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于南說:“我給他收起來了,放在條桌的抽屜里?!?/br> “哦,一會兒都給我?!庇诼氛f。 于冰嚷嚷起來:“那是我的錢!” 于路說:“知道是你的。阿伯給你收著,然后給你去交學費,好不好?” 于冰聽說交學費,趕緊點頭:“好?!?/br> 吃了飯,于路收拾了一些禮品,準備提著到劉浩洋家去拜年。阿海收了一些干貨,交給于路:“這個也帶去?!?/br> 于路看了一下,都是做佛跳墻的原料,昨天晚上鐘彥宏提著佛跳墻走的時候,于路念了一句“耗子幫了我們那么多的忙,還沒好好請他吃一頓佛跳墻呢”,阿海就說明天過去他家現做。 出門的時候,阿海將所有的東西都提在手里,于路看了一眼,也沒跟他爭,要換平時,一定要自己拿一些的。 他們這邊的習俗,是年初二出嫁的女兒回娘家,于路的兩個姑媽都已經是當外婆的人了,初二要接待自己的女兒女婿,不會在這個時候過來拜年,要等于路先去拜過年了,她們才會過來他家吃一頓飯,因為他是晚輩。所以于路家今天是沒有親戚來的。 鐘彥宏倒是異常興奮,他很自覺地將自己當成女婿,上岳丈家拜年,見到于路幾個,還嫌他們太慢了:“你們就不能快點嗎,頭一次上人家家里拜年,要早一點才顯得懂禮節?!?/br> 于路說:“我們又不是什么重要客人,晚一點有什么關系。今天耗子家的主要客人是他的jiejie姐夫?!?/br> “誰說我不重要了?”鐘彥宏說。 于路斜眼瞅他:“你也是新女婿上門?”說完這話,于路差點想抽自己嘴巴子,哪壺不開提哪壺,嘴賤! 鐘彥宏嘿嘿笑:“沒準啊?!?/br> 于南說:“沒聽說浩哥還有meimei啊,jiejie都嫁人了吧。鐘老板你要娶哪個?” 于路為自己提起這個話題相當懊悔,生怕鐘彥宏會繼續下去這個話題,這人一向就是個不大靠譜的。但是阿海把話題岔開了:“昨天提回去的佛跳墻怎么樣?” 鐘彥宏興奮起來:“簡直是太好了,我家老爺子喝了兩碗?!逼鋵嵥蛱焯峄厝?,他爸還是沒讓他進門,不過他提回去的佛跳墻倒是接受了,家里的線報告訴他,老爺子吃了兩碗,似乎還意猶未盡,但是沒有了,被其他人全都瓜分掉了。鐘彥宏心里有了主意,要搞定老爺子,還得從他的胃攻起,以后要多指望阿海了。 于路說:“看來很喜歡吃啊?!?/br> “那還用說,我估計沒人不愛吃吧?!?/br> 鐘彥宏熟門熟路找到了劉浩洋的家,于路提前給劉浩洋打了電話,告訴他自己到了,劉浩洋興沖沖地跑出來迎接,本來一臉喜氣,結果看到了鐘彥宏,頓時一張臉垮了下去,皺眉瞪了他好幾眼。 鐘彥宏笑嘻嘻的舉著禮物:“小劉警官,新年好啊,我也來給你爸媽拜年,不會不歡迎吧?” 伸手不打笑臉人,又當著于路和阿海的面,劉浩洋當然不會駁他面子:“來的都是客,請進吧?!?/br> 于冰撲上來:“耗子叔叔,給你拜年,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劉浩洋哈哈笑著抱起他:“好,叔叔給你個大紅包?!?/br> “謝謝叔叔!” 劉浩洋家里雖然是縣城人,兄弟姐妹也不少,他有兩個jiejie一個哥哥,哥姐都結婚生子了,現在就只剩他一個單身了,難怪家里人都把矛頭指向了他,是以壓力山大。 這天劉浩洋家里人很多,他哥嫂帶孩子拜年去了,兩個jiejie都帶著丈夫孩子回來了,每家兩個孩子,再加上于路家里四個,還有鐘彥宏,一共有十六口之多。年紀大的人就喜熱鬧怕孤獨,劉爸劉媽對滿屋子的人是歡喜得不得了,一點也不嫌孩子吵鬧。 人多,吃飯就是大問題,于路主動提出要給大家做飯,不能讓劉爸劉媽累著了,劉浩洋的jiejie們都很賢惠,攔著不讓于路做:“你們是客人,哪有讓客人做飯的道理,我們來,你們出去玩?!?/br> 阿海很自覺地說:“我來吧?!?/br> “那怎么好意思,你們天天做飯,今天來我家做客,還得幫我們做飯?!眲⒑蒲罂匆姲⒑4髲N主動開口了,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又舍不得拒絕,便看著于路,于路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沒關系,我和阿海來做吧,嘗嘗我們的手藝。我幫阿海打下手,你們都出去吧,廚房窄?!?/br> 劉浩洋說:“那我也來幫忙,很多東西你們不知道在哪里?!?/br> 鐘彥宏也趕緊閃身進來了:“我也來幫忙?!?