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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病房內令人窒息的消毒水氣味中,陳景明一字一句地宣告著什么,就像是在宣告主權?!癟ommy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精神科醫生,他在A國,所以我會帶你一起去A國。你會以我合法伴侶的身份去那里。阿春,我比你能想象到的,更愛你?!?/br> 郝春赫赫地喘氣,從喉管內爆發出一陣倉惶大笑。他手指著這座連四面白墻都包裹了軟布的特殊病房,笑聲里有無盡嘲諷?!斑@就是你愛我的方式?” 陳景明再次逼近了一寸,聲音低啞?!鞍⒋?,這十年,你是不是認為自己瘋了?” 他的確瘋了。 在這座精神病院特制的布籠子內,他于世人眼中瘋的無可救藥。 郝春赫赫地笑,笑到鼻梁上兩道可愛的小皺紋驚鴻乍現,笑到他自個兒……都覺得自己可笑。 陳景明俯身小心翼翼地吻他?!鞍⒋?,我一直都愛你。如果你瘋了,我陪你一起瘋?!?/br> 陳景明在親吻他的過程中語氣逐漸變得奇異,帶有一種郝春所不能理解的恨?!鞍⒋?,你有沒有想過,不是你病了,而是這個世界……它瘋了?” ☆、17 29 時間這種東西,對于郝春來說混亂不堪。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記得光. 屁股的陳景明,不是后來倆人好的時候那個清勁背影,而是幼年的陳景明。 但這怎么可能呢?人的記憶據說不能早于三歲。 郝春赫赫地干笑,攤開手,擺出一副找陳景明要東西的姿態。 陳景明不動聲色地望著他?!耙裁??” “結婚證?!焙麓哼珠_嘴角笑,一雙丹鳳眼里有說不盡的涼意?!霸蹅z那本結婚證?!?/br> 陳景明又抿了抿薄唇?!澳谋??你那本被你撕了?!?/br> “哦,那就算了?!?/br> 郝春一臉無所謂,推開陳景明近在咫尺的臉,身子往后拱了拱,盤腿坐在病床上。他穿的那件病號服只能勉強夠得了他的身高,眼下他瘦的只剩下骨頭,病號服罩在他身上,便嫌太寬大了。 陳景明眼神往下溜了溜,語氣很怪?!盀槭裁赐蝗幌胍Y婚證?” “剛才沒來得及看清?!焙麓罕P著腿,一臉理所當然。 理所當然的,就像是當年跟他要作業本抄時一樣。 陳景明喉結滾了滾,再開口時嗓子沙沙的,語氣帶了點誘. 哄?!皼]來得及看清什么?” “你??!”郝春答的更加理所當然了?!皬那耙恢毕胫?,咱倆要是有天真結婚了,那天你該穿什么衣服?!?/br> “……是什么時候的從前?” “咱倆好的時候?!焙麓捍鸬囊琅f理所當然,答案卻模糊不清。 他們倆好了也有十年了。然后,又分手十年。 陳景明抬手,試探性地將手掌落在郝春肩頭。郝春扭了扭肩頭,沒推開他。 于是陳景明膽子更大了點,試探地按住郝春,然后猛地往前傾身。 一個惡狠狠的擁抱,把郝春臉埋入他懷里。 郝春的鼻息聲突然變重,咻咻的,幾秒后他悶在陳景明懷里笑了一聲。笑聲很倉促,又有點啞。他從前有把嘹亮的好嗓子,后來……不知道是不是藥吃多了,還是煙抽多了,現在有點煙嗓。 笑過后,郝春就推開了陳景明。 陳景明俯身看他。 “嗯,我那時候……”郝春啞著嗓子開口,唇皮都是灰白色的,但眼神還算亮,就是莫名透著股對什么都不在意了的冰涼?!澳隳菚r候衣服都是我買的。我還送過你一盒內褲?!?/br> “……嗯?!?/br> 郝春撩起眼皮仔細地盯了陳景明一眼,見他表情有點尷尬的樣子,忍不住又笑了笑?!澳呛袃妊?,”他拿手比劃了下?!笆抢献訉iT照著你的尺寸,后頭開了孔?!?/br> 陳景明一動不動地望著他,臉騰地一下,躥成了緋紅。 他有好多年沒見過陳景明臉紅了。 郝春目露懷念,盤著腿坐在病床,再看這間白墻都包著軟墊的特制病房似乎都沒那么討厭了。 “老子那時候就想壓你一次?!边@回郝春唇角歪了歪,笑得露出兩粒小虎牙?!按未味寄銐何?,憑啥???對吧?” 陳景明薄唇動了動。 “別又拿那套來糊弄老子!”郝春及時制止他,歪著頭,眼神自下而上地撩他?!澳阊揪鸵淮味紱]讓過我!” 這句話,聽起來有點撒嬌的意味。 陳景明莫名高興,薄唇微分,也笑得露出了左邊臉頰一粒小酒窩。他唇雖然薄,上唇卻有個不明顯的唇珠,在不說話也不笑的時候總顯得一本正經?,F在他笑了,就終于有點青年俊彥的樣子。黑色西裝貼著袖口,手臂撐在郝春身側,似乎想圈籠住郝春?!鞍⒋?,我們和好吧?” 從前陳景明也總這樣哄他。 從前……郝春記得的從前有很多很多個,可惜都是碎片,稀里嘩啦倒在鏡子里頭。到處白亮亮的,鏡子里頭套著鏡子,又像是無數個鏡子立在他面前,到最后就連碎片都變成了鏡子,刺的他心口疼。 按照慣例,郝春又準備進入那些個鏡子里頭去摸索從前。 陳景明卻打斷了他?!伴T窄,你進不去?!?/br> “什么?”郝春一愣。他思緒被打斷了,還有點不高興?,F在不比從前,他確實知道自己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再不抓緊點時間,他就快連陳景明都記不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