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沈世軒帶著她去了做雕刻的莊子,在那里楚亦瑤見到了那位老師傅,五十開外的年紀,因為長年需要弓著身子坐在那雕刻,后背微駝,但精神很不錯,身上系了皮質的大裹兜,雙手靠在背后在一群學徒前走來走去,時不時給他們指點。 “師傅教的是最基本的雕刻,這些學徒都是附近村子里找的?!鄙蚴儡帋е哌M里面的屋子,已經陳列了有一些的雕刻品,學了有半年,有些學的快的,簡單的都可以雕刻出來,只要東西特別,就能賣的好。 “如果是做生意的話,這些太慢了?!庇行┑窨掏炅诉€要上漆,前前后后也不是一天可以做完的事情,比起從大同大批量運送過來的瓷器,這東西的限制有些大。 “等鋪子的生意穩當了可以再加人手,那鋪子不是有三層,我看另辟路上去,三樓做雅閣也不錯?!敝饕悄咸良羞@條街繁榮的很,在那開鋪子幾乎鮮少有賠本的,只是賺多賺少的問題,所以那些鋪子的價格才會這么高。 “這里有些圖紙?!背喱幠贸鲆化B畫好的紙,里面是各式各樣室內擺件雕刻樣式,這些東西的需求不像首飾物件這么多,但勝在欣賞的價值高,在楚亦瑤看來,金陵的東西,套上些洛陽的文氣就會有很多人追捧,這也是為什么她會在瓷器上面做文章。 燈罩,盆栽外扣,還有各種屏風的外框,沈世軒看著這一張張畫地精致的圖紙,再看楚亦瑤一臉隨意,不由的驚嘆,幾乎是把能夠用到的都畫出來了,最后一張甚至細致到了床頭的掛鉤。 “除了屏風外,其余的都比較小,可合適現在雕刻,等鋪子里熟客多了,就可以雕刻大件的東西?!背喱幾咴跀[架前說道,末了又想起什么補充道,“那屏風的框子也可以做成小的?!?/br> 沈世軒臉上帶著一抹笑意,跟在她身后聽著,過了好一會,從另外一扇門出來,這圍起來的院落中放置著樹根木頭,上面搭了棚子罩起來防水。 “近山取木,確實是個好地方?!比羰欠旁诮鹆瓿抢镎乙惶?,先不說這么大的莊子要花費多少銀子,就是這木頭的來去運送都麻煩的很。 “先吃飯吧,過會帶你去村子里走走?!眱蓚€人到了前院,一個三十來歲的農婦負責在這里做飯給他們吃,楚亦瑤走進那屋子,一股香濃的豆羹味道飄了過來,桌子上擺著五六道菜,皆是用比較大的盆子裝的。 等著老師傅先入坐,楚亦瑤坐下來,一旁的孔雀按照她吃飯的習慣,先盛了一碗湯,新鮮的豆子剝出來的rou和一些豆腐熬在一塊,放了些切碎的小青菜,色澤上就十分的誘人,楚亦瑤舀了一勺,這是最原汁原味熬制出來的湯羹,沒有添加繁多的作料,楚亦瑤吃的時候還能夠嘗到新鮮青菜的微甜。 “白師傅,您在這可是有口福了?!背喱帩M足的喝了小半碗暖胃,抬頭對坐在對面的老師傅說道。 老師傅喝了一口酒,呵呵的笑著,拿起酒葫蘆給沈世軒也倒了一碗,“世軒啊,你也喝上一碗,你師傅我曾經有一回喝的醉了,回去迷迷糊糊的拿著刀子對著木頭刻,也不知道怎么睡過去的,第二天早上醒來就把之前沒刻完的臥佛給刻完了,從那以后我就再也刻不出那么完美的東西了?!卑讕煾嫡f到后來有些惋惜,做這一行幾十年了,當初不經意的卻成了最好的。 “之后再拿這刀子,總是要喝點酒才有感覺?!卑讕煾狄呀浟晳T刀不離身,摸了摸懷里的刻刀,知道它在做什么事都有精神。 “還愣著做什么,喝啊?!卑讕煾抵v了一會見沈世軒沒動,朗聲催促道,沈世軒看著這滿滿一碗卻有些無奈,“師傅,我陪您喝兩杯,這一碗實在是?!?/br> 楚亦瑤嘴角微上揚,看著他略顯窘促的樣子,自己這一路來的不自在一下全沒了,一旁的沈世軒卻苦惱的很,他不勝酒力,平時在家里也最多喝幾小杯,這么一大碗下去的話肯定是醉了。 “小子,男人不能喝酒怎么可以!”白師傅催促著他喝下去,這鄉下人喝酒哪能用小酒盞,都是大碗拿過來對飲的,“你這樣將來娶媳婦了可是要給灌醉了?!?