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标惥懊髦粦艘粋€字，隨即轉頭看向郝春?！爸苯尤C場嗎？”

    “再等會兒，”郝春齜牙?！霸偃タ匆谎勰銧敔??！?/br>
    陳景明一愣。

    “咱爺爺葬在冀北城郊外的白馬山吧？”郝春齜牙笑得沒心沒肺，渾似每句話都是真的?！袄蠣斪赢斈陮ξ也诲e，咱去看看他?！?/br>
    陳景明繃起臉，一字不發?？茨邮怯謹Q上勁了。

    郝春拿胳膊肘搗搗他，陳景明板著臉紋絲不動，于是郝春眼珠子轉了轉，啪嘰一口，啄了下陳景明的兩片薄唇。

    陳景明臉色松了些。

    “咱以后也不大會回來了。就我爸那樣，估計至少還能活個十幾二十年?！焙麓盒Φ觅\兮兮，又拿胳膊肘搗了搗陳景明?！拔?，你別這樣，咱倆就只是去墳前拜祭下就走?！?/br>
    “他不配！”陳景明擰著股狠勁，近似咬牙切齒般的猙獰?！八α四愕陌胼呑?，他不配你去拜祭他！”

    郝春張開嘴，想了想，又臨時改口?！皢愣际顷惸昀宵S歷了，你還非得記著那些做什么？”

    “因為那是你的事！”

    郝春怔愣了一會兒，張開嘴，想像過去那樣赫赫地干笑，到底還是把嘴閉上了。

    “阿春，你不需要去看他。本來也就是他對不起你?！标惥懊鳚暤溃骸拔乙病瓕Σ黄鹉??！?/br>
    郝春難得認真地閉上了嘴，認認真真地望著陳景明?！瓣惥懊?？”

    “嗯？”

    郝春認真地望著陳景明那雙漆黑不見底的眼睛，嗓子眼里冒出些許苦澀。他今天沒笑，也終于不再演戲，認認真真地對陳景明道：“我原諒你?！?/br>
    陳景明臉色震動了下。

    “我也能原諒你的爺爺，”郝春按住陳景明的手，罕見地嘆了口氣，帶著些許悵然?！霸谀切┠昀?，他曾經是唯一一個對我慈善的長輩。哪怕后來他確實……”

    郝春停住嘴，沉默了一會兒才嘆息般地總結陳詞?！澳阏f的對，我們直接回俄州吧！”

    陳景明也沉默。許久后，他輕吻郝春的唇角?！昂??！?/br>
    黑色卡宴無聲無息地沿著高速公路直奔機場，在經過某個收費站的地方，紅燈閃爍，堵住的車輛排成了一條長龍。

    郝春扭頭瞥了眼窗外閃爍的車燈，忽然笑了?！瓣惥懊髂憧?，這就是從前語文課本上學過的，天上的星星?！?/br>
    陳景明順著他視線望過去?！班?，這地上的車燈，確實像天上的星?！?/br>
    郝春于是回頭，濃眉高揚，一對兒丹鳳眼內神采灼灼?！袄献拥谋睒O星就坐在車里，陳景明，我……”

    陳景明寵溺地笑，滿心以為他接下去會說，陳景明我愛你。

    不料郝春卻齜牙咧嘴地續了句?！拔野?，就是那支捕撈北極星的漏斗?！?/br>
    陳景明一怔。

    郝春笑嘻嘻地湊近了跟他悄悄兒地咬耳朵?！奥┒窊菩?，我這個比喻句用的好不好？”

    陳景明忍不住失笑，撩起眼皮望他?！拔以缇筒蛔瞿愕陌嚅L了，也不檢查你的作業，你這是要我批閱還是要我夸你？”

    “要你夸我?！焙麓盒Φ弥焊邭鈸P。

    于是陳景明就順理成章地咳嗽了兩聲，繃著張俊臉，模仿當年他們十五歲就讀于金星中學初三（三）班的對話?！捌胀ǖ穆┒肥菗撇坏叫切堑?，但是！”

    陳景明特地用了個先抑后揚，然后重重地讀出這個“但是”，在郝春錯愕不滿的眼神中緩緩翹起薄唇?！皳f在古老的東方，曾經有一株春天里誕生的藤蔓，那株藤蔓是株靈草，偶然降落凡塵。在那株藤蔓上結出來的果子，天然就能做個長柄杓。這只長柄杓有多長呢？據說這只長柄杓長到，只要隨便這么一撈啊，就能撈到天上最亮的那顆北極星?！?/br>
    “……噗哈哈哈哈哈，”郝春笑得不可自抑?！翱?，別停！陳景明你他媽實在太可樂了！”

    陳景明眼神中也流露出溫柔笑意，但他還在繼續板著臉瞎編?！八酝瑢W你這句比喻句，用的非常好！將古老東方這個典故用的活靈活現，簡直是羚羊掛角無跡可尋，自然、精巧、靈動！同學你簡直是個天生的文章圣手?！?/br>
    “哈哈哈哈哈——！”

    在擁堵的高速路上，黑色卡宴淹沒于長長的車流內，并不起眼。

    陳景明與郝春的笑聲漸漸淹沒在人群與車輪聲中，就像是從未來過，又像是，就此永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