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面善?余太妃與她所認識的哪個人長得相似,這才讓她屢屢失態?他暗自深思。 ☆、81|531 “可是那余太妃有何不妥之處?”上了往謙王府的馬車后,謙王柔聲問妻子。 哪料到謙王妃卻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愣愣地發起呆來,口中似是喃喃著。他豎起耳朵細聽,卻來來去去只聽得一句‘原來如此,怪不得,怪不得’。 他心中愈發狐疑,自己的枕邊人是什么性子他豈會不知,若非事出有因,是絕不可能如此失態的。正待要細問,卻聽她重重地嘆了口氣,“怪不得英淇那般早就死了心,怪不得那年她身子突然便差了起來,原來竟是被……被你那好弟弟拿刀尖子往心窩上刺!” 說到后面,她的語氣竟是帶了恨意。 謙王大吃一驚,忙問,“此話怎解?”他雖是知道妻子對親弟頗有些意見,可卻從不曾見她這般直白明顯地表露出來。 謙王妃咬牙含淚,“你道那余太妃模樣與何人相似?莊馥妍!那個害得喬崢下落不明,連累喬伯母一病不起,最終被英淇一箭射死的莊馥妍!” *** 靖王妃的有孕一下子便刺激了宮里的嬪妃,早前無論是皇上還是靖王都膝下荒蕪,大家彼此一樣倒不覺得有什么,可如今卻有一人領了先,自然也激起了她們心中的各種念頭。 在皇宮內苑,有個兒子比得皇上的寵愛可是靠譜多了,瞧瞧如今的余太妃,兒子孝順又能干,說不定遲些時候皇上開恩,讓她出宮與兒子同住,共聚天倫,后半輩子再也無憂了,不比無子的老死宮中好? 可是,要有兒子,關鍵還得先近了皇上的身! “娘娘圣眷優厚,看來再過不久也可以為皇上添一位小皇子了!”回怡祥宮的路上,蘇沁琬遇上了迎面款款而來的陳貴人,見過禮后,陳貴人望了望她的小腹,掩嘴討好地道。 蘇沁琬勾嘴微微笑笑,卻不搭她這話,沖她點點頭便帶著秋棠及淳芊二人離開了。 正走過來的清妃聽到陳貴人此話,腳步一頓,望了望蘇沁琬離開的背影,冷冷地瞥了陳貴人一眼,唬得陳貴人身子抖了抖,連忙低下頭去。 子嗣……清妃下意識便輕撫了撫小腹,她入宮這么多年了,早些時候圣寵也不少,可就是懷不上,難道這便是報應? 她有些恍惚。 “娘娘,是靖王爺與王妃!”見蘇沁琬停了腳步往前方不遠處的一對璧人望過去,秋棠眼尖,一下便認出那是靖王夫婦。 “王爺待王妃可真好!”望著靖王小心翼翼地扶著妻子的手,間或低下頭去似是叮囑著什么,使得靖王妃臉上笑意歡喜又甜蜜,秋棠不禁感嘆道。 只一會又道,“王妃鐵定很喜歡王爺,瞧那眉眼處的高興……” “沒個規矩的貧丫頭,王爺王妃也是你能編排的?”蘇沁琬無奈地輕斥一聲,都怪她平日太縱容她們了,使得這幾個丫頭說話愈發的沒了個分寸。 秋棠吐吐舌頭,隨即認錯道,“奴婢錯了,請娘娘恕罪!” “皇上待娘娘也很好?!贝拒氛赝莾扇藵u漸遠去的身影,突然插口道。不等蘇沁琬再反應,她又接著道,“娘娘在皇上面前笑容也是特別歡喜……” 蘇沁琬原也要訓斥,可聽她后面這句話后卻一下便怔住了。 她在皇上面前的笑容也是特別歡喜?若按秋棠的話,豈不是說她也是喜歡…… 這念頭一起,她呼吸頓時一滯,腦中一片空白,竟是呆立當場再不知反應。 良久,往日與趙弘佑相處的種種便一幕一幕的在她腦中浮現,并且那面畫漸漸的清晰,她自己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無一不含著發自內心的歡喜。 什么時候開始,她的笑容竟也變得真心了?往日的小心與揣度,言行舉止也要拿捏分寸,輕易不敢逾越半步,如今對著皇上卻是愈發的肆意放縱起來。 見主子突然便沉默了下來,又見秋棠偷偷向她使眼色,淳芊立即便反應過來,知道自己此話有欠考慮了,忐忑不安地垂下頭去,偶爾偷偷抬眸打量蘇沁琬的神色。 不知多久,她似是聽到一聲若有似無的輕嘆,正待再聽分明一些,蘇沁琬卻道,“回去吧!” 月上梢頭,蘇沁琬靜靜地坐于窗旁,單手托腮凝視著窗外的迷離夜色。 她喜歡皇上? “娘娘怎對著風口?夜里涼,萬一著了涼生了病,皇上豈不是又得憂心?便是奴婢們也放心不下??!”掀開門簾子走進來的芷嬋,一見她竟是坐在窗邊,連忙上前關上窗,嘴里不贊同地道。 蘇沁琬微微一笑,“哪里就那么嬌弱了?往些日子再冷的天氣都好好地熬過去了,如今不過病了一回,反倒讓她們看著我像個輕易碰不得的瓷器了!” 