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還站在門口，就那么靜靜的，看著川烏和鳳凰，她輕輕地嘆了句：“你們還在一起，真好?！?/br>
    ***

    鳳凰仰頭看川烏，看見他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但她知道，他現在很生氣。他的手握著門框，鳳凰的手也放在上面，但是她推不開門，一點也推不開。

    客廳里的川海見狀也走過來，在看清來人后，猛地一推門，下意識地想要將門關上，川烏的手沒有松開，就這么隨著川海的力道狠狠撞上去，在鳳凰的短促的驚呼中，川烏的手被夾在門縫中間。

    手指受傷會非常疼，所以常有十指連心的說法，門板打在指節上的悶聲令人心驚rou跳，可川烏硬是沒吭聲，在身邊鳳凰的驚呼和外頭女人的呼喊中，默默地抽回他的手。鳳凰想看看他的手，但是把那些心疼都咽下了。倒是川烏朝她舉起手，定定地看著她。

    門外的女人就這樣一直站著，門內的人都知道她沒有離開。

    川烏沒有開門的意思，反而一直就舉著手，鳳凰知道他的意思，卻沒有握住他的手，慢慢的，川烏把手放下，緊緊握成拳頭。

    門外的人，一直沒走。門內的人，走不出去。

    最后，是那個女人輕輕地說：“小鳥，我是來看你mama的?！?/br>
    直直站著的川烏，忽然笑了。很冷的笑，讓鳳凰很心疼。

    三千港與他們同齡的小孩私下里都會提起初雪堂的兩個雙胞胎兄弟，因為他們沒有mama。小時候鳳凰問川芎：“熊哥哥，為什么你沒有mama？”

    但她也只問過那一次，因為她確定如果不是因為從小一起長大并且她還是個女的，那天川芎一定會狠狠揍她。

    于是鳳凰知道了，不能問這個問題。

    于是她偷偷地去問mama：“為什么川芎和川烏沒有mama？沒有mama很可憐呢！”

    可是她在若梅那里也沒有得到答案，好像所有人都保持緘默，這也成了鳳凰最好奇的一件事。后來，當她知道川烏這小子能把她寵上天去后，就也試探過一次，當然，后來她再也不問了。

    不是因為川烏會揍她，而是那一次，川烏說：“我mama不要我們了，小鳥，我沒有mama，我也不想有mama?！?/br>
    有哪個孩子會不想有mama？兒歌里都唱的：“世上只有mama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沒媽的孩子是顆草?！?/br>
    川烏在說反話，是有多么難過失望才會說出這樣的話？所以鳳凰再也不問這個問題了，因為川烏很難過。

    ***

    川烏的手重新回到門上，鳳凰這時拉住了他的手：“別開了?！?/br>
    可川烏搖搖頭：“是來看梅姨的?！?/br>
    鳳凰死死摁著他的手，他低聲說了句：“我沒事?！?/br>
    是川烏開了門，他的mama像是收到了這世上最貴重的禮物，對著他說：“謝謝?！?/br>
    鳳凰的心里纏著很多叫做難過的絲線，緊緊密密地將她裹起來，有些透不過氣。她的身世？她和川烏？川烏的mama？川老爹？

    鳳凰悄悄打量這個女人，她不年輕了，但氣質很好，川烏看起來與她很像，卻又不太像。她穿一件淡雅的風衣，微微有些胖卻顯得很健康。鳳凰以前覺得川烏的mama是個大壞蛋，可真的見到真人時，卻又有不同的感覺。她想問一問，為什么要那樣做？為什么要讓川烏那么可憐？

    但她還是忍住了，這個問題，如果不是川烏和川芎自己想問，那么其他人都沒有資格去問。

    “去把梅姨叫起來?！贝踺p輕推了推鳳凰。

    這是一個機會，一個阻止老爹再繼續傷害鳳凰的機會，所以他不惜這樣突然地，面對二十幾年未曾見面的mama。

    川海淡淡說了句：“不許去?！?/br>
    川烏對他說：“這是梅姨的客人，你我都沒有權利這么做?！?/br>
    川海卻搖頭：“她怎么會是阿梅的客人？她是拋棄了你的人，你干嗎對她怎么客氣？”

    一直站在門口的女人急忙解釋道：“我剛從國外回來，我去三千港了……聽說你們要結婚了，還有她病了……我，我們很久沒見……”

    她一直看著川烏，希望她能給自己一個眼神，川老爹一下拉住她的胳膊往外推搡：“你給我滾！”

    川烏皺著眉頭看他粗暴的動作，當女人被推倒在地時，他再也受不了的低吼一聲：“夠了！住手！”

    鳳凰的眼眶立馬就紅了，可憐的川烏啊，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忍受別人欺負你的mama嗎？

    ***

    川烏過去將人扶起來護在身后，兒時關于mama的少少記憶力，似乎就有這一幕，他的老爹在初雪堂最深處打mama，他和哥哥被勒令不許踏出房間半步，房間里雖然關著門窗，卻還是能隱隱聽見mama的哭聲。

    而這一次，川烏的mama并沒有哭，她被扶起來，對川烏說：“我很好，別擔心?！?/br>
    川烏撇開眼，松開手。川老爹拽了川烏一把，說：“你給我過來！”

    川烏揮開老爹的手，說：“夠了，今天就這樣吧，你們都走?！?/br>
    可是沒人動，川烏終于耐不住了，將鳳凰護在身后面對自己的父母：“走啊，都走！不管怎么說我都不會跟她分開的！”

