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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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真是倒霉,難得從墨城王手里的仆役逃離出來,這下又撞上槍口了,而且還是最鋒利的一把。 陽城附近便是墨城,這個時候能出現在這里的王爺既然不是閑王,恐怕也只能是墨城王了。 施瑤心里悔得想當草原上羊群的食料,她剛剛怎么就不長得心呢!當著墨城王面說他的壞話,她真的是吃了豹子膽了! “哦?認出本王來了?” 此話一出,施瑤登時就抖了幾下,明明是酷暑之季,可她此刻卻覺深陷冰霜。 一聲輕哼響起。 只聽墨城王說道:“你既知本王脾氣古怪,便也該知本王向來小氣,喜歡與人計較,尤其是還沒有及笄的少女?!?/br> 這下不僅僅是冰霜了,施瑤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能結成冰了。 她腦子里飛速地運轉。 霍地,她想起了一事。 墨城王的母親乃整個大晉的傳奇,從卑微到極點的小戶之女一步一步成為令人矚目的高高在上的巫女,沒有靠任何人,僅僅憑一己之力高唱女人當自強,最后還與申原謝氏的嫡子結緣,生下了墨城王。 她還是個孩童時,每次母親提起巫女崔氏必定是一臉欽羨,說世間恐怕再也難找到那樣的一個女子了,明明是女兒身卻半點不輸男兒,如此才讓心高氣傲眼光高于頂的謝家五郎所折服,甘愿一生一世一雙人。 母親還跟她說過巫女崔氏與謝家五郎是如何結緣的,再巫女崔氏還只是卑微的小戶之女時,崔氏與謝家五郎相識之初,便撒了個謊假意傾心于他,以此避開謝家五郎的追究。后來如何,母親也不大清楚,只知兩人先結了孽緣再慢慢成了佳緣。 若是父親受了這一套,興許……兒子也會受吧? 她再次磕了一個頭。 “王爺,阿瑤有罪。但!阿瑤以為此罪情有可原!是可以被赦免的罪!”她接著說道:“五年前,王爺上京述職時,阿瑤在偶然之下幸得與王爺有過一面之緣,自此阿瑤便開始傾心王爺。然,王爺行蹤不定,阿瑤再也難以見到王爺。如今又是戴罪之身,更是無顏面對王爺。一個月前,阿瑤為了引得王爺注意,才故意給張大人提議假扮王爺的仆役。方才也只是欲擒故縱!王爺身邊美女如云,阿瑤如此卑微,不若如此定不能引起王爺的注意吧……” 她終于抬起了頭,望向了墨城王。 這不望還好,一望施瑤險些就怔住了。原以為閑王相貌已是極致,不曾料到這世間竟然有比閑王長得還要好看的男人,那么完美的一張臉竟然長在了一個男人身上! 施瑤默默地在內心摒棄了下自己的膚淺,之后迅速回神,佯作一副泫泫欲泣的模樣。 她又道:“可現在阿瑤想清楚了,王爺是天上的云端,阿瑤只是地底的污泥,連給王爺提鞋都不配,說這樣的話也不過是侮辱了王爺的耳目罷了。阿瑤有自知之明,定不會死纏著王爺,阿瑤……阿瑤……” 想起過往的辛酸,兩行眼淚掉下。 她啜泣數聲,深情而又絕望地看了墨城王一眼,隨后捂著臉飛奔離開。 墨城王并沒有阻止。 施瑤心中一喜,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推開了門,飛也似的往外頭跑去。只要離開這里,她便又有了一次逃離的機會。 在她踏出廟門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美好陽光。 然而,還沒完全感受完畢,之前的兩個墨城王仆役陰沉著臉出現在她的面前。 “狡詐?!?/br> “陰險?!?/br> 得了這兩個評價的施瑤很是無辜,她眨巴著眼睛,說道:“你們王爺說放我離開?!?/br> “郎主有令,將玩夠了的老鼠抓回去?!?/br> 聽到此話,施瑤登時變得沮喪,墨城王如此說,也就是說早已預料到她會跑出來,所以才派了兩個仆役在這里候著,還說她是老鼠…… 分明是在看戲呀。 一炷香的時間后,施瑤再次見到了墨城王。而這一回卻不是在方才供奉鬼神的廟里,而是在一間禪房里。 禪房中并沒有其他人,只有墨城王與施瑤兩人。 施瑤咬著唇,垂著眼,一聲也不吭。 墨城王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半晌,他道:“無話可說了?” 施瑤不吭聲。 墨城王冷笑道:“我母親的那一套并非所有人都適用,尤其是你,施家的罪臣之女?!蔽⑽⒁活D,他斂去所有神色,淡淡地道:“六月初五那一夜,你夢見了什么?” 施瑤一怔。 六月初五不就是倉名山中山洞倒塌的前一天么?那天她心事重重,什么都沒夢見,依舊陷入在那一場太過真實的夢里,渾渾噩噩的。 但是她知道墨城王想要的答案。 于是乎,施瑤將與張量所說過有關鬼神托夢的話一字不漏地又與墨城王重新說了一遍。 話音落后,墨城王陷入了沉默。 