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余辰逸整個人都僵硬了，坐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自己一動彈就會刺激到那個人。

    他渾身發寒，恐懼讓他身體冰涼，眼眶卻一點點燙起來。

    他現在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只恨自己從房間里出來時沒有帶出手機，不然的話……不然的話……

    顧騶臨收到他的消息一定會來陪著他的吧。

    余辰逸在原地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他的腳開始發麻，傳來像被小螞蟻啃咬的感覺時，那個視線也一直纏繞在他的身上，沒有分秒離開過。

    將近中午了，外面的太陽越來越大，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得地板一片金黃。

    余辰逸的身體在這種烈陽的照耀下逐漸回溫，他已經從最開始的驚恐不安里回過神來，借著低頭的動作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四周。

    他租的房子不大，客廳里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按照對方深夜才會鬼鬼祟祟進房間的行為來看，那個人現在應該不在房子里。

    想想也是，他怎么說也是一個大男人，雖然被襲擊過，但都是在他放松警惕時下手的，對方不可能在這種他有防備的時候再次出現，畢竟兩個人真的打起來，誰贏還不一定。

    那么那個視線……到底是從哪里出現的呢？

    余辰逸

    第一反應是針孔攝像頭。

    光是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的房子里被對方布滿了攝像頭，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對方的眼皮底下，生活在對方的監控里，余辰逸就覺得有股徹骨的寒意從背后一竄而過。

    難怪……難怪對方對他的行程這么了如指掌，原來不止是跟蹤，還有監控。

    所以說……他最安全的時候，居然是在顧騶臨家里住的時候。

    余辰逸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里，疼痛讓他找回險些又要丟失的冷靜。

    他的腳還有點麻，但余辰逸沒有在意，咬牙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心里的憤恨讓他顧不上會不會激怒對方，他忍不住胡亂地舉起手對著四周比了個中指。

    等發泄完之后，余辰逸跑回房間里拿了手機，點開顧騶臨的電話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沒有撥通，徑直走回客廳。

    他想先靠自己的力量解決自己能解決的，如果一直依賴顧騶臨，他害怕對方會覺得厭煩。

    余辰逸把客廳厚重的窗簾拉上，等客廳變得黑暗后打開了手機攝像頭，以自己現在站著的地方為起點，從右手邊開始一點點尋找攝像頭的存在。

    他順著墻壁一點點照過去，遇到柜子和電視時也一點邊角都不放過，仔細留意著手機屏幕上有沒有出現紅點，一寸一寸地尋找著攝像頭的蹤跡。

    單身公寓的的房型不大，到了下午時，余辰逸已經把客廳各個地方包括天花板找了一遍，從隱蔽的角落里拆除了三個針孔攝像頭。

    他原本想把攝像頭踩爛，丟到地上時又想起這大概可以算是證據，只好憋著一股氣把攝像頭放到桌子上，拉開窗簾后一屁股坐到地上休息了一會兒后起身，準備去房間看看還有沒有別的攝像頭

    然而還沒等他走開兩步，突然腳步一頓。

    他默默地回過頭，看向雪白的墻壁，顧騶臨送給他的半人高的散尾葵開得正好，陽光撒到散尾葵旁邊的米色布藝沙發上，一切都顯得安靜又美好。

    但在這種安靜的畫面里，余辰逸卻汗毛豎起，后背發涼，緩緩出了一層粘膩的冷汗。

    在他把客廳的攝像頭全部拆掉后，那股消失了的視線……又再次出現了。

    而且比剛才還要明顯、炙熱很多倍，就像有人就站在他的面前，直直地看向他。

    余辰逸抓著手機的手青筋凸起，骨節因為用力而發白，骨頭和手機碰觸時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音。

    他的手指不自覺地在顫抖，在意識到自己拆完攝像頭、又敏感地轉過身后，那個視線不但沒有絲毫收斂，反而更加囂張，挑釁一樣肆意地舔舐著他的全身后，余辰逸的身體一點點地僵硬了起來。

    余辰逸的腦袋在這種環境下一片空白，就像被一團東西糊住了一樣，他一時間說不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僵硬的雙腳卻已經自發地抬起來，往那個視線出現的地方——沙發后的墻壁走過去。

