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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車上的空氣有些許渾濁,彌漫著劣質車載香水的味道。少年少女們的驚嘆聲此起彼伏,東倒西歪地擠來擠去,手機對焦也對不準,拍下來的照片模糊得很。 可他還是喜歡,想念,忘不掉,在每一個清醒的夜晚與破曉間回味。 虞少淳震撼于朝陽的唯美和力量感,提起莫奈的那幅《日出》,近乎虔誠地欣賞著自然親筆畫出的油畫。 馮周靜靜地看著他,看著晨曦慷慨地給予車廂里七八分明亮,悉數照在他側顏和微彎的唇角上。 《日出》屬于藝術與莫奈。 而少年是屬于他的,天真爛漫的太陽。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讀書,恍惚間似乎看見了一句“天真爛漫的太陽”,再回頭去找卻怎么也找不到,但是一直記到了現在 第91章 大巴車開了快一個半小時才到目的地。 剛上車的時候他們眼睛都睜不開, 現在稍微來了點精神,三三兩兩地結伴順著又高又長的臺階拾級而上,有說有笑。 雖然馮周只需要給自己班的節目報個幕, 但依舊算主持組,在劇院門口和其他幾人分開, 跟著邰枚去了另一個屋子里化妝。 妝造組大部分是在校學生, 其中有幾個從十五中美院挖來的高技術人才。一群人拿著化妝包進進出出,忙得熱火朝天, 沒工資也沒酬勞,完全是為愛發電。 邰枚扯著馮周的袖子帶他在七扭八拐的通道里向前走。 他本來沒想用這種牽小孩的方法牽馮周, 但臨分開之前有兩個人特意叮囑他要看好某位年級第一。 一個人是陳駟, 另一個人是虞少淳。 于是馮周路癡這件事被第三個人知道了。 邰枚偶爾悄悄回頭,怎么也看不出來學霸同志濃眉大眼的居然會是個路癡。 專門給主持組做妝造的小姑娘把門打開, 看見馮周眼前一亮,閃身躲回門后,等再出來的時候手里就多了個小本子。 “學霸學霸, 久仰大名,”小姑娘把筆塞進馮周手里, “方便給我簽個名嗎?不倒賣不扎小人,回去供上考前拜一拜?!?/br> 馮周沒見過這樣的, 有些拘謹地在紙上端端正正地簽了自己的名字。 小姑娘如獲至寶,帶著幾分靦腆道:“聽說年級第二也在你們班,那能不能順便也......” 邰枚伸手把馮周推進去, 翹著蘭花指點了點她:“不簽啊不簽啊, 再簽收錢收錢,開講座還得有出場費呢在這兒給你無償簽名?” 小姑娘瞪了他一眼:“你誰呀你,橫個錘子?!?/br> “我是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二的經紀人, ”邰枚面不改色地瞎扯,“經紀人說不簽就不簽了,哪那么多事?!?/br> 給馮周化妝的是個留了長發的男生,帶著幾分藝術家的氣質。 他在化妝鏡前端詳了馮周片刻,輕嘆一聲:“多么美妙的靈魂?!?/br> 馮周打了個寒顫,無端覺得剛剛還算舒適的室內溫度下降了些許。 “多么憂郁,浪漫,又美妙的靈魂,”藝術家說,“想怎么化?你是更喜歡溫潤暖男型,還是清冷貴族型?或者說,更喜歡熱情似火的奔放式搭配?” “我.......” 馮周本來和陌生人交流就有些困難,這會兒遇見個不說人話的,只覺得難上加難。 剛剛在門口遇見的那個小姑娘正好經過:“按正常人那種化法化,又沒讓你在人家臉上畫校招題目,能不能不要過度自由發揮?” 藝術家似乎有些不情不愿地丟了個白眼過去,拿著粉餅有一搭沒一搭地撲著。 馮周全程一直秉承沉默是金的傳統,雙眼毫無感情地看著鏡子,不接話不發問,堅決不給藝術家先生過多發揮的余地。 可他看了十多分鐘,還是沒忍住,輕聲說:“那個,老師......” 藝術家警覺地抬頭:“怎么?你要質疑我的水平?” “不是,”馮周有點尷尬,“你上衣第二顆扣子扣到第三個位置了?!?/br> 藝術家帶著幾分哀怨地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這叫藝術的參差美?!?/br> 藝術的參差美他確實不懂。 但強迫癥的痛苦馮周懂得明明白白。 雖然這位藝術家同志說話顛三倒四,可水平確實很高,不到半個小時就完工了。 他靠在化妝臺前,有氣無力地從口袋里掏出一支煙:“滿意的話記得給好評哦親,下一位?!?/br> 路過的一個帶著胸牌的工作人員毫不留情地從他手里把煙順走。 邰枚那邊正在給頭發定型。 馮周遙遙地看了他一眼,想起來之前剛下車的時候虞少淳跟自己說找不到路一定待在原地不要走動的話,于是老老實實地站在妝鏡前,低頭默背報幕詞。 據說這次報幕的機會是邰枚出賣靈魂換來的,可謂是來之不易。 但他確實沒把握不掉鏈子。 這才剛剛化完妝,粉底貼在皮膚上的不適感依舊還未習慣,而再過三個小時或不到三個小時,自己就要對著全校上萬人說話。 好可怕。 馮周的心跳又在打鼓,“咚咚”地在胸腔里橫沖直撞,似乎想找個地方遁走。 要遁走也在來之前遁才算及時,他現在就像被趕鴨子上架,手里的底牌是沈盈盈女士兩個小時的輔導和英語課前演講的經驗,再加上一顆毫無底氣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