/br> 劉浩洋皺眉:“你進來干什么,趕緊出去,別擋著人不能做事?!?/br> 阿海說:“劉警官也出去吧,我和老板兩個人就夠了。有什么找不到的,再問你?!?/br> 劉浩洋看一眼于路,于路雖然不想劉浩洋走,但是廚房確實不寬,三個人就有點轉不開身來,是以也就沒拒絕,他深吸了口氣,靜下心來開始洗菜切菜。 一時間屋里子一片靜寂,只聽見炒菜、切菜和放水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于路終于開口了:“辛苦你了?!?/br> “我懂,你想感謝劉警官?!卑⒑Uf。 于路說:“下次請他們上我們店里去吃好了?!?/br> “隨你?!?/br> 過了一會兒,于路說:“明天去醫院吧,順便給你做檢查?!?/br> 阿海靜默了片刻:“你想讓我離開嗎?” 于路心里一慌,刀一偏,切到了手指頭,他將刀子啪地一扔,捏住了手指頭。阿海正在炒菜,看見這一幕,扔下鍋鏟就沖過來,抓起于路的手仔細端詳,松了口氣:“沒有切到rou,切掉了一塊指甲。你慢一點?!?/br> 于路不敢看他,抽回手,放到水龍頭下去沖了一下,又仔細地從砧板上將那塊指甲揀了出來。 阿?;仡^看鍋里的菜,這道菜是炒雞米,將雞rou切成小丁,拌以蛋清、紹酒、鹽、淀粉等腌制,然后與荸薺丁、冬筍丁、菠菜梗等同炒,最適合給老人和孩子吃的,不過此時已經有點焦糊了,這在他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他關了火,將菜倒在盤子里。 于路聞到焦糊味,瞥了一眼:“糊了?” 阿海將鍋放到水龍頭下沖洗:“你不想讓我走?” 于路囁嚅著說:“我還沒出師呢?!?/br> 阿海愣了一下,然后啞然失笑,心里有點苦澀:“我會教到你出師?!?/br> 于路其實想說:“我不想讓你走?!钡菂s說不出口,也許只要他開口,阿海就會留下來,然而從哪個理由來說,他都不能留他,他該有他自己的生活,他們之間,頂多就是一場萍水相逢。 阿海說:“不需要我的時候,說一聲?!?/br> 于路聽著這話,鼻子突然就有些發酸,不過是一碗飯的恩惠,自己何德何能承受他這么重的恩情。 劉浩洋從外面探進頭來:“阿路,快好了沒有?要不換我來打下手,你去幫我打麻將,我快輸得不認識我媽了?!?/br> 于路扭頭看著劉浩洋,不由得笑了起來:“我不太會打牌?!?/br> “不會打才好啊,手氣旺,多贏點我二姐的錢?!眲⒑蒲笕氯?。 那頭二姐在催了:“小四,你到底還來不來???輸得底褲了沒了吧,還想找幫手?” “來了,來了?!眲⒑蒲罂嘀?,趕緊回去了。 鐘彥宏說:“浩洋,咱們換一桌,你替我打,我替你,換換你的手氣?!?/br> 劉浩洋說:“行了你,我看你那臭手氣比我好不到哪兒去,打你自己的吧?!?/br> 于路聽著外面熱鬧哄哄的對話,只覺得溫馨無比,這才叫家的感覺,有父有母,有兄弟姐妹,有歡聲有笑語,真叫人羨慕。 阿海說:“要不你去玩吧,我來就好?!?/br> 于路搖頭:“不用,快準備好了?!?/br> 中午的菜一上桌,自然將大家都驚艷到了,劉父說:“難怪小四經常不想在家吃飯,阿路和阿海這么好的手藝,我都不愿意在家吃了?!?/br> 劉母佯裝生氣:“你們這兩父子全都出去吃最好,我也省下買菜的錢,以后天天上阿路家店里吃去,還省得做了。你們的伙食費我可不管,自己想辦法解決啊?!?/br> 兩個jiejie紛紛都說:“媽這主意不錯?!?/br> 劉浩洋吃了一圈,說:“咦,不是有個炒雞米的,怎么不見呢?沒做嗎?” 于路愣了一下,立即反應過來是被阿海燒糊的那道菜:“哦,那個菜給我不小心燒壞了,沒端出來獻丑?!?/br> 阿海默默地看了于路一眼。 劉浩洋哈哈大笑起來:“阿路你學藝不精,還沒出師啊?!?/br> 于路嘿嘿笑:“是的,我才學了不到三個月,師父還有很多沒教會我?!?/br> “那你可要用心學了,離超越阿海的水平還差得遠哪?!眲⒑蒲蟛豢蜌獾卣f。 于路偷瞄一眼阿海:“我不求超越師父的水平,只求有他五分水平就好了?!?/br> 劉浩洋鄙視他一眼:“你可真是沒追求?!?/br> jiejie們全都鄙視他:“小四,你自己連醬油和醋都分不清楚,沒有資格說阿路?!?/br> 劉浩洋摸摸鼻子:“你們都向著他,真不知道我是你弟,還是他是你弟?!?/br> “因為你是撿來的!”大姐哈哈笑著說。 這頓飯吃得異常熱鬧開心,于路很久沒有體會這種家庭的溫馨了,心情非常好。