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我賺錢不是給你們花,那還賺來干什么用?”于路不以為然地說,“你別cao心,回頭我會安排好。走吧,今天回島。店就交給你了,阿海?!?/br> 阿海點頭:“去吧?!?/br> 清明時節雨紛紛,南方海濱也不例外,好在這邊的春雨不會連綿不斷,總是下一陣停一陣,不妨礙出行。于路帶了弟弟和侄兒回到島上去給先人掃墓上墳,這是每年的傳統,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事,如果他們不去,就沒人會去了。于路的父親于利生有過一個兄弟,不過去得很早,還沒結婚就夭亡了,人單力薄在他們這里是最受欺負的,因為打起來沒有幫手,于利生吃了不少虧,發誓要生很多兒子來旺香火、壯聲勢,這才生了于路兄弟三個。 回到島上,于路兄弟成了大家關注的焦點,每個看見的熟人都跟他打招呼:“阿路回來了?” “阿路回來掃墓了???” “這次回來住幾天?要多回島上看看啊?!?/br> “……” 問候友好親切,這讓于路感覺頗不能適應,每次回島的待遇感覺都不太一樣。于南小聲地說:“大哥,我怎么覺得咱們是衣錦還鄉???” 于路笑了笑,沒有接話。 于路并不打算回家住,但是要回去拿鋤頭鐮刀之類的,墳頭的草該除一除了。路過羅家,聽見有人在屋子里吵架,罵罵咧咧的,是兩個女人的聲音,于路稍微留了點神,好像是羅家婆媳兩個在吵架,不過并不是在罵對方,而是在指責第三個人,其中有“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有能耐別回家來磨人”等。于路明白過來,這是在罵羅玉芬吧。 于路才想起來,自己好久沒有聽到羅玉芬的消息了,就是上個月的時候,店里的一個阿姨說她出院回娘家來住了,不知道還在不在這邊。 于路正在胡思亂想,突然聽見于冰舉著自己的塑膠槍“啪、啪、啪”地打了起來,他順著視線看過去,原來是和羅俊生的兒子阿榮在隔空槍戰,那小子也不示弱,嗓門還不小,不過就是手里的玩具槍太小了,被于冰手里的大家伙給比下去了。 于南叫過他:“阿冰,走了!” 于冰說:“等我消滅壞人!” 于路聽聞笑了起來,這孩子還記著仇呢,這都過去這么久了,不是說小孩子都沒隔夜仇的?“好啦,你的是大炮,早就把他消滅了,走吧?!?/br> 于路拉著于冰的手回家去,開門拿了東西,然后繞過自家房子,從后面穿過去,從那邊上山。剛走沒幾步,就聽見有人叫他:“阿路!” 于路猛地抬頭,看見了羅玉芬,她非常憔悴,瘦得就剩一把骨頭了,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樣子,衣著非常樸素,花襯衫外面套著一件舊外套,褲腿上還沾著一些泥,手里捏著一把陳舊的折疊傘,不知道等了多久了?!鞍⒎??!?/br> 羅玉芬看見于路,沖他笑了笑,眼圈卻有點紅了:“我知道你會回來的?!?/br> 于路驚訝地說:“你等我很久了?有事可以去店里找我啊。你身體怎么樣,好了嗎?” 羅玉芬點點頭:“還好,就是不能久站久坐,需要多躺著休息?!?/br> “那你還在外頭等著,這下雨坐都沒地方坐?!庇诼酚行┴焸涞卣f,“你有事找我是不是?” 羅玉芬看著于路,咬著下唇不說話,于路明白過來:“阿南你帶阿冰先走,我一會兒就追上來?!?/br> 于南懂事地點頭,牽著于冰離開了。 羅玉芬確定他們走得遠了些,這才開口說:“我已經離婚了,兒子都給了黃建功。他給了我一筆錢,讓我回家來養病,但是家里待不下去,我想出去找事做?!?/br> 于路說:“你的身體吃得消嗎?” 羅玉芬苦笑了一下:“關系不大。差不多都已經康復了??墒屈S建功給的錢都在我媽那兒,她不愿意給我,總以為我自己還有私房錢,其實我哪里有什么私房錢,所以我想找你借點錢。你上次說了,有困難可以找你?!闭f到后來,聲音變得非常低。 “可以,需要多少?”于路不假思索地說。 羅玉芬用手揪著舊折傘的傘面:“我也不知道,兩三千可能差不多了吧?” 于路嘆口氣:“現在兩三千塊錢能頂什么事?你身體又不好,去外面打算找什么事做?” 羅玉芬說:“我跟阿秀說好了,去她廠里做事?!?/br> 于路不知道阿秀是做什么的,既然是廠里,估計就是流水線上作業,辛苦可想而知:“你身體能吃得消嗎?” 