施瑤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一個不小心與他深沉的目光撞了個正著,她心中微微一驚,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 他忽然露出一個奇怪的神情。 她小聲地問道:“王爺可以放阿瑤回邊疆嗎?” 墨城王沒有回答。 他直接轉身離開,繞過門前的屏風時,他吩咐道:“把她帶回墨城?!?/br> 施瑤的心涼了一截。 ☆、第六章 有了前車之鑒,這一回押送施瑤回墨城的兩位仆役不敢再有所松懈,施瑤在馬車里度過了暗無天日的三天。第四天的時候,她終于見到了陽光,同時也到了墨城。 施瑤被一侍婢帶到一間院子里。 院子是四方的,庭中種了一棵棗樹,樹下有石桌石椅,還有一只白貓在桌上瞇著眼,看起來很是慵懶。瞧見施瑤,倒也不怕生,懶懶地高傲地瞅了她一下,又繼續瞇眼。 施瑤還來不及多看,就被侍婢催促著走進了屋里頭。 施瑤問:“你們王爺何時歸來?” 侍婢說:“不知道?!?/br> 施瑤又問:“我在這里可以做什么?” 侍婢又說:“不知道?!?/br> 施瑤這下明白了,這侍婢是一問三不知,無論問什么肯定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于是乎她不問了,直接走到榻上閉眼歇息,一副悠游自在的模樣。 她想通了。 墨城王擄她過來,定然是有目的可圖的,上次他問了她的夢,估摸著是跟鬼神托夢有關。既然是有所圖,也就是說她目前的性命是無憂的。 是以,既來之則安之。 那一場慘死在街頭的夢告訴她,做人嘛,最重要的是有命活著,其余不重要。 . 施瑤這一覺睡得很香。 算起來,她已經有將近兩個月沒有沾過床了,上一次睡在床榻上還是沒有抄家之前的事情。之后游街示眾,流放邊疆,再是被擄,夜里不是睡在地上就是在馬車上,沒有一覺是睡得踏實的。 如今雖然境況不明,但是好歹在墨城王回來之前她是安全無憂的。 施瑤醒來后,天色已經全黑。 屋里的桌案上擱了一個漆木雕花托盤,上面有一碗稀粥和兩個饅頭。施瑤摸了摸盛粥的小碗,已經涼了,顯然是放了不短的時間。 施瑤嘀咕了一聲。 “真是小氣吝嗇?!闭虅萜廴司退懔?,擄她也罷了,在吃食上還跟牢飯一樣,牢房里行刑前還能吃一頓好的吃食呢!之前抄家收監時,隔壁牢房里的犯人最后一頓吃食有魚有rou有酒,以往還是貴女的時候吃什么都要精致好看的,如今成為戴罪之身,不由格外想念過去的吃食,不用好看也不用精致,有rou就好了。 她現在特別饞,特別想吃rou。 施瑤就著涼了的稀粥,吃完了兩個硬邦邦的饅頭。之前她藏在懷里的十六個饅頭都被無情地收走了,施瑤只覺失策,早知會被收走,當初就該把它全吃了,想必那十六個饅頭現在不知在哪只野狗的肚里呢。 人不如狗。 這四字一出,施瑤心酸地推開了窗子。 今夜無月,夜空中星星點點密布,萬里無云。她想起過去的日子,又想起了夢中的日子,她重重地嘆了幾聲。 驀地,有一股rou香味席卷而來。 施瑤咽了口口水,她左望右望,見周遭并沒有侍婢看守,悄悄地離開了屋子,一路循著香味而去。 穿過石橋,走過花叢,施瑤踏進了竹林里。 有夜風拂來,rou香夾雜著竹葉的清香襲來,施瑤的肚子不由咕咕作響。她加快了腳步,只見今早見到的白貓窩在一株青竹旁,還是用那般高傲的眼神看著她,懶懶地“喵”了一聲。 “吱吱?!?/br> 一道清亮的嗓音響起,方才還是慵懶高傲的白貓倏然變得精神,喵喵地叫了幾聲,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 緊接著,一抹胭紅色的身影出現在施瑤的面前。 施瑤不由一愣。 眼前的姑娘穿著胭紅色水仙紋的衣裳,質地是極好的,饒是見慣了燕陽城中上好的錦緞,可她此時也分辨不出這姑娘身上到底是什么錦緞,織法太過奇怪,可是卻有一種異樣的美感。再瞧她的容貌,妍妍似嬌花,看起來像是跟她同個年紀的。 胭紅衣裳的姑娘抱起了白貓,用微妙的目光打量著施瑤。 瞬間,施瑤就明白了。 這樣的眼神在燕陽城里她是見得多了,每次家中來了年輕貌美的妾侍,舊人都是用這般微妙的目光打量新人。 施瑤輕嘆一聲,說道:“你不必擔心,我……我是被擄來的,定不會威脅到你的地位,”說著,她打量著少女的容貌,登時有種惺惺相惜之感。傳聞墨城王喜愛玩弄少女,眼前這位姑娘看起來像是還未及笄的,容貌又如此艷麗,估摸著也是墨城王的妾侍或者通房,“我只是餓了,聞到了rou香味,所以……” 她的肚子很應景地響了。 少女忽然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施,單名一個瑤字,蓬萊瑤臺的瑤?!?/br> 少女彎眉一笑:“我單名一個葭字,蒹葭蒼蒼的葭,你看起來比我小,還未及笄吧,”見施瑤點頭,她含笑道:“你喚我一聲阿葭jiejie吧,既然進了王府便都是一家人?!?/br> 施瑤眨眨眼,喊了一聲“阿葭jiejie”。 少女眉毛笑成了月牙兒,說道:“我正好烤了點兔子rou,你過來一起吃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