吃完飯,被大家拉了打麻將,于路不太會打,但是手氣旺得能燒起來,阿海就坐在一旁給他做參謀,兩人所向披靡,無人能敵,氣吞山河地一路贏下來,別提多爽氣了。 鐘彥宏看著他倆,真想說他們兩口子夫唱夫隨,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不好損他們,只好說他倆狼狽為jian。劉浩洋見他們打得那么開心,便想讓阿海去替他打,自己陪于路打,但是阿海說什么都不肯,屁股算是長在于路身邊的凳子上了。 今年是于路過得最放松的一年,往年過年是他最怕的日子,老話說“小孩盼過年,大人盼種田”,說的就是于路的心聲,過年期間不能擺攤,沒有進賬,還得花不少錢,所以往年過年那段日子,是他最緊巴最愁悶的日子。如今還了高利貸,可以跟所有人一樣,輕輕松松地享受一年中最閑適的幾天了。 他們是吃了晚飯再回去的,晚上阿海和于路沒有下廚,是劉浩洋兩個jiejie做的飯,但是有阿海燉的佛跳墻壓軸,飯桌上依舊高潮迭起,熱鬧非凡。 吃完飯,鐘彥宏開車送于路一家子到碼頭,劉浩洋也跟著去送了,臨分別時,約好了過兩天去鐘彥宏店里唱歌,大家高興地揮手作別。于路幾個上了渡輪之后,鐘彥宏說:“上我那坐坐去?” 劉浩洋說:“不了,回家陪我爸媽去?!?/br> 鐘彥宏就拉著他的胳膊往自己車上拽:“每天都能回家,不用天天都陪的吧,偶爾也陪陪我?!?/br> 劉浩洋用力掙出自己的胳膊:“你給我放手,你算老幾啊,值得讓我陪?” 鐘彥宏臉上露出一絲受傷的神色,隨即抱著胸:“劉浩洋,你的心思我還看不出來嗎,不就是想著那個于老板嗎?” 劉浩洋臉上露出狼狽的神色:“你別胡說,人家是個直的?!?/br> 鐘彥宏點頭:“對,他是個直的,就算他不是直的,你也根本沒戲!” 劉浩洋死死盯著他:“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看不出來嗎?你們認識多少年了?他要是對你有半點異樣的心思,他能這么坦然地面對你?所以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你和他根本沒戲!” 劉浩洋說:“我喜歡誰是我的事,不關你的事!” “我喜歡你,你喜歡誰就關我的事!”鐘彥宏說,“你何必自作多情,把自己裝得像個情圣一樣,害人害己!” 劉浩洋沖他嚷:“你算哪根蔥,我自作多情關你屁事,我害誰了,我害你了嗎?是你自己跟個牛皮糖一樣貼上來的!犯賤的是你自己!” 鐘彥宏猛地抱住劉浩洋,一手抓著他的頭發往后壓,狠狠地親了上去。劉浩洋拼命掙扎,卻發現無濟于事,自己上警校練的身手,在鐘彥宏這里根本派不上用場。他只好拼命地扭著腦袋,鐘彥宏不放手不松口,最后劉浩洋只好使出最原始的一招,牙齒用力一合,一切都靜止了,一股子鐵銹味在兩人嘴里蔓延開來。 鐘彥宏松開劉浩洋,伸手用指尖點了一下被咬破的唇角,眼底的火花依舊在跳躍:“劉浩洋,你這樣鉆牛角尖,對誰都沒好處。你是個男人就干脆一點,直接跟于路說,看他怎么回答你。別老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裝朋友裝兄弟,在他身邊刷存在感,其實根本沒用。有一天他跟別人在一起了,你就一個人躲著哭吧?!?/br> 劉浩洋無力地說:“我的事,不要你管!” “你別跟我說,你對他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就想看著他好好的,跟別人甜甜蜜蜜快快樂樂的,你就能感到幸福?!辩姀┖旰敛豢蜌獾卣f。 劉浩洋扭頭不看鐘彥宏,誰的愛情不自私。從少年時代起,他就暗戀于路,到現在一直都在幫他,不就奢望著有一天于路能夠成為他的男朋友,但是他們認識的時間越長,他就越害怕去冒險兩個人的關系,所以他一直不敢挑明自己的心思。其實有時候他也試過于路,但是于路顯然從未往那方面想,對男人之間關系的認知僅限于朋友和兄弟。喜歡上一個直男,注定就是這么苦澀的。 鐘彥宏說:“劉浩洋,你能不能別這么吊著,直接跟他說清楚,要么死,要么活!我老實告訴你,你現在說,也許還有一絲機會,你遲點再說,你連開口的機會都沒了?!?/br> 劉浩洋抬起頭看著他:“你什么意思?” “我不相信你看不到?!辩姀┖昴樕蠋е唤z譏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