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藥丹藥，雖然密切相連，人們也總是習慣性的將兩種相提并論，但說到底，丹和藥卻有著最本質的區別，藥方中也有平衡藥效的藥材，使得藥效更為溫和，若是棄之不用，最多不過是藥效過于猛烈，藥，卻還是藥！

    但是丹卻不能，要最終成丹，包括整個丹的煉制過程，最講究的便是平衡二字！

    可以說，沒有這平衡二字，做而不到，那便成不了這丹！

    這便代表著，若沒有這味藥，也許這丹卻是煉不成了！

    裊裊神色微微一冷，眸光復雜的看向璃曄，此時他臉上的結痂已經全部脫落，露出一條條的粉色的細長疤痕，粉嫩的新rou微微凸起，縱橫交錯，竟讓他此時整個人看起來多了一分——可愛！

    那模樣，就像是一個蹭花了臉的蓋子，沉沉睡著。

    裊裊臉色有些古怪，這長得比她還漂亮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小破孩竟然會讓她覺得可愛！

    她絕對不承認她偷偷的心底扎過小人暗自不忿過他那張臉，以及那隨時隨地一舉手投足都能讓人錯不開目光的行止從容，好吧，是她羨慕嫉妒恨了，你說還有人能夠把這般原本就該是猙獰恐怕的模樣生生弄成可愛來！

    這還讓不讓女人活了？啊~

    裊裊咬了咬牙，臭璃曄，別以為你身受重傷本姑娘就會原諒你這樣打擊我的自信心！本姑娘就不信拼了這條老命本姑娘還救不活你！

    裊裊絕不承認她是因為擔心他而想救活他，不過是順便報了他的恩最重要是事后的清算！

    裊裊忽然抬手撫了撫自己眉心，眸光明滅不定，似是在讓自己下怎么樣的決心。

    過了良久，裊裊忽然抬頭看看天空，“唔，這里竟然沒有晝夜之變?！边@句話說得云淡風輕，也分不清她究竟是想說這個，還是其他。

    裊裊又低頭看向璃曄，忽而輕輕一笑，唇角勾出一抹十分甜美的笑靨，燦若夏花。

    裊裊，你何時又這般怕死了？

    不過是魂飛魄散而已。

    從前，你求不不就是這般的解脫嗎？

    不過不甘心而已，想要求個清楚明白！只是，這并不是懦弱的借口！

    即便不愿有什么萬一，也不該是別人為你買單！這個世界，誰又欠了誰？不管他人是否心甘情愿，她都是義無反顧。

    裊裊的雙眸忽然燦若星辰，流光溢彩得似照亮了這一片天空！

    這一瞬間，她忽然豁然開朗！

    是了，再珍惜自己的生命，并不能作為懦弱的借口。

    她這些天行事，總有一番顧忌，往日的灑脫肆意，似乎是相去甚遠，不知從何時起，她竟然也懂得瞻前顧后了！

    若是這樣，她何必再活下去！人生在世，所求不過痛快二字而已！

    不管是她要求個清楚明白，還是她懂得珍視自己的生命，也不過是為了如此而已！

    什么時候起，竟然已經迷途忘本？裊裊釋然而笑，忽然整個人好像變得格外縹緲灑脫了起來，有一種由內而外的恣意張揚，小小的身影站在那兒，遺世獨立，她此時沒有傾城的容顏，亦不是花樣的青春少女，但是她站在那兒，站在灰蒙蒙的天地間，便仿佛自成風景，光耀奪目，大大的雙眼圓滾滾的可愛，卻無端讓人不敢褻瀆，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是肆意不羈目空世間的自在！

    那是來自骨子里的囂張不可一世，卻不會讓人覺得可惡，卻仿佛那本該是她的模樣，與生俱來，刻在靈魂中的，自由，睥睨，尊貴，有烈焰般焚盡一切的張狂肆意和不容褻瀆，亦有漫天星辰般的遠在云端絢爛可愛，更有九天烈日般的尊貴奪目迫人心魂。

    “咔嚓——”

    “咔嚓——”

    “咔嚓——”

    “咔嚓——”

    四聲輕響，猛然響起。

    多日不曾松動的瓶頸，終于在此刻驀然蹦開。

    裊裊感覺體內的內力和原力瞬息間奔騰若海浪急拍而起，瞬間便沖向她的四肢百骸，奇經八脈，裊裊趕緊坐下順勢引導，苦苦壓制，才讓這猛然間泄若江河流瀑的氣息平緩了幾分，讓她得以喘息調息到最好的狀態，迎接這猛然而來的晉階。裊裊席地而坐，閉目打坐。

