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次日天蒙蒙亮眾人開拔趕路,一路不做停息,只在午飯時休息小半個時辰。虧得秦明幾人連日騎馬練出來,不怕磨破大腿皮,不若三個少年郎經此急行軍非得累爬下不可。 近黃昏時,老遠瞧見候著一撥人,為首一人迎上前做揖:“知府大人特命小人在此接應貴客?!?/br> 知言輕掀簾,眼睛掃視到兩百余號兵丁全副鎧甲待命,疑云頓起。秦明三人也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秦林拱手稱謝:“有勞,煩請大人前面帶路?!?/br> 眾人在兵丁的簇擁下進到城中,到處彌漫著米粥的香氣,并伴有柴煙味,隱隱似有一股腐臭氣味沖鼻。知言用手帕捂住口鼻,坐在馬車中凝神聆聽動靜,沒有小販的叫賣聲,更無市井熱鬧氣象,詭異萬分。 秦明三人騎在馬上眼觀城中之象,心潮洶涌,處處饑民流連,拖兒帶女,衣衫褸襤,面帶饑色。瞧見秦府眾人進城,饑民眼睛里冒出餓狼一般神色,直勾勾般滲人。秦明等不禁握緊韁繩,心生警戒。 待到知縣衙門,知縣親自迎接,面帶歉意對著秦林:“陋舍寒居,還請子望兄莫怪?!?/br> 秦林下馬笑回:“倒是我等有擾大人公務?!币环吞缀堰^后,秦府諸人在縣衙宿下,一應起居素簡。觀秦林神色如往常,知言和幾個少年按捺住疑問用過飯早早歇息。 第二日城門一開仍由原班兵丁護衛開路,城外涌著烏壓壓的災民都想擠進城,人群推搡,兵丁互挽形成人墻很是吃力抵擋。待他們一行人出城,城門立緊閉,昨晚見過的知縣站在城樓上喊話:“朝廷拔了糧,近午就能散粥?!背窍乱黄瑲g呼。 再行數里,抬眼望去,遍野枯草,河床干枯。官道兩旁流民或站或坐更有人躺著,有人挖著草根,扒樹皮,滿樹光禿禿露出白色樹干。 一個農婦瞧見身衫華貴的眾人,拖著兒女撲向前,跪地磕頭:“官老爺,發發善心,把我這對兒女帶走,管口飯就成?!笨牡脻M臉是血,混合著泥土,兩人幼童目光呆滯,茫然被母親拉著機械般地磕頭。 秦明兄弟三人心生不忍,正欲上前,秦林輕揮馬鞭阻止。遠處有更多的人瞧見這邊情形,陸續蜂涌而來,猶如搬家的螞蟻,黑點越聚越多,越來越近。 那位兵頭面露焦急,出言催促:“煩請快行,被纏住可是輕易脫不了身?!?/br> 秦林示意眾人加馬快鞭,三個少年萬般不情愿跟隨其后。 如此情形幾日過后,秦明三人鎮日沉默不語,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地提不起精神,靠在樹下吃著干糧,揪起地上的青草搓弄,直如敗兵之將。 秦林喚過他三人,指著遠處的饑民,問他們該如何辦。 三人回答:當是救人要緊。 秦林再問:何以救人。 三人答:開倉舍粥,上報朝廷。 秦林斜眼看著幾個侄兒,冷笑道:“太子大婚,天降祥瑞,四海升平,九州清晏,盛世無饑荒?!?/br> 秦明苦求五叔:散去秦府收來的私財,施舍災民。 