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婚姻結兩姓之好,不是強買強賣。許家作為女方,不能上趕著,不然那就落下乘了。 許敬業端著姿態,沒有催促。數日后,他就無心關注這件事了。 因為許家發生了一件大事。 一對夫婦突然登門,自稱是承志的父母。 第11章 臉紅 一張臉脹得通紅 得知這個消息,許長安驚訝出聲:“你說什么?他父母?” 幾天前她才請吳富貴幫忙尋找,這么快居然連父母都找上門了? “是的,小姐,就在咱們家呢。老爺派人去金藥堂請承志少爺了?!鼻圜旆路鹩H眼所見,講得繪聲繪色。 許長安來了興致,她放下書:“走,我也去看看?!?/br> 剛到前院,就看見一對中年男女。兩人衣裳打扮非常得體,容貌氣質也不錯。 中年男子倒還鎮定,那婦人眼睛通紅,時不時地發出一聲抽泣。 許敬業雙手負后,在院中走來走去,心煩意亂至極。 青黛站在許長安身后,好奇地小聲問:“小姐,你感覺像嗎?” 許長安沒有做聲。像不像的,只看外表也看不出來。不過如果是她,大概不會在這兒干等,而是立刻動身去金藥堂找兒子。 親生兒子下落不明,做父母的,應該一刻也不愿多等吧。 正想著,父親已然看見了她:“你來干什么?身上的傷徹底好了?還嫌不夠亂是不是?青黛,陪你家小姐回去休息?!?/br> 許長安身子不動:“我沒事,我就看看?!?/br> 這個時候,許敬業沒心情管女兒的事,見她不愿,也就不再勉強。 派去金藥堂報信的小廝跑得很快。進店之后,一眼看見承志,他氣喘吁吁:“承志少爺,對,家里來了兩個人,自稱是你父母。老爺讓你趕緊回去呢?!?/br> 承志心緒急轉:“好,我這就回去?!?/br> 他迅速整理手上藥材,一雙手竟不自覺地微微顫抖。 一旁的張大夫看在眼里,嘆一口氣:“你趕緊回去看看吧,這里我來收拾?!?/br> “多謝張大夫?!背兄镜酪宦曋x,放下的挽起的袖口。一向愛潔的他甚至沒有去后院打水凈手,就匆匆踏上了回許家的路。 數月前,他剛清醒時,記憶全無,也試著努力找回過去??上Ф喾酱蚵?,竟無一人知道他以前是誰。 他答應過義父,以后就做許家人??墒菍ψ约旱纳矸輥須v、父母親人,他并非一丁點都不好奇。 這一路上,承志心跳得極快,緊張而又不安。往日里感覺很短的一段路程,今天竟覺得格外漫長。 “回來了!回來了!” 承志踏進院子,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對中年男女。 他無數次想象過父母是什么模樣,本以為看見他們后,他會激動萬分。但奇怪的是,這兩人站在他面前,他心里并沒有太多波瀾。 中年婦人眼睛一亮,淚水唰的就流了出來:“我苦命的兒啊……” 她踉蹌幾步上前:“真的是你,娘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男子也跟著嘆息:“唉,活著就好,找到就好?!?/br> 站在遠處圍觀的青黛忍不住摸了摸眼角。 許敬業則重重嘆息。 承志此刻心情十分怪異。他承認親人相認是一個感人的場景,可他心里卻是一種nongnong的不真實感。 他對情緒的感知很靈敏,而眼前的一切只讓他覺得古怪。 他想象中的激動、歡喜、血脈相連……好像都沒有。他甚至比剛聽到父母找過來的消息時,還要平靜。 后退一步,承志輕聲問:“你們真是我父母?沒有認錯人?” “這還能有假?”婦人嗔怪,“我自己十月懷胎生出來的孩子,我能認錯?” 承志沉吟:“以前的事我不記得了,你們既然說是我的父母,那能不能告訴我,我叫什么名字,多大年歲,以前是什么性子、為什么會受傷失憶,你們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啊,你叫袁青云,十六歲,咱們是青州人。五個月前,你有事外出,再也沒回來……我跟你娘這幾個月一直在找,后來聽說你可能是在牛頭山附近出事的,就在牛頭山附近找,一找找到了崔家村卻撲了個空,兜兜轉轉才找到這里來?!蹦凶咏z毫不慌,逐一回答。 他的話條理清晰,還真挑不出錯兒來。 而承志只覺得陌生。名字陌生、經歷陌生、眼前這對自稱是父母的人也陌生,甚至連一絲絲的“似曾相識”感都沒有。 婦人拭了眼淚:“兒啊,家里等你很久了,咱們謝過許老爺就回去吧?!闭f著又向許敬業道謝:“多謝許老爺的救命收留之恩?!?/br> 許敬業心情不佳,勉強笑一笑,以作回答。 承志心念微轉:“你們說我是你們兒子,有憑證嗎?” 婦人皺眉:“你這孩子說的什么話!你自己不就是最好的憑證嗎?” “我算什么憑證?