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我這人從小到大都活得特別小心，特別有自知之明，”項西嘿嘿嘿地樂著，“要不讓你這么瞎慣著不定成什么熊樣呢，我可算知道那些個熊孩子怎么來的了，看著挺高知的一個大夫……”

    “讓我先洗完澡成么？”程博衍嘆了口氣，“你怎么這么多話?！?/br>
    “興奮的唄，”項西嘖了一聲，揮揮手走出了浴室，“接著扒你的皮吧爸爸?！?/br>
    是興奮的。

    生活一下落定了的感覺讓人興奮。

    過去的過去了，盼著的來了。

    身份，工作，喜歡的人，有滋有味兒的日子。

    一星期過得很慢，項西每天都會從程博衍錢包里把領身份證的那張條子拿出來看一次，怕錯過了時間，然后再疊好放回去。

    到了領身份證那天，程博衍正好休息，他從錢包里拿出條子看了看：“還好是七個工作日，這要不加急得倆月，你這一天一磨的，這條子拿著都取不出來證了?！?/br>
    “快走?！表椢饕呀涳w快地收拾好了準備出門。

    “走走走走?！背滩┭馨阉频介T外，換好了鞋出來的時候，項西已經按著電梯鈕催他了。

    拿身份證這事兒很簡單，到了地方，遞條子，工作人員對照著從一排信封里拿出了一個，打開對照照片看了看，然后驗指紋，發證。

    項西接過裝著身份證的信封，小心地捏著走到一邊，程博衍跟過去：“我看看?！?/br>
    “我先看?！表椢鱾冗^身，從信封里拿出了身份證。

    程博衍只得在一邊等著，站了能有兩分鐘，項西才轉過了身，笑得鼻子都皺了，用兩根手指夾著身份證很瀟灑地沖他一遞：“看吧?！?/br>
    “我都想跪下接了?！背滩┭芙舆^身份證。

    “我太帥了?！表椢骱荛_心，挺涼快的天兒，他鼻尖上居然帶著小小的汗珠。

    身份證很新，還帶著沒扯干凈的薄膜，散發著特殊的氣味。

    程博衍看著身份證上項西的照片，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還真是?！?/br>
    項西的照片很少，除了以前方寅拍的那些，差不多就只剩宋一手機拍的那些了，都挺帥的，但跟這張證件照都不同。

    照片上的項西微微笑著，眼睛很亮，有些尖的下巴顯得他挺小的，表情帶著自信，雖然干凈的笑容里依然隱隱能找到以前那種有些不馴服的痞氣，但卻讓他看上去更有吸引力。

    “你的呢，拿出來我看看?！表椢髡f。

    “要比帥么？”程博衍笑笑，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證。

    “你看，一模一樣的，我的身份證是真的?！表椢靼褍蓮埳矸葑C并在一起舉起來看了看。

    “廢話，”程博衍樂了，“公安局辦證大廳還能給你辦個假證??？”

    “我這不是習慣性思維嘛，”項西很開心地笑著，又沖身份證抬了抬下巴，“你看這倆人?！?/br>
    “嗯，”程博衍點點頭，“怎么？”

    “般配嗎？”項西笑著問。

    “簡直天造地設，老天爺一輩子配得最成功的一對兒，”程博衍把身份證拿過來都放進了錢包里收好，然后一摟他肩膀，“走吧，上我家?！?/br>
    “你家？去跟許主任顯擺我的身份證么？”項西跟著他往外走，還沉浸在身份證的興奮當中。

    “陪許主任逛街啊，上回不說陪她去買東西么，各種進補食材什么的，”程博衍捏了捏他耳垂，“順便我跟再跟她聊聊?！?/br>
    “嗯，”項西點點頭，“要我指點一下嗎？”

    “我知道該怎么說，你踏踏實實陪她買買買就成?！背滩┭苷f。

    程博衍給老媽打了個電話，說要過去，老媽還沒說話，他就在電話里聽到了小溪的聲音：“是哥哥嗎？”

    “我在你奶奶這兒呢，李妍今天有事兒，把小溪也放這兒了，”老媽說，又柔聲對小溪說，“不是哥哥，是舅舅?！?/br>
    “舅舅來嗎？”小溪又問。

    “你過來？跟項西一塊兒嗎？”老媽問他。

    “老嬸在嗎？”程博衍也問。

    “沒在，帶她孫子玩去了?！崩蠇屝χf。

    “那我……問問項西，”程博衍在項西耳邊輕聲說，“我媽在奶奶家，過去嗎？”

    “去唄，”項西想也沒想就回答了，“都見過的，怕什么?！?/br>
    程博衍笑了，每次看到項西這種不認生的樣子都覺得他特別可愛。

    到奶奶家樓下，車剛停好，程博衍就聽到了從樓上傳來的小溪的聲音：“哥哥！”

    “叫舅舅，”程博衍抬起頭，看到小溪一個人趴在窗臺上，嚇了一跳，趕緊又喊了一聲，“回去！誰讓你爬窗臺的！”

    “哥哥上來！”小溪繼續喊。

    “哎！上了上了，哥哥馬上上去，你回屋！”程博衍拉著項西跑進樓道，邊跑邊給老媽打了個電話，“怎么讓小溪一個人在窗臺上！又沒防盜窗，摔下去怎么辦！”