秦林拿馬鞭狠抽侄兒幾下,壓低聲音:“你們祖父已位極人臣,再干出這等收賣人心之舉,莫不是想招惹禍端?!?/br> 秦昭、秦旭望著叔父露出凝重神色,不再言語。 秦林看秦明不服,喚過幾個長隨收集眾人干糧,縱馬奔向饑民扔下,眾人蜂涌撲搶爭奪,場面混亂,無人顧及老幼婦孺,再無秩序人倫可言。有人搶到干糧一把吞進口中,被旁人壓住勒脖子硬奪,無力抵抗氣息奄奄。搶到的人盯著手中從別人口中奪來的口糧不及咽下,另有人一把搶了就跑,他抓起石塊便追,兩人扭到一處廝打,旁邊環伺之人數不清只等他兩人力竭不支……只為爭半塊沁血的口糧! 秦明扶著馬鞍干嘔,再抬起頭面如死灰,眼睛中光芒不現一片黯然。秦旭、秦昭兩人別過頭,只見喉節滾動,拳頭緊握手骨節發白。 秦林靜靜看著侄兒們不為所動,父親的一片苦心但愿他們能領會。 知言坐在車內捂嘴緊貼車壁,只覺胃中食物翻滾。強抑嘔吐之意,放下簾子縮在一角,此景太過震憾人心,她閉著眼慢慢躺下假寐以平息心潮。 同車的聶mama和丫環們也都被嚇呆,一時忘記安慰知言,她們中有人從小被賣身為奴,幼時受過苦痛早已淡忘,多年在秦府小姐身邊當差,做著副小姐。莫說是知言,她們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素日湯水菜品送來尚挑挑揀揀,今日所見駭人,個個面色蒼白,不作一聲。 待行到洛陽城外,王知府親迎。知言輕掀簾角覷得此人五十歲左右,身形中等,精瘦干練,出語便開門見山:“你再遲到幾日,我當你等被饑民抓去煮著吃了?!?/br> 秦林不以為意,笑道:“那能,世叔所托,小侄不敢有誤?!闭f著從袖中拿出幾份單子遞到王知府手中:“此乃晉冀官員富戶一片善心托小侄代為轉達,自打到世叔所轄境內侄兒依您吩咐給沿途幾個州縣酌情留下幾許,上頭都打過勾。還望世叔年底上折時也能稍帶上一二人,不令善舉之人心寒?!?/br> 王知府接過掃視一眼,抬頭冷哼:“此處,可沒那等神仙窩讓你逍遙?!?/br> 秦林誕著臉皮:“我也是身不由己,再說在您這兒,侄兒可是不敢?!庇謫具^秦明三人拜見王知府。 王知府仔細打量后,出聲笑道:“倒都生得好皮相,內里如何一時看不出來?!绷硭а劭吹接旭R車跟隨,知是女眷,皺眉道:“你倒是會享受?!?/br> 秦林急釋清:“小侄女,意欲送她到我三哥處盡孝?!?/br> 王知府這才擺手,讓手下帶眾人到驛館休息。 到了驛館,眾人先洗熱水澡,自打進到黃泛區,去年大旱又逢著今年蝗災,流民失所,大家情緒低落,再逢著條件簡陋,尚無機會沐浴。一番洗漱后知言覺得渾身暢快,長舒一口氣。仆從來送飯,奶娘接過端進屋,知言沒甚胃口,草草動幾口,吩咐撤下。出聲詢問幾個哥哥在何處,聶mama答在五老爺屋里。 知言戴上帷帽出門尋到秦林房中,秦林正與幾個侄兒剖析講解,掃見知言進屋并不停頓,只聽他壓低聲音:“黃泛區歷來都是四災一平一豐,張馳有度才好接濟,若是年年饑荒莫說是圣上,御史們都會吵翻天。河南府連著兩年黃河決堤、大旱,今春又鬧蝗災,王大人拼著不要烏紗帽大肆張揚,只會在這個節骨眼惹圣上不痛快。