    他舔了舔自己干澀起皮的嘴角，喉結不自然地顫抖著上下滾動，站到了那堵白墻前面。

    白墻干干凈凈的，什么都沒有。

    余辰逸的手指抽動了一下，只覺得那個視線離他又近了一點。

    就在他的面前，那個偷看他的視線，那個在地鐵上襲擊他的、半夜潛進他的房間在他身上留下那么多痕跡的人，就在他的面前。

    但到底在哪里……

    余辰逸的腦海里一片混亂，他又往前走了兩步，舉起顫抖的雙手，凸起的手腕骨劃出一個凌厲的弧度。

    他動了動，突然瘋了一樣抬起手把布藝沙發往外一拉，在沙發腳摩擦到地板發出尖銳的聲響中，他的心臟也開始狂跳起來。

    他屏住呼吸往沙發后面探頭，在看見光潔的白墻后膝蓋一軟，幾乎直接跪倒，喘息一下子重了起來。

    沒有……什么都沒有……

    他的額角也開始冒出冷汗，他嘴巴的因為喘息而不斷張合，那個視線guntang地落在他的后背上。

    余辰逸抓狂地抹了一把臉，猛地回頭，身后是開得正好的盆栽。

    在盆栽放在這里之前，那原本什么都沒有，只有空蕩蕩的白墻，但現在白墻被擋住了。

    被擋住了……

    余辰逸耳朵轟鳴作響，他好像什么都感知不到，只能感覺到那仿佛實質一樣凝在他身上的眼神。

    他連方才狂跳的心臟都感受不到了，他木木地伸手，想像剛才一樣瘋狂推開沙發一樣推開盆栽時，又想到這是顧騶臨給他的禮物。

    他的動作頓了一下，仿佛電影慢動作一般，一點一點地將盆栽往旁邊推去。

    隨著盆栽的移動，白墻一點點地出現在余辰逸的眼前。

    白墻、白墻、還是白墻……

    然后是……一個黑色的、拳頭大小的黑洞。

    余辰逸渾身一麻，下意識地將眼睛湊上去。

    然后他看見了……在那個黑洞的另一邊，有一只眼睛，正在看著他。

    作者有話說：

    有人害怕嗎！害怕了記得告訴我！讓我開心一下（bushi

    第40章

    余辰逸猝不及防地和那只眼睛對視上了。

    那只眼睛也湊在洞口的面前，眼白泛紅，漆黑的眼瞳里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一直悄然無息、默默地看著他。

    “……！”

    余辰逸被嚇得整個人往后一摔，后背蝴蝶骨和地板重重撞擊，發出巨響，他卻無法顧及自己后背的疼痛。

    他只覺得自己突然被人勒住了脖子，茫然地張大嘴巴，驚恐到極致時聲帶完全失去了作用，只有胸膛在瘋狂地上下起伏，卻什么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徒然地睜大雙眼，瞠目欲裂。

    洞口對面的那只眼睛動也不動地看著余辰逸驚慌的表現，在余辰逸摔倒在地時眨了眨，突然瞇了一下，睜開的眼睛彎了彎，就像對著余辰逸微笑一樣。

    “嗬……嗬……！”余辰逸連站起來都做不到，雙腳在地上徒勞地蹬著，雙手撐在地上往后爬，驚恐的喊聲全都鎖在喉嚨里，一邊看著那只眼睛一邊往后倒退，“啊……嗬……”

    那只眼睛沒有一點被發現的慌張，一動不動地透過黑洞盯著余辰逸，好像在欣賞余辰逸的驚恐和狼狽，眼里流露出來的狂熱和憐愛死死地箍住了余辰逸的脖頸，讓他的窒息感越發強烈。

    “救……救救我……”余辰逸好不容易才能發出微弱的呼喊，但這聲如同小貓無力地慘叫一樣的聲音卻讓那只眼睛的視線更加炙熱了起來。

    他看著那只眼睛一路往后爬，退出一段距離后才掙扎著半站起來想要跑走，卻又膝蓋一軟狠狠摔倒在地上，手腳完全不聽使喚。

    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余辰逸渾身上下都痛得沒有知覺，才終于跌跌撞撞地爬到了浴室里反手鎖上門，整個人蜷縮在門邊，臉上已經糊了一層淚水。

    他根本不敢往外跑，他害怕那個人就在門口等著他，或許正透過貓眼往里面看，他一湊近貓眼，或許就能看到那只扭曲的、通紅的眼睛。

    他原本靠坐在門邊，但發軟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住他坐穩，他一點點地往下滑，最后整個人抱著膝蓋如同燙熟的蝦一樣佝僂著腰，橫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余辰逸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連牙關都打著顫，在安靜的浴室里發出奇怪的磕碰聲。