    “我在旁邊手抓著她腳呢?！崩蠇屨f。

    “那我剛喊半天你怎么不出聲兒啊，”程博衍往樓上跑的腳步慢了下來，“嚇我一跳?！?/br>
    “跟奶奶說話呢，懶得動了?！崩蠇屨f。

    “……我上來了?！背滩┭苷f。

    程博衍奶奶家住的是老式房子，七層，沒電梯，奶奶家五樓，項西跟在程博衍身后往上走。

    這種老式房子讓他覺得熟悉而踏實，十幾年在趙家窯的成長，有些東西真是已經刻在骨子里了。

    程博衍走到五樓樓梯口就喊了一聲：“奶奶！”

    旁邊的門打開了，項西聽到了奶奶的聲音：“往西來了？”

    “是，我來了，”項西還沒看見奶奶人就馬上回答，“奶奶好！阿姨好！”

    “你好?！痹S主任說。

    “快進來?！蹦棠膛呐氖?。

    “哥哥！”屋里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估計就是之前趴窗臺上的小姑娘。

    “小溪，叫舅舅?！痹S主任說了一句。

    小西？

    稱呼突然這么親切？

    叫舅舅？

    怎么還有個舅舅在？

    程博衍擋在他前頭，他也看不見屋里都有什么人，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就喊了一聲：“舅舅！”

    “舅舅！”跟項西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那個小姑娘的聲音。

    項西猛地一愣。

    “哎，小溪乖?！背滩┭軕艘宦?，回過頭看著他，笑容迅速從眼睛里溢到了嘴角。

    項西頓時有點兒想找個墻角蹲著摳倆小時墻皮。

    屋里奶奶和許主任都笑了起來，項西低著腦袋進屋的時候奶奶還沒笑完：“這一下家里倆小溪了，該怎么叫呢?！?/br>
    “這是博衍表姐的孩子，叫小溪，溪水的溪，”許主任笑著跟她說，又沖小溪招招手，“小溪，來，叫……”

    “哥哥?！毙∠吭谏嘲l上叫了一聲。

    “小溪真乖?！表椢餍π?，感覺跟夸自己似的。

    “小溪我是誰？”程博衍指指自己。

    “……舅舅！”小溪頓了頓很響亮地回答，“舅舅！”

    “他呢？”程博衍又指指項西。

    “哥哥！”小溪說。

    “乖，舅舅一會兒帶你去買糖?！背滩┭苄Φ貌恍?。

    “就你最壞，”奶奶往程博衍后背上拍了一巴掌，笑著說，“你媽怎么教的！這么壞！”

    “一不小心就長歪了，我也經常納悶兒，”許主任倒了杯水遞到了項西手邊，“喝水，坐會兒吧?！?/br>
    “謝謝阿姨?！表椢髭s緊接過杯子，他不口渴，但還是仰頭就灌了半杯，然后抹了抹嘴。

    “手表戴著呢？”許主任看到了他手腕上的表，“看著挺合適呢?！?/br>
    “特別合適，”項西晃晃手，“我每天都戴著，沒事兒就一揮手打個公交車什么的，擦汗都一定用左手擦?！?/br>
    “這嘴?！痹S主任笑笑。

    項西有些不好意思地也笑了笑，坐到了沙發上。

    小溪正在沙發那邊趴著，他一坐下，就立馬爬了過來，抓著他胳膊一拽：“手表！”

    “嗯，手表?！表椢鳑]跟小孩兒接觸過，被小溪軟乎乎的手一抓，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就只能看著她在自己手腕上又抓又摳的。

    “小溪跟舅舅去買糖好不好？”程博衍過來兜著小溪肚子一撈，把她拎起來抱在了懷里。

    “好！牛奶糖，”小溪馬上說，“飛去?！?/br>
    “飛去？”項西沒聽懂。

    “就這么……”程博衍胳膊夾著小溪站了起來，“這么飛?！?/br>
    “這是挎個兜呢?！表椢骺粗诔滩┭芨觳怖镄Φ煤軞g實的小溪。

    “喜歡么？”程博衍彎腰在他耳邊小聲說，“我也可以這么挎著你?！?/br>
    程博衍當著奶奶和許主任顯得過于親密的動作嚇了項西一跳，一掌把他給推開了：“邊兒去?！?/br>
    計劃本來是陪許主任買東西，結果出門的時候變成了四個人一個孩子，奶奶要跟著，說是請客，一會兒大家買完東西去吃粗糧大餐。

    “粗糧？”項西愣了愣，頓時想起了程博衍的雜豆粥，一陣悲哀，“就玉米面兒和各種豆子什么的嗎？”

    “是啊，有營養，不過都是粗糧細做，”奶奶馬上解釋，“很好吃的?！?/br>
    “營養在細做的過程中已經流失了?！痹S主任在身后說了一句。

    “你不要打岔，”奶奶回過頭，“反正人家是雜糧，你們這些搞營養的就是啰嗦?！?/br>
    “是是是，一會兒帶你去吃?！痹S主任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