芷嬋掩嘴輕笑,“將娘娘視作輕易碰不得的瓷器的可不是奴婢,而是皇上!娘娘許是不知,皇上每回見了奴婢等人,均要細細地問娘娘身子,讓奴婢們一定要好生侍候?!?/br> 蘇沁琬一愣,“他竟是這般囑咐你們?” “可不是!回回都這般說,不只是對奴婢這幾個,便連小安子奉了娘娘之命到龍乾宮去時,皇上也是這般吩咐的?!?/br> 見蘇沁琬怔怔地一言不發,芷嬋上前幾步為她披上披風,輕聲道,“皇上待娘娘的好,奴婢可是全看在眼里的。奴婢自進宮以來,還是頭一回見皇上如此待人,便是當年的清妃娘娘,也沒有得到過這般眷顧?!?/br> 猶豫了片刻,她又道,“奴婢雖愚鈍,可也知道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便是一時被假象迷惑住,可長年累月的,真心假意總會分得清的。娘娘冰雪聰明,皇上待娘娘的好是否真,娘娘定也有所感才是?!?/br> 蘇沁琬又是一愣,許多之后嘆息一聲。 是啊,一個人是否真心待自己好,一時片刻的分不清,但時間久了總會有感覺的。便是她,最初對著皇上的時候也是三分假七分真,誰又能長年累月的以假意待親近之人呢? 過往皇上待她如何,她許是分不清,可近段日子她卻能感覺得到,他待她,是真的好,尤其是在孫家那件事上,處處為她考慮得周全。 她輕輕地將手按在心口處,感受里面一下又一下的心跳聲,那聲音漸漸變得急促起來,‘噗通噗通’的,讓她的臉頰上不知不覺便浮起了紅云。 一絲雖是清淺卻不失歡喜甜蜜的笑容在她唇邊浮現。他往日那般待自己,好像喜歡上他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之事,只要他一直待自己好…… 卻說趙弘佑在宮宴上見了謙王妃的反應,心中始終是放不下??v然謙王妃曾說過他的母后早就對父皇絕了情意,可那些年父母時不時的爭吵,還有父皇對余太妃的溫柔小意始終是他心口上的一根刺,輕易拔不出來。 心中煩悶,他干脆便起身出了門,又打發掉郭富貴,獨自一人往鳳坤宮方向走去。 輕輕地推開了門,邁步進入空置多年的鳳坤宮,腳步不停留地來到正殿東側的一間屋里,定定地望著緊閉的房門小片刻,終是用力一推,將門推了開來。 里頭的擺設略顯得有些陳舊,可每一樣東西都擦拭得干干凈凈。他深深地環視屋里一周,眼神漸顯復雜幽深,良久之后輕嘆一聲,抬腳便往床榻而去,除了鞋襪躺了上去。 這是當年他的母后的寢間。四歲以前,他偶爾也會撒嬌地要母后陪他入睡,論理這是不合規矩的,可每回母后也只是故意板起臉教訓幾句,然后無奈地摟過他,親自為他換上寢衣,再輕聲哄他入睡。 他登基后不久,鳳坤宮迎來了新的主人,夏馨惠是個聰明的女子,察覺他對生母的感情,在表明不入住鳳坤宮的意愿遭拒后,便想了個折中的法子,讓人將文純皇后的寢間小心地封存了起來,除了日常打理的宮人外,旁人不得擅入。而她,也并不在正殿此邊歇息。 也正因為此,文純皇后一切故物才得以完好無損地保留了下來。 其實對趙弘佑來說,他并不曾想過要保留母后居住之處原貌的,母后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愿留,又怎會愿意留下這些死物? 他一動不動地躺著,目光落到帳頂上,耳邊仿佛又聽到母后溫柔又無奈的話——好,母后便依你,只是,僅此一回,再沒有下一次了。 再沒有下一次…… 他驀地輕笑一聲,這樣的話母后說了一次又一次,可每回都會讓他如愿。 他抬起手臂掩著眼眸,將眼中漸漸浮現的淚光掩住,直到感覺心中起伏思緒漸又平穩下來,他方一展胳膊,長手觸及床沿,感覺異樣。 趙弘佑怔了怔,連忙翻身起來,大手在床沿里側處不停地摸,直到摸出一塊卷成團的帕子來。 他細細打量著這帕子,上面的金線縱是顯得陳舊又布滿灰塵,可他卻依然一眼便認出這是皇后才有資格用的東西。而在這間屋子住的時間最長的,只有他的母后。 心中一突,雙手靈活地動作起來,小心翼翼地要將帕子展開,卻感覺這帕子似是被什么東西粘住了一般,使得他不敢用力,一點一點地細細動作,好不容易才將那帕子攤了開來。 果然是他母后的帕子,那帕上繡的牡丹花正正是出自母后身邊的姑姑! 可是,帕子中央那團污跡,仔細分辨之下竟是血跡?! 趙弘佑大驚失色,強壓下心中震驚仔仔細細地觀察這帕子,這料子,像是永德五年之前的錦州進貢上來的,永德五年之后,錦州再不曾產過這樣的料子。 