    “為什么要分開？”川烏的mama突然問，面上的表情深奧莫測，然后，她看向川海。

    川海有種被人拆穿的羞惱，他也顧不上鳳凰這邊，抬手拉住川烏mama往外走?？纱醯膍ama卻一邊防抗一邊快速說著：“他是不是威脅你們？用什么？小鳥的身世嗎？天啊，三十幾年了，川海你還沒有放棄嗎？”

    川烏一個箭步過去將mama從老爹手里解救出來，身子自動自發地，將她拉到自己身后，現在，他的身后就有兩個女人。川海氣急了，指著川烏：“你干什么！”

    再指著他身后：“你給我出來！”

    川烏的mama一臉不敢相信：“你怎么會？你怎么敢？你不怕天哥殺了你嗎！”

    鳳凰的心一痛，她的老爹，已經不在了。

    那邊川海已經完全顧不了了，他理了理衣襟，重新關了門，他說：“好，那今天就說清楚吧，川烏，你不要后悔?！?/br>
    事后的很多很多年，川烏都在后悔，為什么那時候，他沒有帶著他的小鳥從那個令人窒息的房間離開？為什么要讓她聽到接下去的那場談話？

    “天哥？你還不知道吧？”川海說，“他已經死了?！?/br>
    川烏的mama一臉震驚，顯然很難相信：“怎么會？”

    “車禍?！兵P凰站在她身邊，低低地說了一句。

    川烏的mama恍然：“所以你才敢這樣！”

    川海不做聲，也并不覺得慚愧。有一個猜測醞釀在鳳凰心里，她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但她希望一切不是真的。

    可是，川烏的mama說話非?？?，快到鳳凰和川烏都沒有準備好，就聽見了事實：“你想毀了小弟嗎？你為了你自己居然可以不顧兒子？你究竟是不是人？川海你是不是人？你都這把年紀了還在妄想阿梅姐你對得起天哥嗎！”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回家就十點了，所以在微博上請假一次，你們等了我很久嗎？抱抱。所以今天早早更新~~

    大家開始倒計時五萬字了嗎？好像能看見你們的表情呢~~我只想說，這個文里只有川海一個壞人大壞蛋。

    明天真相大白。

    第 17 章

    那一瞬間，川烏預見到了自己的未來。

    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憤怒，而是抱歉，小鳥，對不起，給你帶來了這樣的災難。

    鳳凰猛地一怔，看向川烏，川烏的眼是那么的深，她望不見底，只能沉溺在那片黑瞳中。

    川烏的mama在說完這句話后忽然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她慢慢轉頭，看向鳳凰和川烏。她害怕川烏會生氣?？煽雌饋?，川烏好像并不生氣，他直直站在那里，只看著鳳凰。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絕望。

    川海一聲冷笑：“天哥？我為什么對不起他？這三十幾年我就是為了他才一直忍到現在的！”

    鳳凰再也聽不下去了，她推開擋在身前的川烏，跑進了若梅的臥房。房間里，若梅安安靜靜地睡在床上，她最近的睡眠一直很不好，很少有這樣熟睡的時候，鳳凰如一只倦怠的小鳥，將自己縮在她的床邊。她下巴墊在小臂上，側臉看起來與若梅十分相像，三千港的人在她小的時候常?？渌駇ama，后來又說她像爸爸比較多，她那時很是困擾，還問過川芎：“哥哥，我為什么不能一半像爸爸一半像mama呢？像mama太多我怕爸爸會難過呢，可是像爸爸太多我也擔心mama會難過呢?！?/br>
    現在想想，一切都是那么可笑。

    三千港的人，都知道她是個撿來的孩子嗎？

    那么，他們總拿她的長相說話，是不是在故意諷刺她？

    房間的隔音很差，鳳凰呆呆坐在地上，聽見川烏的mama十分難過地說：“小弟，mama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你，你別這樣?！?/br>
    然后，鳳凰聽見了川烏對他mama說的第一句話：“既然拋下我和哥哥走了，為什么還要回來？”

    鳳凰可以想象，他現在一定也如自己這般難過，可他總是習慣口氣淡淡地，不讓人發現他的情緒。

    門外，川烏的mama再說了些什么鳳凰就聽不到了，因為她用被子捂住了頭，被子里是mama的味道，她的臉就擱在若梅的手背上，輕輕地一下一下蹭過。這雙手，在她小的時候很少抱她，因為老爹總會攔著，然后自己把她舉高高，那時她以為是因為老爹太愛她了，在和mama搶她，所以她總是會蹭著老爹出門在外，偷偷爬到mama床上，撅起小嘴巴親親mama，然后告訴她：“mama你抱抱我吧，小鳥不會跟爸爸說的?！?/br>
    于是啊，在鳳天不在家的日子里，若梅總會抱著她在花園里散步，她那時覺得自己真是乖巧孝順，人見人愛。她好喜歡mama的懷抱，當然，也喜歡爸爸的肩膀。

    漸漸地，耳邊再也沒有那些嘈雜，家里安靜了下來。鳳凰的臉不知道什么時候濕了，她感覺臉下mama的手在動，掀開被子一看，若梅醒了。

    “小鳥這么在這里？”她睡得很好，卻依舊很疲憊。

    鳳凰趁她還在迷蒙見，立馬重新躲進被子里，偷偷抹掉眼淚后才出來。

    “軟糖被團子接去玩了，所以我陪著您啊?！兵P凰這么說。

    若梅慢慢地點點頭，然后看著她問：“川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