巧克力,“聽兄弟的,老馮你條件好,純潔的校園戀愛可得早點嘗試一下?!?/br> 馮周笑了笑,沒說話。 于洪志伸手拍了下程溪的后背:“瞎說什么呢,老馮有對象?!?/br> 程溪差點把剛塞進嘴里的巧克力吐出來:“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那個嘛,”于洪志擠了擠眼睛,“隔壁舞蹈學院的小美女,人家倆每周都出去吃飯的?!?/br> 馮周收拾書的手一頓,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所謂舞蹈學院的小美女,姓虞名思璇,著實是位祖宗級人物。自從虞少淳去了英國之后,照顧這位祖宗的任務就自然而然地交給了他。 很多時候他和虞思璇沒說兩句火氣就開始往上冒。小姑娘看著溫柔,卻有張和他哥一樣伶俐的嘴,氣得他頭疼。 果然自己四大皆空的精神世界只有和虞家人說話時才會有所起伏。 馮周想起經年雞飛狗跳的往事,唇邊笑意更深,可當他拿起手機再一次看見兩人上次對話是五天前時,心情還是不可避免地低落了半晌。 他望向外面紛揚的雪,最后還是拍下一張照片給那人發過去。 “下雪了?!?/br> *** 馮周泡實驗室不單是為了學習。 他大一下半學期的時候參與了一個課題,可以獲得出國交流學習的名額。 本身專業就不是能輕松應付來的,而課題越到后半部分節奏越快,當馮周第三次在實驗室清醒過來時,已經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身體零件因為超負荷工作而幾近罷工。 再堅持幾天就好。 他的頭熱得發脹,搖搖晃晃地想去洗個臉,可剛站起來卻只覺得天旋地轉,踉蹌撞在身后的實驗臺上,腦袋磕到桌角,繼而眼前一黑。 在不省人事的前一秒,他忽然想到自己好像有個數據記錯了,想抬手拿筆去改,最終還是無力地陷入一片黑暗中。 再次醒來時,眼前不再是昏暗的儀器報表,而是慘白的屋頂,讓馮周想起來很多年前被馮青青帶去加班待過的候診室。 一只手伸過來幫他掖了掖被子:“你感覺怎么樣?” 馮周轉了轉頭,撞上一雙溫潤的眼睛。 這人出現在此處讓馮周有一絲驚訝。 那人得體地笑了下,遞給他一杯水:“你太累了,我剛幫你給導師請過假,讓你休息兩天,反正課題也快結束了,不耽誤?!?/br> 馮周啞著聲音說:“謝謝學長?!?/br> 這位司俊明學長是整個課題小組的二把手,平日負責替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導師傳傳話,和幾個學弟學妹之間淡漠又疏離,唯獨...... 唯獨對他格外關照,甚至今天特意來醫院照顧自己。 馮周飛速在腦子里走了一遍從和他相識到現在做的所有事,自覺沒什么特別值得關注的,只能暗地用探究的目光審視季知新。 病房門被“砰”地一聲推開,虞思璇只穿了一件單衣沖進來,氣喘吁吁地扶著墻:“你沒事吧?” 小姑娘顯然是聽了消息后直接來了醫院,外衣也沒穿,臉凍得通紅。 馮周提起一口氣,皺著眉看她:“怎么穿這么少?不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