這世上相似之人也不是沒有?!背兄拘π?,“既是我父母,那想必對我十分了解。我手臂內側有塊紅色月牙胎記,你們可還記得是在左臂還是右臂?” 他這話一出口,那對男女齊齊對視了一眼。 男子略一思忖,用極其肯定的語氣道:“左臂?!?/br> ——他方才留意到,承志視線向左瞟了一下。 承志唇線緊抿,心頭浮上些許失望。 見他不答,許敬業忙問:“怎么了?不對是吧?” 婦人忙道:“聽你爹瞎說,他才帶過你幾天?你是娘一手帶大的,娘記得清清楚楚,你的月牙胎記是在右臂內側?!?/br> 男子聞言,哈哈一笑,輕拍了一下腦袋:“哎呀,看我這記性,記錯了,記錯了。對,你娘說的是,在右臂,在右臂?!?/br> 原本在一旁看戲的許長安,看到這里,輕嘆一聲,搖了搖頭,暗想這兩人多半是假的了。 承志心內失望更重,他搖頭,繼而擼起袖子,一直擼到臂膀處。 他膚色勻凈,右臂只有一處淺淺的傷疤,并無所謂的紅色月牙胎記。 男子臉上閃過慌亂:“啊,興許是記錯了,在左邊,對,就是在左邊?!?/br> 承志再次擼起袖子。 左臂同樣干干凈凈,沒有所謂的胎記。 他雙目微斂,不疾不徐:“我手臂內側,并無胎記。若真是生身父母,又怎會不知道這一點?你們到底是誰?為什么要來騙我?” 旁觀的青黛邊聽邊點頭,深覺有理。 許長安卻輕嗤一聲,心想,這話其實也未必準確。親生父母還真不一定就知道兒女身上的胎記。比如她爹。 “假的?”許敬業這會兒算聽明白了,陡然來了精神,厲聲喝問,“說!你們是誰?不說的話,就送你們見官,告你們一個拐賣人口之罪!” 他說著就吩咐小廝:“快!綁了他們見官去!” “我們真是你爹娘,怎么會是假的呢?”婦人急了,拽著承志的衣袖,“你是不是貪圖別家富貴,連自己親生的父母也不認了?” 許長安知道這對男女多半是假冒的,看熱鬧不嫌事大,故意出聲附和:“是啊,可不能這樣!” 她話音剛落,承志的視線就倏然掃了過來。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后,眼眸垂下:“好,那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我有幾根腳趾,你們總該知道吧?” “這……”那對男女對視了一眼,男子試探著問,“十,十一個?” 特地問出來,肯定是有異于常人之處吧? 承志拂袖,面無表情:“義父,送他們去見官吧!” 許家的小廝上前抓人,他們口中哭嚎著冤枉,一時之間,亂糟糟的。 許長安涼涼的聲音在這一片混亂中顯得格外清晰:“雖然這次是假的,可下次就不一樣了。人家親生父母找上門來,可該怎么辦呦!” 丟下這么一番話,也不管她父親聽了是什么心情,直接搖搖擺擺就離開了。 許敬業臉色難看,再次威脅見官。 平民百姓最怕見官,才剛綁起來,那對男女竟是招了,說是受人指使,才上門試一試。 “受誰的指使?” “吳……開綢緞莊的吳家少爺,是他給了我們十兩銀子,讓我們來假冒他的父母!” 許敬業愣了一下:“吳富貴?這混小子!我找他去!” 他說著糾集了人就要往吳家去尋事。 而承志則將視線轉向了許長安方才站的位置。 她離開已有一會兒了。 許長安看了這么一出鬧劇,頗有點意興闌珊。她心內遺憾,那對夫婦要是真的該有多好啊。 正是六月,她這么來來回回,額頭上也生出了密密的汗珠,她干脆去后院納涼。 許家后院的荷塘是引的活水,由一條清淺的小溪注入塘中。 許長安坐在小溪邊的一塊干凈石頭上出了會兒神。 過了約莫半刻鐘,那只貍花貓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在她腳邊撲來撲去,還喵喵直叫。 “你來了啊,我今天沒帶吃的,沒法喂你?!痹S長安笑笑,“你要是厲害,自己抓條魚?!?/br> 貓聽不懂,繼續喵喵叫。 許長安干脆同它說話:“你說,今天的事,會不會對我爹產生一點影響?” 他應該能意識到讓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入嗣有很大隱患吧? 貓聽不懂,漸行漸近的人卻聽得明白。 許長安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去,見是方才那場鬧劇的主角之一。 她立刻收起笑意,不想搭理他,干脆自懷中取出一塊帕子,低頭放在小溪中浸濕,又將帕子覆蓋在了臉上。 盛夏時節,涼巾敷面,臉上冰涼涼的,許長安舒服得差點喟嘆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