    這一晉階，便用了整整一天一夜，十二個時辰。

    裊裊猛地睜開眼，那一瞬間，黑白分明的眸子發出璀璨逼人的光芒，那眸光凜冽睥睨，猶如實質，竟恍若兩把開封的利刃，直刺而來。

    她又閉眼，再睜開，深深吐出一口濁氣，不過一瞬，方才那般耀眼奪目的雙眼已經不見，再見不過是圓滾滾的大眼黑白分明，澄澈明凈，十分可愛喜人。

    裊裊似是做出了決定，此刻目光格外平靜，卻堅定。

    她抬指撫了撫自己的眉心，眸底有暗暗紅芒一閃而過。

    若她此時可以看見自己的眼睛，定能發現，那絲紅芒中，隱約有淡淡一縷幾不可見的紫色。也好，此時晉階，對于她的那個決定來說，也能多幾分把握。

    她再次挺直背脊，收斂心神，雙掌向上運氣，復又壓下。

    體內的原力和內力齊齊動用，竟然一反體內經脈的運行規律，逆向朝著眉心直沖而去，裊裊的神識緊隨其后，亦是朝著眉心而去，修神訣的功法同時運轉，裊裊的識海內轟的一聲，一簇明艷到近乎妖異的紫羅蘭色火焰瞬間綻放，花開般燦爛妖嬈。

    裊裊忽然整個人站了起來，腳步一錯，身形一動，竟然似醉似醒般閉著雙眼跳起舞來，她的身形明明只是個孩子模樣，可是整個人卻柔軟得不可思議，身姿妙曼絕倫，抬腳，落步，擰腰，低首，轉眸，旋轉，揚手，甩袖，裙袂飄飛，每一個動作，都似本就該是那般，行云流水，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她舞得極為肆意灑脫，看似毫無章法可循，卻偏偏無一個動作讓人覺得晦澀。

    那道肆意身影，似與那天那地，都要融合到了一處，如墨的長發劃出一道道優美妖嬈的弧度，唇角那一抹如梨花點綴的深深漩渦似能讓人沉溺，那一笑，原本不過清秀可愛之姿，竟讓人恍然驚若天人。

    她的腳步所落之處，竟然恍然若夢般綻放出一朵柔嫩綠芽，冒土而出，兩片嫩綠到甚至偏于嫩黃的顏色，生機勃勃，誘人心魂。

    若此刻有丹藥師來看，便能清楚知曉，那竟然是回復草的嫩芽。

    這一刻，天地間如此空寂，似都只為了不驚擾她這驚天一舞。

    閉著眼睛舞得忘我的裊裊并未發現，她的身后，璃曄不知何時早已坐起，那雙水色剔透的眸子里，倒映著她的身影，眸中似有萬千流光傾瀉而下，流光溢彩的寫滿驚艷。

    裊裊的舞步，漸漸緩了下來，不，不是漸漸，上一刻還若精靈般柔若無骨跳出驚世之舞的小小身體，沒有絲毫預兆的轟然倒地。

    她的唇角，還帶著一絲未曾抹平的笑容。

    ☆、第四十八章 祭祀之舞，創造之力！

    “丫頭！裊裊！”璃曄的心猛地一緊，身形一動身體已經快于思緒反射性的抱住了裊裊，懷里，小小的身子柔軟得不可思議，一如她方才那一曲驚世之舞，那般柔軟的姿態，臉色，卻是蒼白得近乎透明的白紙，單薄，脆弱，似乎隨時都能隨風逝去。

    璃曄用念力一掃，便已知曉裊裊的情況，全身原力枯竭，內力枯竭，甚至是真元和神識，也枯竭殆盡！

    璃曄的眸光一沉，全身的氣息瞬間似能讓周圍的空氣結出冰來。

    這不該是她的模樣，她該是明媚若萬里晴空的，她該是肆意囂張若夏日烈陽的，她該是燦若夏花顏若朝霞的，笑著，罵著，一嗔一笑，便將世人都比落塵埃，只因為她是她，并不需要身份容貌以及任何身外之物，睥睨天下。

    她愿意時，旁人便能徹底將她無視，只等著她什么時候愿意便突然出現，一擊必中，她就該是那般的存在，張揚肆意，嬉笑怒罵，只要她愿意，便是將天下置于她的掌心把玩又能如何？

    璃曄的腦海里，莫名的就冒出這些似乎早已存在根深蒂固的念頭，那些似乎便是刻入他靈魂里的認知，似乎，眼前這個小小一團的小家伙，便早已在他靈魂深處生根發芽，此時，終于再次冒出了柔韌的嫩芽，怯生生的，就在那兒，上一次，便是他親眼目睹她生死邊緣之時。

    為何，他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為何又會有這般多的念頭？

    為何總覺得，那一支舞，那般奇異的舞蹈，古樸而悠遠的韻律，似舞，更似一場來自遠古洪荒的祭祀，神圣不可褻瀆，每一個動作都美得驚心動魄……卻是那般的熟悉……似乎，似乎在哪里見過！似夢似幻，又真真實實。