更有一等別有用心之人借此生事,挑起風波?!?/br> 秦旭接話:“借富戶捐贈,以州府名義接下并出面施舍才為妥當?!?/br> 秦林補上一句:“有這批錢糧,萬萬災民能保命數月。過幾天下兩場雨,地里種兩樣能現收的作物充饑。今秋,圣上自會免賦平倉?!?/br> 秦明瞪大眼睛定定看著秦林,有一絲明了又有幾分不解。這一個月經歷太多,少年們一時不能消化接受在情理之中,秦林并不急,先把種子種在心里,有合適的土壤雨露再發芽不遲。 秦昭疑惑許久脫口而出:“此地詳情大明宮可是知曉?!?/br> 秦林眼睛湮黑無底,注視秦昭良久微點頭。 三個少年訝然互相對視,秦旭緩緩開口詢問:“可是顧及國本?” 秦林語調平常:“國本為重,不宜節外生枝?!?/br> 秦明更加疑惑,轉身看向兩個弟弟。 秦旭閉眼面現痛色。 秦昭靜坐沉思,睫毛輕扇,神色不明,手底輕輕摩挲著衣飾織花。 留下幾十輛車駕輜重,秦府眾人輕裝上路,一路加快行程。出得黃泛區,秦林帶著幾個侄兒策馬立在滔滔黃河岸邊,這處乃急灣險灘,河水翻滾,黃濤急湍,水聲響天,扔進一塊巨石轉瞬不見蹤影。樹枝飄浮在河面,有的枝條不慎卷進漩渦不及掙扎便吞沒,有的枝條被水流沖到岸邊,更有順流而下轉眼消失在視線內。 秦林指著湍急的黃河問三個侄兒:“你等書讀得比叔父多,出門所見所聞都做何想。父親臨行前囑咐我行到此處問你們一句話:是要做隨波逐流之輩,或是駕舟擺渡之人,亦或是中流砥柱支起橋梁,你們心中要有數?!?/br> 他看向幾個侄兒,神色莊重:“不急于答復,另有一句話他讓我代傳:成大事者不拘小節?!?/br> 眼前的幾個少年比起一個月前在燕京,眼里多了許多東西,靜靜立在奔流不息的河邊,長時間思索。 秦林交待完畢靠在樹下小憩,護院家丁都找陰涼處休息。 知言領著丫頭穿棱在野里采花撲蝶,摘下一大捧蒲公英張口用力一吹,蒲公英種子帶著小傘飛向天際,跟隨風的腳步尋落腳安身之處。 她轉身迎著夕陽看向河邊幾個少年,身形包裹在光芒里,影子拉得老長不時來回晃動。老狐貍這劑藥下得太猛,少年們一個多月前在燕京過著鮮衣怒馬、錦衣玉食的生活,剛出來應對酒色歡場、世俗諂媚,再其后眼觀得草根賤民匍匐乞生,歷經人間萬象,體驗天堂、人間、地獄三重天。 為什么讀圣賢書? 讀過之后怎么用? 出于何目地? 立身何在? 他們還須自己參透 ☆、第32章 關中侯 晴空萬里無云,天際湛藍,烈日暴曬熱浪席卷,官道上不時漫起黃土。時至申正,車廂內悶熱難耐,知言甩帕子輕撅著嘴,想起靜園中的荷花池、竹林里的溪水、屋中的冰。真是腦抽了才想著出來,現在后悔能不能馬上打包回去? 馬車內兩個大丫頭互相戳點,指著知言偷笑。因是天熱,知言打發聶mama和奶娘都到后面車上休息,留立冬和冬至陪著她。打葉子牌,不想玩;翻花繩,沒有新花樣。我想光著膀子,不行! 一陣馬蹄聲從遠到近,慢慢跟在車廂外,知言翻起身掀起簾子,五老爺秦林跟在車駕旁。一身銀白騎裝,網巾兜住烏發,皮膚曬成古銅色,氣質深沉內斂散發出成熟男人的魅力。