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可不是!”那mama抬了下巴,眼里全是蔑視,“這女人膽子也真是夠大,窯子里出生的婊……哼哼,竟然還敢冒認將軍家的千金,嫁給定國公的三爺。如今被人揭穿了,咱們將軍府和定國公府都失了顏面。休了她都算輕的……若不是顧及兩家顏面,這樣的女人就該送進官府,讓她浸豬籠!” “浸豬籠?”玉珺惶惶然回過頭來,看著秦艽,“是該浸豬籠?!彼龘u了搖頭,對秦艽說道:“嬌嬌,你讓mama出去,我跟你說個秘密可好?” 秦艽愣了一愣,旁邊的mama趕忙拉住她道:“奶奶不可,這女人怕是瘋了……” “我清醒的很?!庇瘳B截了她的話頭道:“我一直很清醒。嬌嬌。那年我入府,你寄居在將軍府,我沒地方住,還是和你住在一個院子里的。你病重,還是我照顧的你。你我一向相處融洽,我從未害過你。如今你看我這個樣子,走都走不動,我還能害你什么?” “奶奶……” “若是你怕了,你就走吧?!庇瘳B凄凄然閉上眼,“關于李善均的秘密,我就帶到棺材里好了。只是苦了嬌嬌你,他是那樣的一個人……” 這一句話,成功讓秦艽動了容,她搖了搖mama的手道:“mama,你出去吧。她都病成這樣了,還能對我做什么。別怕……” mama還在動搖,秦艽又打眼讓她出去。mama無奈。只叮囑了幾句小心,轉身出了門。不消片刻功夫,屋子里突然傳來一身腳尖,mama心頭一動,趕忙轉身進了屋子,就見秦艽拿著帕子捂著自己的眼睛,整個人癱坐在地上,聲音無比尖厲:“玉珺,你娘是個賤人,你也是!你得到的這些原本都是我的,現在我不過是把他們搶回來罷了!mama,mama你快來幫幫我,我的臉好癢!” mama只看她捂著一張臉,心里咯噔了一下,“奶奶你這是怎么了!我才剛出門一會的功夫……” “我的眼睛疼!”秦艽捂著臉呻吟了一聲。方才玉珺說要同她說話,讓她走近,她滿心以為玉珺將死之人不能對她怎樣,可是她才剛剛走近,玉珺不知道就往她臉上潑了什么。 她當時只覺得眼睛刺痛,可這一下,眼睛卻越來越疼…… 她這是怎么了?秦艽心里一驚。旁邊的mama硬生生拽開她的手,“啊”地一聲慘叫,驚得退后了三步。 “奶奶,你的臉……” “我的臉”刺痛過后,秦艽惶然睜開眼,環顧四周沒有任何鏡子,她沖到院子里的井邊,陽光下,井水面上出現一張精致的臉,依舊膚如凝脂點櫻唇,只是她的右眼…… 她的右眼! 秦艽驚得一下站起來,“我的眼!” 好端端的眼睛周圍皮膚全然變成了紅色,她用盡力氣也擦不掉,那些紅色似是可怕的瘟疫,越擦越蔓延! “呵呵呵呵……”屋子里傳來玉珺低低的笑聲,“秦艽,你還是這樣沒腦子!從前我對你越好,我如今就越恨自己!我恨你!秦艽,若不是你,我不會落到今日身敗名裂的地步。若不是你,李善均也不會把我關在這里!若不是你,我的孩子早就出生!若不是你,我不會連父親的最后一面也不不到!秦艽,你就是個賤人!” “你到底對三奶奶做了什么!”mama被玉珺笑得心驚膽戰,終于問出聲來。那一頭,秦艽已經跌跌撞撞走進門來。 “我娘留給我的最好的禮物就是這染膚水……”玉珺看一眼秦艽,“一旦沾上,終身不退。秦艽,李善均不就是喜歡你的臉么,我看你從今往后如何用這張臉伺候他,我看他是否能待你如初,我看你能不能坐得住這主母的位置!秦艽,我在地下等著你,看你如何跪在我面前懺悔……” 玉珺每說一句,秦艽的心就驚了一驚,染膚,她曾無數次聽玉珺提起過,那是她娘的獨家配方,天底下沒有第二個人知道的配方。若是沒了解藥,那她這一輩子都得頂著這張丑陋的臉活著。 “不可以,不可以……”秦艽有些語無倫次,“玉珺……不,玉jiejie,這都不是我的錯,是南薔jiejie讓我做的。玉jiejie,你把解藥給我……” “晚了!”玉珺虛弱地擺了擺手,“你們給我下毒藥的時候就該知道,我總有死的一天。秦艽,我死了,我也讓你的臉給我陪葬……” “你不能這樣!