    心底突然一顫，璃曄忽然垂眸，再抬眸時那雙水色剔透的眸子已經了無波瀾，他不過瞬間便平復了內心的震動，璃曄從來便是璃曄，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左右他的思緒，他生來便是無心無情，無欲則剛，無欲則明，他總是理智冷靜從容的，智近乎妖，便是天生用來形容他的詞語。

    盡管，裊裊此刻于他來說，是不同于其他任何人的，他莫名的護她寵她，不會讓她有半分危險，甚至能用自己一身重傷來換，卻在此刻，依舊不會因為裊裊左右他的心情。

    其實，他卻沒有看見自己，眸底那一絲閃過極快的痛色。

    有些感情，一旦生根發芽，又豈是人為能夠左右？哪怕是自己。

    璃曄蹙眉，眸底有一絲藍芒一閃而過，他忽然抬頭看向方才裊裊跳那一支奇異而古樸神圣的舞蹈時踏過的土地，只見那里，一片綠瑩瑩嬌嫩嫩的回復草怯生生的憑空生長而出，并非他的錯覺，竟然有十數株之多。

    他一時微微一怔，眸光明滅不定，有綿綿軟軟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在他耳邊響起：

    “千年赤炎花……百年芨茵花……斷金藤……十年回復草……”

    “……丹田重塑丹……”

    “……少了最重要的回復草……看來只能用那個辦法了……晉升……多一分把握……”

    那一刻，他沒有刻意屏蔽，便輕易知曉了她心中的想法。

    她的一舉一動，他便是不刻意看，也盡收眼底，她是為了給他煉制丹藥治傷……

    轟——

    這個認知，讓璃曄微微垂首，光潔的下頜劃出完美的弧度，修長的脖頸微微彎曲著，弧度優雅美好得不可思議，那上面，還有著淡粉色的傷疤微微凸起。

    他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裊裊，看著她此時的臉色，忽然覺得胸口一熱，似乎有一團火，明滅不定，讓他分不清究竟是怒火還是什么其他，從沒有過的炙熱，燙得他的唇微微一顫。

    抱著裊裊的手一緊，他忽然又抬首去看那十幾株的于那一片焦土里怯生生的搖曳著的嫩芽。

    胸口又是莫名的一痛，他伸手有些微微迷茫的去摸了摸，那里，竟然guntang得讓他不敢多碰。

    怎么會這樣？

    璃曄生平第一次，呆呆的看著裊裊，愣住了。

    不過，這種對于璃曄來說完全是失控的情緒也不過短短十幾息的時間，他很快反應過來，眸光微閃，再次平靜無波，伸手覆在裊裊的背心，淡青色的原力源源不斷的涌入裊裊的身體，另一只手輕輕一彈指，一縷藍芒飛落入裊裊的眉心，不過一瞬便湮沒而入。

    裊裊的臉色緩緩好了起來，圓嘟嘟的小臉上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有了幾分血色。

    而耗費了大量原力的璃曄，卻反而與裊裊一樣，臉色漸漸恢復了正常的模樣，雖是同樣膚色如玉，終究有了幾分血色，不再似之前的蒼白如紙，只是，他那原本恍若皎月的眸，卻黯淡了幾分顏色。

    他其實，是后悔的，后悔不該這般……可是，內心為何有一種復雜的，甚至是濃烈得醉人的歡喜沁出？

    璃曄垂眸看著裊裊，神色莫名，自從遇到她，他便似乎，有了七情六欲。

    動情，便應劫。

    他忽然抬指，掐算，卻是喉頭一甜，唇角一絲腥紅溢出。

    水色剔透的眸中盡是凡事盡悟的了然與看破一切的清明，原來他的死劫，應在這里。

    丹田因透支了原力而劇烈一縮，那條原本不大的裂痕，“咔嚓”一聲輕響，隨后便是撕裂般的痛楚從丹田處傳來。

    璃曄的神色卻始終云淡風輕，分不清喜怒。

    他的眸光，落在臉上已經完全恢復了紅潤色澤的裊裊身上，不由自主的帶著nongnong的寵溺，唇角，也輕輕揚起。人，卻已經控制不住的倒了下去。

    下意識的，仍舊將裊裊整個人護在懷中，似乎這已是刻入他骨子里的本能。

    ……

    天空，依舊是一片灰蒙蒙的，分不清日夜。

    一天后。

    裊裊忽然猛地睜開眼，眨了眨眼，第一個念頭便是，咦，還活著？

    想要活動活動手腳，這才發現她竟然被人緊緊抱在懷里，要不是抱著她的人身上的氣息實在太熟悉，她估計一拳就已經打出去——

    好吧，其實，她已經打出去了，只是，待轉過頭，拳頭一出去，那張明明臉色無比正常卻偏偏給她一種詭異違和感的臉，讓她生生收住了拳頭。

    “璃曄！”改打為推，推不動，沒反應，裊裊愣了愣，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種不詳之感來：“璃曄！”

    依舊沒有任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