他微偏頭瞅見知言戲謔道:“知言,可是嫌悶,后悔跑出來了吧?” 知言苦著臉:“車里太熱,我想起靜園的涼快來?!?/br> 秦林開懷大笑一番后說:“戴上帷帽,五叔帶你騎馬,跑起來有風能涼快點。莫怕,此地風俗不比燕京那等嚴謹?!?/br> 知言開心穿上繡鞋,戴上帷帽,打開車廂門,秦林單手攬她過去,摟在身前揮鞭催馬快行。烈日驕陽炙烤,因馬行得快,帶起陣陣風,是比車中涼快得多。傾刻他兩人超過秦明等,秦明笑指著揮鞭追上,秦旭和秦昭也都縱馬飛奔。五人四騎你追我趕,瞬時把整個車隊遠遠拋后,近黃昏時奔抵西京城外,遙望古都長安的城墻垛口,秦林勒馬慢行,秦明三人陸續趕來。知言拿出手帕抹臉上的黃土,嘴里也全是,秦林遞過水袋,她漱了漱口。 秦明沉悶苦惱數天后,終于撥云見日,重現以往開朗,輕揮馬鞭指著知言:“九妹,今天心愿得償可是高興?!?/br> 知言輕掀帷簾故做生氣:“求了大哥好幾天,你都不答應。虧我找路家jiejie私下里替你傳話?!?/br> 秦明曬得黝黑的面龐看不出顏色,扭捏著解釋道:“是四弟不許?!?/br> 秦昭吃吃笑著:“我可沒有托九妹給佳人傳話?!?/br> 秦旭接話:“佳人現如今恐也在返程的路上。四弟,稱佳人不妥,要叫大嫂?!?/br> 秦明急了眼,秦旭、秦昭兩人哈哈大笑。 秦林聽著幾個侄兒開玩笑,翻身下馬抱著知言放在地上,邊整理馬鞍道:“等咱們的人都跟上來再進城,在西京城中逗留兩日一鼓作氣再往西行?!彼D身看向秦昭:“你父親他們恐走在咱們前頭,不過他們那行人沒這么利索,說不定我們不等他們到秦州城便能追上?!?/br> 秦昭點頭。 秦旭牽馬過來問秦林:“五叔,我們可是要拜訪固遠侯?!?/br> 秦林口氣輕松不以為意:“走個過場,領你們見識見識這位昔日八大侯府的龍頭老大?!毙θ菰幃?。 知言瞅見他這副表情跟進黃泛區前一天的笑容一模一樣,不是吧!五叔,固遠侯可是五嬸的親大伯,有那么不堪么,當然根據過往所知,這位侯爺也沒好到那兒去。 已經故去的固遠侯太夫人是寧遠侯府的老姑奶奶,現任寧遠侯的姑母。這位老人只生兩子都不甚成器,長子襲爵,幼子成二老爺在長盛二年邊亂時也提槍上陣,他好貪杯中之物,一夜醉得不醒人事同幾百士兵被異族連夜當成西瓜砍掉腦袋,成家二太太聞訊懸梁自盡,兩人留下孤女系成氏。 成氏自小養在祖母身邊,長到十二三歲,固遠侯夫婦打起她的主意,圖謀她母親留下的那份嫁妝。今天逛個花園碰見這家表哥,明天上學堂那家表弟登門入室,喬太君動怒,表哥表弟們消失不見,有人上門來求親。喬太君不傻觀來人油浮不堪,打發心腹偷偷探聽,原是鹽商貪侯府名頭花萬兩銀子買媳婦來了。喬太君孤掌難鳴,借娘家侄孫娶續弦帶成氏千里投親到燕京,寧遠侯夫人聽其意舉薦秦家庶子秦林。喬太君先觀秦櫻行事大方妥貼,一般人家的嫡女多不及,再聞方太君賢名已有五分中意,又見過秦林一表人材絕非紈绔。雙方一來二去拍板定下,她怕生出變故只身回關中,留成氏托付于寧遠侯府。 固遠侯得知后大喜過望,一個無父無母的侄女能攀上閣老,真是意外。