害你的人不是我,是李善均,是林南薔,是……”秦艽只見她的眼越來越無神,趕忙晃她的手,就聽她低聲念道:“你以為李善均是什么好人么,嬌嬌……他成天花天酒地,早就惹上了一身風流病。不出三年,他就會死于花柳,而你,若是已經同他做了茍且事,那你也活不長了……你們都會給我陪葬,陪葬……” 恨吶,恨…… 父親…… 眼前是火紅的梅花綻放,那年,李善均在樹下,眉目含春地望著她,他說,玉兒,此生得你,我無憾。 她以為自己覓得良緣,誰知竟遇中山狼,一載赴黃粱。 “我恨你們?!彼碾p眼漸漸無神,秦艽像瘋了一般瘋狂搖著她的身體,她卻覺身體越來越輕,她喃喃道:“我恨你們??勺詈薜膮s是自己……” 若有來生,她定不入將軍府,定不尋父親,定遠離李善均。離他們遠遠的……遠遠的,得一世安穩。 第2章 妓院 “玉珺,玉珺……”玉珺在一片迷糊中,聽到耳畔有女人焦急地呼喚著她的名字。她疑心自己入了地府,可是地府這樣暖,有耀目的光照著她的眼。她努力地想睜開眼睛,可是身上卻乏得厲害,像是做了夢魘,只能聽到旁人的呼喚,她卻動彈不得分毫。 真是做了鬼么?玉珺倉皇地想。 其實這樣也好,這一輩子活得太累,娘走了之后,她每天的日子都在艱難中度過。如今爹也走了,她在世上沒了親人,活著反倒累贅。 “玉珺?”身旁不知是誰,又念了一句,她的身體重重地磕了一下,方才那股溫暖卻消失了,有個人狠狠地踢了她一腳,聽那聲音倒是比方才那個女人年長,可語氣里全是慍怒:“昨天還好好的人怎么成了這個樣子!莫不是又裝病偷懶!你給我起來!別以為躺著就能躲過去!老娘可沒那么好糊弄!” 玉珺只覺得腰部又狠狠受了一下重擊,一股痛意從肋骨竄上來,一下子逼得她“哦”了一聲,睜開了眼。 正午的驕陽灼人眼球,玉珺被刺的一下落下眼淚,她想抬手去擋,卻發現自己毫無力氣,手腕處不知是受了什么傷,一動就痛地厲害。 玉珺趕忙閉了眼,適應光線許久,才看清眼前的臉——四五十歲的老女人,臉上抹著一層厚厚的脂粉,頭上的絹花是好幾年前流行的花色。 玉珺有些恍惚的望著老女人的臉,老女人卻是嗤笑了一聲,“怎么。裝死不成,又想裝傻騙花mama我?” “花想容……”玉珺有些失神地望著她,足足愣了半晌,肋骨處的疼痛逼著她從恍惚中走出,片刻后,她終于低低笑出聲來,“花mama您還是這樣漂亮?!?/br> 扭頭看了看身旁方才護著她的人,伸出還能動的那只手,摸了摸那人的頭,她又試圖抬了抬自己的腳,眨眼間,落下了兩串淚,“雪兒,你還在,我的腿也是好好的,真好?!?/br> 大周建元三十年,她的親娘玉橋病逝,從小跟隨在娘身邊的她一下子沒了唯一的親人,她遵照娘的遺愿上京城投靠自己的親舅舅玉滿樓,結果舅家的大門還未進入,她被下人連包袱帶人丟出了府里,下人們一臉鄙夷地告訴他,她的親舅舅壓根就沒有jiejie,他的jiejie早在十幾年前就死了。 當時她不明白舅舅為什么會這樣,轉身離開玉府。當時夜黑風高,她還沒找到落腳的地方,就被人一悶棍打暈,賣入了這家妓院,遇上了花想容。 花想容,妓院的老鴇叫這個名字,妓院,也叫這個名字。云想衣裳花想容,原本多么美好的一句詩詞,偏生被一個老鴇毀了。 從前,她每每想起自己的這段經歷就悔不當初,后悔自己不該來到京城尋這個從未見過面的舅舅,恨自己沒有警醒一些,讓自己落入歹人的手里。當時她覺得自己一輩子悲劇的根源就在于這個妓院。 “你這個賤人!若不是嬌嬌覺得不對,特意去查了查,我至今還被蒙在鼓里!花想容出身的婊、子……你還敢嫁給我!誰給你的狗膽!” 當時李善均咬牙切齒滿臉鄙夷的模樣猶在眼前,她簡直百口莫辯。 若不是因為被人綁到這里,她不會落下一輩子的污點,以至于后來林南薔和秦艽抓住她的這個污點指責她不自愛,來歷不明,李善均也不可能抓住這點,誣陷她腌臜不堪,不守婦道,甚至于用這個理由羞辱她,讓她一輩子活在污名之下。 這是個讓她咬牙切齒的地方,花想容更是曾經讓她想要啃血吃rou的人,可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