羅玉芬說:“他們是計件的,干多干少都可以,我撐不住就會休息,總能養活自己的。我在家里再待下去,遲早又要被逼死了?!?/br> 于路點頭:“也好?;仡^我給你拿一萬塊錢,你先用著,不夠再跟我打電話,我給你匯款?!?/br> 羅玉芬咬著唇,眼眶泛著水光:“謝謝,我走的時候來找你拿好不好?” “好。阿芬,不用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看我就知道了。沒什么過不去的坎兒,真的?!庇诼沸χf。 羅玉芬點點頭:“嗯,謝謝,我以后一定會還你錢的?!?/br> “不著急,慢慢還吧?!庇诼氛f。 “那我走了?!绷_玉芬轉過身,身形略遲緩地往回走。 于路看著她的腳步,雖然有些慢,但好歹是自己在走了是不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第45章 虛驚一場 掃完墓,于路并沒有馬上回去,而是帶著于南去看新房了。鑰匙拿到手幾天了,一直都沒抽出空去看房子,他還挺心癢難耐的,就算是房子是阿海的,他們也都會搬進去住,那就是他們的家了。 于南對他們家這種坐云霄飛車一樣上升的境況好奇得要死:“大哥,我簡直不敢相信,咱們這么快就把債給還清了,還開了這么大的店,現在又買上房子了,真跟做夢一樣?!?/br> 于路笑笑:“別說你,就連我自己也沒法相信?!焙喼本褪且粋€奇跡,而這個奇跡,則是叫阿海的男人書寫的。 “這一切真是多虧了阿海哥,他絕對是上天派來幫助我們的天使?!庇谀嫌芍缘馗锌?。 于路聽見這句話,突然莫名傷感起來,什么時候,上天會把天使收回呢。 他們根據地址找到了地方,是一處新縣政府附近的樓盤,離現在的迎旭酒店也不遠。樓盤是高層公寓樓,他們的房子在十七樓,坐電梯上去,非常便利,房子是朝南面的,采光通風都非常不錯,遠遠地還能看見海景,三室兩廳的格局,雖然不算大,但是絕對夠住了。 于冰興奮得在空曠的屋子里大喊大叫:“阿伯,這以后就是我們的家了嗎?還有電梯,超棒!”于冰很喜歡坐電梯,他在店里的時候,最喜歡跑到迎旭去坐電梯,迎旭的電梯還是設置在外面的透明觀光電梯,坐著其實有點暈,但是他卻很喜歡,上上下下玩得不亦樂乎,幸虧酒店的人對他都很熟悉了,否則給哪個客人拐走了都不知道。 “對,這是阿海叔叔買的房子,以后咱們就搬到這里來了?!庇诼芬矊⒚块g屋子打量過了,跟現在租的房子格局差不多,三間臥室,正好夠他們分配,這房子比那邊更寬敞一些,格局也更為合理一些。 于南問:“這是海哥買的嗎?” “對啊,他都沒告訴我,背著我自己來看的房子,我還是第一次過來看。房子還不錯,你覺得呢?”于路說這話的時候嘴角掛著笑容。 于南有些意外:“海哥買房都沒告訴你,想給你一個驚喜?” 于路意外地看著弟弟,然后尷尬笑了一下以作掩飾:“瞎說什么,給我什么驚喜,這是他自己買的房子?!?/br> “那他將房子給我們???”于南緊緊盯著他哥的臉。 于路說:“他自己也要住啊,我們是一家人?!?/br> 于南早就猜到他哥和阿海之間有了貓膩,阿海都已經承認了,只有他哥還在硬撐著裝什么都沒有發生,于南真想說“哥,你別裝了,我都知道了”,不知道說了之后,他哥會是什么反應。不過想想還是算了,他和他哥之間的關系,一直都是嚴肅有余,活潑不足,雖然是兄弟,更像是父子,不到隨便開玩笑的程度。 于南說:“哥,我可不可以先挑房間?” 于路說:“主臥留給阿海,剩下的兩個你隨便挑?!?/br> 于南也沒什么好挑的,他選了最小的一間:“那就這間吧,這個房間光線還不錯?!?/br> “小房間還挑什么?”于路笑弟弟。 于南說:“感覺不一樣啊,這是我自己選的房間?!?/br> 于路不理解弟弟的想法,他四處看了又看,覺得陽臺夠寬敞,計劃在陽臺上弄點土上來,然后種些蔥蒜、辣椒之類的,到時候這件家要吃就去摘,既方便,又能美化環境。 于南忍不住笑了:“這么漂亮的陽臺,你居然拿來種菜?!?/br> “不行嗎?我看咱們現在住的那地方,好多人家里都種了,我覺得方便得很,又好看?!庇诼酚X得那樣才有家的氣息,他因為是租的別人家的房子,不敢亂動,現在住自己的房子,就隨意他折騰了。 于南忍住笑:“我覺得種點花草還不錯?!?/br> “花草也可以有點,還是菜比較好種?!庇诼氛f。 