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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星立馬噤了聲。 侯擇七把目光投向副駕駛,楊月還在睡,纖長的睫毛如一只棲息在眼皮上的黑色蝴蝶,在綿長的夜色里輕輕翕動,原本生性冷硬的一個小孩,竟難得的在睡夢中透出絲絲安靜恬淡的脆弱感,讓人不忍心去打擾。 楊星順著他的目光湊過來,壓低了聲音小聲嘟囔:“睡著了?奇怪,不是從來都不會睡在車上么?” 盡管他聲音很小,卻還是被侯擇七敏銳的捕捉到了。 “讓他睡吧,我陪他一會兒,你先上樓,”他說著,從口袋里摸出鑰匙輕輕遞給他。 楊星接過鑰匙,下車前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又傾身湊過來問:“對了,七哥,我們也算認識了吧?我能加你個聯系方式,回頭約你一起開黑么?” “當然可以,”侯擇七低低的笑了。 他隨手摸出手機,在按亮之前,突然驚覺強光可能會打攪到沉浸在睡夢中的祖宗,便不動聲色的拉開車門,示意楊星:“有什么話下來說吧?!?/br> 兩人輕手輕腳的下了車,侯擇七在手機上按了幾下后遞給楊星:“先把你號碼輸進去點添加,回頭等你有手機了再通過驗證?!?/br> 楊星嘿嘿一笑道了謝,接過手機嗒嗒嗒按了起來,侯擇七在這個空隙里掏出煙盒彈出一支煙,等手機遞回來的時候,他已經仰起頭吐出一口縹緲綿長的煙霧,流暢緊繃的脖頸線條一覽無余,凸起的喉結在昏暗的燈光下輪廓分明,隱隱透著迷人的危險。 “哥你……抽煙?”楊星看著他指尖忽明忽暗的一點火光,接下來的話似乎猶豫著哽在喉間。 侯擇七偏頭,淡淡的“嗯”了一聲,笑了:“這你都不知道,你是我的假粉吧?” 楊星盯著那點火光不說話了。 看透了他那點小心思,侯擇七十分通情達理的掏出煙盒遞過去問:“你來一根么?” “那……就謝謝哥了,”楊星沒推拒,接住他彈出來的一顆煙迫不及待的點上。 侯擇七見他嫻熟的樣子,有些好笑:“抽煙逃課泡網吧,怪不得你哥生你氣?!?/br> 楊星也不辯解,只是小聲嘟囔:“我家里沒人知道我抽煙?!?/br> “是么?那你還隱瞞的挺好,”侯擇七調侃他。 “我哪敢讓他們知道?”楊星吐著眼圈抱怨:“我奶奶矯情,聞不了煙味,我大哥要是知道我偷著學會了抽煙,肯定得像當年對付我哥那樣,逼著我——” 門縫里偷看到的畫面如鋒利的刀片般狠狠刮過他的腦海,楊星盯著遠方自動感應的燈在夜幕里暗下去,憋在嘴里的話突然卡了殼。 “逼著你什么?”侯擇七追問。 “算了,沒什么,”楊星深吸了一口煙,沉默著吐出一口冗長的煙霧。 侯擇七盯著他眼里若有所思的幽光,嘮家常似的換了個話題跟他聊了起來。 “你哥好像很少跟我提起以前家里的事,我也是那天聽你倆聊天,才知道他好像還有兩個哥哥?” 他突然回想起沙發上的一幕,楊月裸露在空氣中雪白的肩膀和尖削的蝴蝶骨,比松散開來的浴袍還要蒼白幾分,但狠厲的雙眸卻像染了血一樣赤紅刺目,迸射出冷冽的寒光兇狠的瞪著他,目眥盡裂的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 “你和那些混蛋都一樣……” 到底和哪些混蛋一樣? 侯擇七閉了閉眼睛清除掉腦子里的畫面,看似無意,實則有心的靜靜等待著楊星上鉤。 果然,楊星冷笑一聲,眼底透著輕蔑和不屑咒罵一句:“哼,那兩個垃圾也配當哥哥?” 侯擇七偏頭瞇起深邃的眼睛,淺茶色的瞳孔在晦暗不明的燈光下,像一只敏銳而危險的豹子,視網膜后的反光膜在光源下折射出犀利的余光。 楊星煩躁的吸了口煙,過了良久才長舒一口氣,他透過車窗看進去,楊月還在睡,安靜沉穩的睡顏讓他看了,頓時心里堵得更厲害了。 一向跟個小太陽似的他難得蹙起了濃黑的眉,醞釀了很久才終于開口。 “七哥,我爸是部隊出來轉業的,這個你知道吧?” 侯擇七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吐出一口煙圈示意他繼續說。 “大哥和二哥是雙胞胎,他們的mama是個軍醫,早年抗震救災的時候成了植物人,在醫院里躺了快四年。這四年里,我爸去大學當教官的時候遇到了我媽,他一直在騙我媽說他已經離婚了,和她偷偷戀愛,讓我媽沒畢業時就懷上了我哥,后來我媽被領進了家門,才知道我爸的前妻剛去世了一個月,實際上他也并沒有離過婚?!?/br> “就是這件事,讓那兩個垃圾特別恨我媽,但他們當時還小,不能對一個大人怎么樣,所以我哥出生后就順理成章的成了他倆發泄憤怒的對象,”楊星指尖的煙灰已經燒下去一大截,搖搖欲墜的掛在煙頭上忘了落下來:“我媽之所以在我哥八歲的時候就送他去舞蹈附中寄宿,就是因為他幾乎每天都在以各種理由被打罵,被欺負,被侮辱?!?/br> 楊星似乎是回憶到了某些讓他不舒服的畫面,他猛吸了兩口煙,把最后一節煙頭按滅了扔進地下車庫的排水孔里,目光向遠處望過去。 “我爸媽工作忙,小時候都是大哥管我們,他脾氣大,下手也狠,經常把我哥拖進閣樓里打。他犯錯要被打,頂嘴要被打,被使喚去當跑腿,東西買錯了也要被打,家里專門為他設了一套特別變態的家規,凡是上面有哪點他做錯了,就要在閣樓里把家規抄幾十遍,抄不完就不準吃飯喝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