什么情況下隨身帶著的帕子正中央會染上這么一大塊的血跡? 他心口急促起伏,除了帕子捂嘴接住吐出來的鮮血外,他竟是再想不到另一種可能! 那樣的情境一浮現腦海,他更是臉色鐵青。若他猜測不錯,估計當時母后身子出了狀況后,許是突然有人來,驚慌之下便隨手將帕子塞到了床沿底下,后來又許是忙于其他事宜,一時便將這帕子遺忘了。那樣隱蔽的地方,宮人便是每日打掃也不容易發現,這才一直保留至今。 永德五年之前…… 永德二年文純皇后產下嫡長子,永德三年云州知府之女余少芙進宮封妃,永德十四年文純皇后薨…… 他的母后那番發病,可會與余少芙進宮有關? ☆、82|81.531 他的母后,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到底經歷了些什么? 他一直知道母后曾受過傷,身子受了損,故與父皇成親數年才得了他,據聞母后生他也生得艱難,足足疼了兩日兩夜才生下他,后來更是調養了好些日子。 他是永德二年冬出生,余少芙卻是永德三年春末進宮封的妃,這中間隔的幾個月,母后都在調養著身子,假若她那時對父皇仍有極深的感情,乍一得知枕邊人突然對另一名女子極盡寵愛之事,那到底該傷心難過到什么程度??! 本來身子就受了損,再來此一番打擊,氣怒攻心之下…… 永德三年,朝廷并無選秀,更令母后難以接受的,恐怕就是余少芙并非通過正常選秀的渠道進的宮,而是突然便得了進宮的旨意,并且立即封了妃,綜觀永德一朝,妃位以上的便只余少芙一人。 他的好父皇與那位余妃娘娘,到底有些什么樣的污糟事,使得他能無視朝野上下異樣目光,無視剛為他誕下嫡長子,又臥床不起的原配皇后,公然下旨封妃! 趙弘佑臉上的陰霾越來越濃,雙眼更似是凝聚了兩卷風暴一般。 余少芙……自他記事起,此人出現在母后面前總是一臉得色,打扮更是光鮮亮麗,雖每回都討不到便宜,但總歸是影響了母后的心情。 他冷笑一聲,將那帕子上的灰塵吹掉,又小心疊好塞進袖中,抬腿便邁了出去。 回到了龍乾宮,他沉聲吩咐郭富貴,“著周源來見朕!” 郭富貴見他神色有異,自是不敢耽擱,應了一聲后便躬身退下去安排人去請周源。 只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周源微喘著氣出現在他面前,“周源參見皇上!” 趙弘佑免了禮,沉著臉吩咐,“著人繪一副余太妃的畫像,你親自帶人去查……”頓了一會才道,“就從謙王妃及文純皇后往些年認識的人開始查起,看能否查到一名與余太妃容貌相似的女子。若有,將她所有資料給朕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半點不漏!” 周源拱手應允,片刻之后遲疑道,“往些年東征西討的……年代已久,又無法確定具體地點與要尋之人與文純皇后及謙王妃的關系,短時間內只怕難以成事?!?/br> “盡快!朕相信當年的喬家軍的能力,尤其還是母后親自帶出來的你們這批人,此等小事應難不倒你們才是!” 周源無奈,“屬下遵旨!” 現今的禁衛軍,中樞那些人本出自喬家軍,喬家父子幾人相繼戰死后,部分喬家軍編入大齊軍隊,但卻有部分忠于喬家的將士,甘愿放棄功名隱入喬府,這批人后來便被喬英淇陸續安插入皇宮。 有時趙弘佑會想,當年父皇對母后有那樣深的惡感,嘴上也多次嚷嚷著要廢后,可始終未能成事,除了因為母后是太.祖皇帝親自為他擇的妻子,本身又是出自滿門忠烈的鎮國公府外,也許還因為顧忌著她手上的這批曾經讓敵軍聞風喪膽的喬家軍。 周源領命而去后,他心情煩悶地也出了門,將郭富貴等人摒得遠遠的,一個人獨自在宮內漫無目的地行走。 “奴才小安子恭請皇上圣安!”小太監有些尖的嗓音將他從凌亂的思緒中喚醒過來,他抬眸一望,既是不知不覺走到了怡祥宮門外。 “起吧,昭儀娘娘可歇下了?”他斂斂神色問。 “奴才出來前娘娘還未歇下,正與芷嬋說著話?!毙“沧庸ЧЬ淳吹鼗氐?。 “嗯?!壁w弘佑點點頭,思考了一會后便大步進了宮門。 左右都到了此處,便去瞧瞧那小狐貍去! 而此時的蘇沁琬,正因想明了心事而輾轉難眠,干脆又起身披著外衣靠在了屋內的湘妃榻上失起神來。 “小狐貍想到了好事,竟笑得如此歡喜?”突然在屋里響起的聲音讓她一下便回過神來,抬眸一瞧,見方才正想念著的人立于眼前,一時竟有些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