    “救救我……”他死命抓著手機，手背上青筋凸起，指尖發涼，滿手都是嚇出來的冷汗，連想要解開手機鎖都按不了，在他胡亂的觸碰下，手機屏幕上全是汗水。

    “救救我……小臨……小臨……”

    余辰逸意識用衣服擦干凈手機上的屏幕，但他一舉起手，手機就直直滑落，“砰”一聲掉到地板上。

    他被這個響聲嚇得整個人一抖，眼淚更加洶涌地流下下來。

    “怎么辦……怎么辦……冷靜點……”余辰逸一邊顫抖著聲音小小聲地安撫自己，一邊用腦袋撞墻，試圖用疼痛讓自己冷靜下來。

    浴室里響起沒有規律的“砰”、“砰”聲，他越撞越用力，撞得光潔的額頭上一片通紅，但這種自殘一樣的方式沒有起到絲毫作用，反而讓他更加暈眩。

    余辰逸終于再也沒有力氣去撞墻，軟軟地癱倒在地，胸口因為用力呼氣而瘋狂起伏。

    “小臨……小臨……”

    他一邊深呼吸一邊半瞇著眼睛去摸手機，但是手上一點力氣都沒有，根本沒辦法將手機拿起來對準臉部解鎖。

    因為拿不起手機，他愈發驚恐，呼吸更加急促起來。

    在這樣的劇烈呼吸下，他的胸口開始發疼，冷汗瘋狂往外冒，沒多久他的人就像剛掉進水里一樣濕漉漉的，身上輕薄的衣服已經全是水汽，緊緊地粘在他的身上，將他死死包裹住。

    余辰逸被衣服包著，更覺得呼吸困難，他的臉高高抬起，看著天花板的雙眼微微翻白，淚水從睜大的眼眶邊緣不斷涌出，四肢不正常地抽搐著，嘴巴張張合合，用微弱的聲音不斷呼喊著顧騶臨的名字。

    在這種極度絕望的氣氛之下，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劃破了一室的寂靜，也打斷了余辰逸如同破風箱一樣駭人的喘息聲。

    余辰逸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整個人顫抖了一下，在意識到是自己的手機鈴聲后灰暗的眼睛頓時爆發出驚人的亮光。

    一定是小臨，一定是小臨！

    之前也是……之前也是小臨給他打電話，把他從地鐵的洗手間里救出去的！

    “小臨……小臨……”余辰逸的嘴角不自覺地掛上一個有些扭曲的笑容，他艱難地伸手把手機撥到自己面前，眼淚和汗水一起往下滑。

    他手指顫抖著，看見手機上顯示的“小臨”兩個字，連呼吸都瞬間通暢了不少，他喉嚨里發出辨不分明的笑聲，接通了電話。

    “哥哥？怎么這么久才接電話？”顧騶臨的聲音溫柔和煦，如同清風撲面，自然地把壓得余辰逸喘不過氣的恐懼驅散了不少。

    顧騶臨的聲音帶著點期待的笑意，溫和地說：“我剛剛去超市買了點菜，我們今晚一起吃飯好不好？我過去或者哥哥過來都行，哥哥覺得怎么樣？”

    “小……小臨……小臨……”余辰逸把臉貼在手機旁邊冰涼的地板上，在聽見顧騶臨輕松的聲音的瞬間，他整個人就迷糊了起來，緊張了許久突然放松下來，困倦將他整個人籠罩了起來。

    “嗯？哥哥？你的聲音怎么回事？”顧騶臨在電話那邊瞬間緊張了起來，著急地追問道：“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余辰逸的聲音開始發虛，一點點地變小，“你快來接我……好不好？接我去你家……”

    電話那邊傳來跑動時衣服摩擦的聲音和塑料袋的聲音，顧騶臨的聲音驚慌了起來，夾雜著風聲傳到了余辰逸的耳朵里：“哥哥？哥哥！我現在就過去！”

    聽見顧騶臨說現在就過來的話，余辰逸終于徹底放下心來，他鴉羽般漆黑的睫毛顫動了兩下，一點點往下垂，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瞬間，他聽見的是顧騶臨喊他的聲音。

    那個聲音就像最堅固溫暖的港灣，余辰逸閉上的眼睛沁出熱淚，徹底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