成氏出嫁時他派人送了厚厚的嫁妝。不過要問成氏怎么看她這位伯父,看秦林的態度就知曉。 ****** 次日清晨,眾人打扮一番,動身向固遠侯府行去。遠遠望去,一座極大的宅院座落在城北,斑駁外墻,墻頭青瓦時有掉落,門前兩座石獅子也有些年頭歷經風雨洗打現出疲態。大門洞開,風輕吹起簾角,覷得外院正堂尚新,遠處幾處屋頂長出蒿草,滿院奴仆聚在暗處指指點點。進垂花門換車,知言輕輕用帕子捂鼻,車內條陳團墊皆是半舊且有股子味。 至固遠侯內院正堂,知言扶著聶mama手下車,跟上五叔和哥哥們進屋,倒是家門興旺,觀人丁不少于秦家。 下人擺過蒲墊,知言磕過頭,這才抬眼看上首坐著的固遠侯夫婦,都年過半百,身形臃腫,笑意浮淺。固遠侯夫人臉上涂著厚厚一層粉,描眉畫唇,拉著知言的手露骨地上下打量,讓人拿出一塊玉佩做見面禮。知言道謝借機抽出手,心里膩歪歪的好不舒服。 再跟著哥哥們拜見固遠侯世子,觀他三十多歲,眼神輕浮掠過幾個少年,掃到知言時略做停頓,說話中氣不足,似酒色掏空身子。再觀其余人等,好家伙,他家人真不少,庶子庶女,庶孫庶孫女粗粗算有三四十號。 秦明三人立在堂中皎如明月、朗闊坦然,任眾人用各種的眼神打量。男丁們面露不忿,或嫉妒或羨慕;女眷們添脂抹粉推推攘攘輕笑私語,更有甚者飛著媚眼挑逗。 知言正坐目不斜視,聽五老爺和固遠侯寒暄。固遠侯問起五太太近況,并喚出兩個妙齡少女特地上前見秦林,看衣著恐是固遠侯之庶女,艷麗妖冶,親捧了茶端給五老爺,秦林眼皮不抬漠然接過。 固遠侯面露失望,固遠侯夫人卻現出得意之色,她也喚出兩個女兒家,一樣衣著打扮卻是小家碧玉型,兩個女子羞澀上前,秦林依舊淡定。 不等他家再出什么幺蛾子,打外頭撲進一秦林親信長隨,跑得氣喘吁吁,慌里慌張地開口:“老爺,老大人有急件送來,請您速回驛館處置?!?/br> 秦林一臉不耐煩:“爺在這兒清閑半日都不行,不去!” 那人急了抱著秦林的腿哭:“可是頭等漆封,老爺不能延誤。讓老大人知曉,小的會沒命?!?/br> 秦林發火:“在燕京就管得著實緊,如今出來了也這般看著?!滨吡碎L隨一腳:“跑雜腿的活爺倒是不想干了?!?/br> 長隨撲過來磕頭,再想起什么沖著固遠侯磕頭。固遠侯不忍,出言勸阻:“賢婿,還是先回去看看首輔大人有何吩咐,待晚間再過來相聚也不遲?!?/br> 秦林極不情愿起身拱手致歉告退,臨出門又踹了長隨一腳“掃興”。那長隨踉蹌著跟上,一路瘸著走出來,馬都上不去,被人扶著勉強爬上馬背齜牙面露痛楚。 知言待車駕行出侯府大門才笑出來,哈哈哈,你倆演過好多次對吧,太逼真了有么有。她笑得不行,讓聶mama幫自己揉揉肚子,聶mama微微笑著說:“這外頭場面有時拉不來臉,就得這么干?!?/br> 剛進驛館大門,一個幕僚帶著長隨快步往外急行并交待著什么,抬頭瞧見秦林回轉,忙迎上來,拿出手中紅漆封信件遞上,并說道:“正想著使人通告五老爺,不想你等倒是來的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