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接下來譚爭鳴的話讓兩個人都笑不出來了。

    “小瑜，我好像一直以來都看錯你了。我原本以為你就是個單純又脆弱的小孩兒，因為背負著凄慘的身世所以不堪一擊，可實際上你對很多事情都無所謂——也正因為你的這種‘無所謂’，讓外界的大多數人和事都根本無法打敗你。我說得沒有錯吧？”

    “額……”

    樊小瑜一臉莫名其妙。這“老頭”到底要說什么？……

    “但你有沒有想過，”譚爭鳴又突然說，“你無法被打敗，而你在乎的那個人，是不是也和你一樣呢？嗯？”

    “我在乎——你什么意思？”

    他要對羅驍做什么？

    “我其實最初知道一些事情的時候很驚訝，”譚爭鳴慢悠悠地說，“你看上的那個男人，準確地說，對我來講，是個小孩兒——你有了解過他的過去嗎？”

    “我當然知道他的過去，”樊小瑜感覺一股血氣沖上腦門兒，“你知道什么了？你想用他來威脅我？——等等，那個背地里調查過他身世的人，不會就是你吧？”

    一定是他，一定就是他！

    原來從一開始撒下這張大網的，就是這個人！

    那時候他還未露臉，卻已經開始布局這些事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到底是為了什么？！

    樊小瑜手在發抖，聲音也跟著顫了起來：“你告訴我，你到底想怎么樣？羅驍從沒招惹過你，你不要動他?！?/br>
    “他沒有招惹我，但你呢？”譚爭鳴聲音依舊低沉平穩，“你不怕流言蜚語，你不怕網絡暴力，你已經習慣這些了，可是你家那位呢？——羅驍，他可以承受嗎？”

    “他——”

    “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同性戀，沒關系，”譚爭鳴津津樂道，“那要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爸爸是同性戀呢？”

    “你——”

    “‘騙婚同性戀’，”譚爭鳴不理他繼續說，“‘欺騙女人的zigong’，‘讓女人為他生孩子’……你知道這些話題隨便排列組合一下，都能在網絡上起到多爆炸的效果嗎？

    “二十幾年前的國內或許沒有這些概念，那時也沒有互聯網，但現在你去搜一下‘騙婚’和‘代孕’這兩個關鍵詞，能搜出多少罵聲？你確定你家羅驍能承受這樣的非議？

    “然后所有人就會恍然大悟：啊，原來年輕的影帝就是這樣誕生的啊。一個可惡的謊言，一個可憐的母親，痛苦的十月懷胎，破碎的家庭……都是源于他父親那自私又讓人惡心的繁殖欲望——”

    “閉嘴！”樊小瑜吼道，“那些是他爸爸做的！不是他做的！和他沒關系！他也不可能去騙婚代孕什么的，你不要太——”

    “你光聽見我這么說就受不了了？”譚爭鳴笑吟吟地道，“那你想想當事人面對鋪天蓋地的謾罵時會是什么心情？”

    “你——”

    “而且你可以好好回憶一下，”譚爭鳴放慢了語速，說，“當你父母被罵上熱搜時，你自己，是什么心情?！?/br>
    “你！——”

    樊小瑜瞪大眼睛望著鏡子里的自己，瞳孔中拉滿了紅血絲。此刻他仿佛能看到一張詭譎猙獰的面孔出現在自己的耳旁，譚爭鳴面容陰森，即便不說話也足以讓他不寒而栗。

    樊小瑜喉結動了動，聲音嘶啞地說：“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說?！?/br>
    “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嗎？”

    “你想……開什么玩笑！”樊小瑜突然暴走道，“我警告你，不要把我惹毛了。你要是敢把他爸爸的事情公之于眾，我們就去告你泄露他人隱私——”

    “然后呢？”譚爭鳴笑道，“我賠點錢，就完事了。但是羅驍這個名字，在國內，大概就社會性死亡了。他不可能再在國內影視圈露面了，哦，還是說，他根本不在乎這個呢？”

    “他不會在乎的，”樊小瑜咬著牙說，“我了解他，他向來只在意自己的作品，不在意外界怎樣評價他——”

    “真的嗎？”譚爭鳴戲謔地說，“你覺得自己真的了解他嗎？你知不知道他是為什么喜歡孤身一人？你問過他小時候經歷了些什么事嗎？你知道他身邊的孩子怎樣說過他嗎？你知道有些事情是可以在人的心里留下一輩子的烙印嗎？”

    “我……”

    他不知道，他不了解。

    樊小瑜脫力地靠在了身后的墻上。

    羅驍沒有告訴自己那些，所以他也從沒去追問。他本以為這是很“貼心”的舉動，可是現在，他突然發現自己好無力。

    他根本不知道羅驍為何會變成現在這樣，而他也一直沒有去在意這種性格和娛樂圈是多么的不合拍。

    如果羅驍真是一個天生內向害羞的人，恐怕從一開始就不會答應去拍電影。即便有過一兩個作品，也可能會因為不喜歡這個環境而慢慢淡出（國內娛樂圈就有這樣的人，他甚至能叫出幾個名字。）

    可是羅驍直到現在仍留在這個圈子里。他享受鏡頭，不畏被矚目，可見他內心是有足夠強的信念支撐著他在外人面前展示自己。

    可見他不是一個天生內向的人。

    但也許……沒有人天生內向。不喜歡一樣東西總有不喜歡它的道理。羅驍可以在鏡頭前扮演各種角色，卻唯獨不愿在身邊的目光之下扮演自己。

    他是厭惡嗎？還是在逃避？

    如果是的話，他在逃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