阿海打電話過來:“你們還沒回來,在哪里吃午飯?” 于路說:“我來看房子了,還沒吃,馬上就回去,回去吃?!?/br> 阿?!班拧绷艘宦?,過了一會又問:“怎么樣?” 于路知道他問的是房子的事:“還不錯,挺有眼光?!?/br> 阿海有些得意地嗯哼了一聲,沒說什么,把電話掛了。 于路看著電話,忍不住笑了起來。于南看著他哥臉上的笑容,就跟他談戀愛的同桌一樣的傻,果然是吧,他沒猜錯。 房子買好了,但是也不能馬上就搬,因為里面空蕩蕩的,沒什么都沒有,就算是不再裝修,也還是要添置家具的。而添置家具的錢還在飯店里呢,所以還是得慢慢來。 于路將碰到羅玉芬的事告訴了阿海,也沒有隱瞞答應借錢給她的事,阿海說:“她離婚沒分到財產?” 于路說:“應該有吧,估計都被她父母拿走了?!?/br> 阿海冷笑:“這樣的父母女兒也真是夠了,全都是極品,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br> 于路也覺得這家子確實奇葩,便說:“算了,也是我遇到了,這一次幫了也就幫了,希望她以后真的能夠獨立起來?!?/br> “最好是這樣?!卑⒑Uf,三番兩次給于路惹來麻煩,于路不煩,他都煩了。 劉浩洋又打電話來問阿海照片的事,于路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把照片給他傳過去,便翻出自己給阿海拍的那張照片,點下發送鍵的時候,于路的心又提了起來,他暗暗祈禱這個不是阿海的家人,就算是做了再多的心理準備,他也不愿意接受阿海已經結婚的事實。 于路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劉浩洋那邊的消息,他整天都把注意力放在手機上,既希望它快點響起,讓自己早死早超生,又害怕它響起,會給自己帶來最不想知道的消息。 阿??此伎焐窠浟耍骸袄习?,你干什么?你把我的開片蝦當成椒鹽蝦做了。阿偉,趕緊給我重新剖蝦!” 張易偉趕緊安排下面的人去做。 于路這才回過神來,看見被油炸得焦脆的開片蝦,從蝦皮到蝦rou全都變成干的了:“抱歉,我剛走神了?!?/br> 阿海說:“我看你一直都在看手機,以后廚房里要設個規定,高峰時期不允許帶手機,老板也不例外?!?/br> 于路無辜地看他一眼,心說不知道是為了誰在傷腦筋。阿??粗难凵?,挑了一下眉:小樣兒,還敢裝無辜。 這盤子椒鹽蝦自然是不能作數的,要另做才行,雖然于路覺得開片了的蝦做成椒鹽口味也是別有風味,但卻不能端上桌砸自己的招牌。 忙完之后,大家都休息的當兒,于路拿出手機來查看信息,還是沒有信息。阿海走到他身邊,將手放在他的膝蓋上:“你這兩天都魂不守舍的,有什么事?” 于路看著自己膝蓋上的手,并沒有叫他挪開,手的重量和溫度擱在上頭,讓他覺得有幾分心安,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我在等耗子那邊的消息?!?/br> 阿海翻了個白眼:“你這是庸人自擾,我說了不用發?!?/br> 于路看見有人過來了,抓起阿海的手扔到一邊去:“還不是為了幫你,也是為了配合耗子的工作?!?/br> 阿海蹬了腳上的鞋,在桌布的遮掩下用右腳趾頭有意無意地蹭于路的小腿肚。于路乜他一眼,將腿移了一點,避開他的sao擾,這王八蛋,居然大庭廣眾之下開始調戲他。 阿海說:“你心急就打個電話去問?!?/br> “不了,還是等消息吧?!庇诼氛f,那邊不來消息就是好消息,哪有自己往槍口上撞的。 阿海拿過于路手里的手機,給劉浩洋打了個電話:“劉警官,我是阿海,問下照片的后文?!?/br> 那邊說了句什么,阿海把電話掛了:“不是。說是忙得忘記跟你說了。庸人自擾?!边€給了他一個鄙視的眼神。 于路嘿嘿傻笑起來:“真不是啊,那太好了?!?/br> 阿??粗?,將手機放到他手里,趁機撓了一下他的手心。于路的手心如有電流直通心臟,整個胸膛都是酥麻的感覺,他下意識將手收回去,握了一下拳頭,仿佛阿海的手還留在那兒似的。 過了大概一個禮拜,羅玉芬終于過來找于路,她的臉色比之前好看了些,眼神中也有了些光彩,大概是為自己終于可以獨立而充滿了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