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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橫沖直撞的想要尋找光明,在舞臺上像是被拉扯一般跌跌撞撞的沖出去,猛然回神時才發現這是他永遠無法掙脫出去的牢籠。 他記得楊宇曾扼住他的脖子把他摔在墻上,空氣一點點從肺里擠壓抽空的窒息感讓他在猙獰的翻滾中掐住自己的脖子輕輕顫抖。 他也記得楊陽曾經微笑著詛咒他去死,站在木椅上搖搖欲墜的失重感讓他的舞步變得彷徨且驚心動魄。 他一個輕盈的雙飛燕借著木椅的高度跳躍至前所未有的高度,像一只猛然振翅想要沖出牢籠的飛鳥,落地后急速的旋轉,狠狠地摔落!胸倒立轉叉使纖韌的腰肢在空中擰折成極致的線條。 落地后一連串扭曲而精彩的動作如行云流水般舞動出來,驚人的核心力量和松弛的氣息讓整串動作收放自如、張弛有度。 他身體在地面上驀然一個旋擰,利用腳背的力量將身體輕盈的從地上頂起來!接著僅用腳背支撐著身體在地面上搖搖欲墜的行走,他腳尖彎折成超出腳骨承受范圍的弧度,讓臺下所有沉浸在節目里的觀眾紛紛倒抽一口冷氣,腦海里全部涌現出一個大寫加粗的字:疼! 但就是這種撕心裂肺的疼,在一瞬間揪緊了觀眾的心,讓他們感同身受,讓他們歇斯底里。 他掐著自己的脖子向后折擰腰肢,讓身體順著地面松弛的滑出去,又急速翻滾、撕扯著自己的頭發將身體從地面上拉扯起來! 不知什么時候在地面上擦破皮rou的腳背已經滲出了赤紅的鮮血…… 他好不容易找到可以棲息的木椅,雙手從椅背的木欄沖出化作沖出囚籠的飛鳥,指尖的張力好像要翱翔到遠方去抓取自由。 最后他靈巧的一躍而起!跳上木椅,一只腳緩緩踏上椅背用力一踩—— 木椅轟然失重!落在地上發出重重的聲響,但他的肢體卻是輕盈飛躍而下的飛燕,伸出指尖觸碰到了遠方的光明。 音樂的尾音已至,已經消散的旋律里,縹緲又朦朧的從遙遠的天際傳來一聲銀鈴的脆響—— 叮鈴。 落幕,收光,全場死寂了足足有三秒,才爆發出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掌聲! 侯擇七蹙緊眉回過神時,十美已經一把捂住了嘴,眼淚莫名的從眼眶里洶涌出來! “嗚……” 侯擇七聽到她的抽泣聲,才后知后覺的從口袋里摸出紙巾遞給她。 “你也太捧場了吧,怎么還哭了?”不知道為什么,周圍的人全部在歡呼尖叫,他卻一點想要鼓掌的欲望都沒有。 他很壓抑,感覺像是有一塊沉甸甸的巨石壓在胸口,讓他胸腔里充斥這一股莫名的窒息感,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十美手忙腳亂的接過紙巾,語無倫次道:“我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感覺我看懂了又好像沒看懂,但是沒看懂也感覺很難受,難受的想哭。我從來沒看過這么壓抑的舞蹈,太好了,太難過了,嗚……現代舞真是太好哭了?!?/br> 侯擇七壓根就沒聽懂這丫頭在胡說八道些什么,但是有一點他是贊同的,這支作品編創的太壓抑、太好了。它能夠讓沒有經歷過這一切的觀眾感同身受,也能讓有過相似經歷的人引起共鳴。 正如藝術家們所說的那樣,舞蹈的外延就是生活的外延。他利用比文字更具有張力的肢體語言活生生的把自己童年的慘痛、壓抑、彷徨展示給觀眾看,流暢自如的動作里處處都透著又瘋又野的美感,演繹出了直擊觀眾心靈的震撼,讓人心中有萬千情愫想要爭先恐后的洶涌而出—— 想擁抱他,想保護他。 “哎呀,我美瞳移位了,”十美哭著哭著,突然捂住眼睛驚叫一聲。 侯擇七哭笑不得:“你別沒出息了,快把眼淚擦一擦?!?/br> 十美閉上眼睛轉轉眼珠,好不容易緩過來,又問:“七哥,你弟弟剛剛是不是腳受傷了?我們用不用去后臺看看他?” 想到楊月剛剛那個讓人看了骨頭疼的頂腳背,侯擇七現在還感覺頭皮發麻。 怎么能有人跳個舞跟自虐似的呢? “你在這繼續看吧,我自己去后臺看看就行,”他把十美按在座位上,起身朝安全通道走去。 后臺,楊月擰上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瓶精準的扔進包里,在嘈雜的人群中尋找穿得堪比鋼絲球化成精的江海波。 “江海波,你給我張紙巾,濕巾也可以?!?/br> 搜尋到人群中最亮的仔,楊月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一步步走過去。 “你要什么濕巾?卸妝濕巾?”江海波從堆滿演出服的凳子上翻出背包,轉頭問。 “普通的就行,我不卸妝,我一會兒還有謝幕?!?/br> 楊月說完,身體一輕,直接被一股巨力拖拽著后退幾步。 “哎你——”他驚呼一聲。 更衣室的門一開一關,再回神的時候,他已經被蠻橫的拖了進來。 “腳給我看一下?!?/br> 他回過頭,高大的身影直接雙手穿過他的腋下,輕輕一提,把他放到了更衣室一處干凈的道具箱上。接著對方干凈利落的把風衣的下擺一甩,從他的面前蹲了下來。 腳踝被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住,楊月低頭,看到了侯擇七流暢緊實的肩背線條,藏在胸腔里的心臟突然砰砰砰開始亂跳起來。 “我沒事,一點小傷,一會兒用水沖一下擦一擦就可以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