/br> 沈世軒朝著楚亦瑤那很快瞥了一眼,當著她的面被師傅這么說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可真喝下去他就醉了,那還怎么回金陵,太狼狽了。 “師傅?!鄙蚴儡師o奈的又喊了一聲,對門口的隨從說道,“去取一個杯子來?!?/br> 隨從很快拿了一個杯子過來,沈世軒自己倒上了一杯喝下,高舉了一下杯子,“師傅,我敬您!” 白師傅笑罵了一聲,“臭小子,躲得過一時可躲不過一世?!北话讕煾悼闯隽思總z,沈世軒呵呵的笑著,這鄉間自己釀造的酒后勁特別大,不一會他就覺得臉有些發燙。 吃過了飯沈世軒帶著楚亦瑤去村子里走,午后的這個時間,下地干活的很很少,大都是吃過了飯之后要么是坐在院子里,要么靠在屋外的大樹下乘涼聊天,三五成群的農婦背著籮筐坐在大樹下一面做著針線活,一面聊天。 走著走著就到了這個村子里唯一的寺廟外,走進里面是個不大的院子,里面有一個老和尚在掃著地,穿著一身黑色的袈裟。 “這廟里只有這么一個師傅,還是這師傅遠行走到了這里留下來的?!鄙蚴儡幥扒昂蠛髞磉^這村子好幾回了,帶著她走進廟堂里,朱紅色的大門上都有些掉了漆,略顯斑駁。 楚亦瑤從孔雀手中拿了銀子投入佛像前的功德箱內,雙手合攏對著佛像參拜了一下,出去的時候那老和尚站在了門口那,一手在胸前對楚亦瑤行了下禮,楚亦瑤回了下禮,那和尚笑瞇瞇的看著她,慈眉善目。 “師傅您來自哪里?!背喱幒鋈缓闷?,這師傅走了那么多的地方,為何偏偏留在這個村子里落腳。 “貧僧從佛中出,到佛中去?!崩虾蜕袚芘种械姆鹬?,緩緩說了這么一句話。 楚亦瑤不禁有些可笑自己的問題,佛門中人他們豈會在乎這些,道了別轉身剛要啟步,身后傳來了老和尚的聲音,“愿施主持善心,必將有報?!?/br> 轉身看向那老和尚,后者已經慢慢的走向了廟堂里面,口中念念有詞,楚亦瑤的腦海邊還回響著這老和尚說的話… 從廟里出來,這村子也走了個大概,走回了莊子里,楚亦瑤感謝道,“沈公子,上回的事情還沒謝謝你,謝謝你還替我們找回了那匹馬?!?/br> “舉手之勞,楚小姐也是因為要來這里才出的事,沈某也有責任?!鄙蚴儡幧⒘司茪獾哪樕线€帶著一抹微紅,楚亦瑤搖了搖頭,即便是不來這里,馬車的問題已經在了,去哪她都要出事。 “時候也不早了,沈公子,我們回去吧,若是天暗了山路也不好走?!背喱幓厣窠ㄗh道,沈世軒點點頭,進去交代了些事情,等著楚亦瑤上了馬車,繼續坐在車外命車夫啟程。 不談及鋪子的事情,兩個人的話也不多,馬車外的風徐徐吹著,終于將沈世軒吹的酒醒了,側耳一聽,馬車內安靜一片。 這是個很特別的姑娘,和他記憶中上一世對楚家大小姐的認知相差甚遠,唯一相同的可能就是那偶爾言行中透露出來的驕縱,如果要他來說,他也沒有料想到是今天這樣的結果。 從大同第一次見面到之后在首飾鋪外的偶遇,似乎那軌跡已經脫離了沈世軒自己的預計,或者是他根本就沒有去預計過,一切就這么順其自然。 直到那天在樹林里找到她,沈世軒的心中才產生了那奇異的感覺,在漆黑的馬車內,珠子的微光照著那個蜷縮著身子的姑娘,即便是再狼狽,她那眼神中依然透著堅韌,也就是下意識的動作,他進了馬車將她抱了出來,她很輕。 看著她有些失措地不知道把頭往哪放,沈世軒眼底隱著笑,再也不肯把她假手于人,一路抱著她上了山坡,為此他的手整整酸澀了好幾天。 馬車很快到了金陵城外,楚亦瑤從車內下來,此時的天已經有些微暗,起風了,隱隱要下雨的樣子。 “路上小心?!鄙蚴儡幙粗狭笋R車,隨后自己也坐了上去,馬車內還帶著一抹似乎是她留下的余香,看過的書放在了小桌子上,沈世軒失笑了一聲,外面的車夫問道,“少爺,去哪?” “直接回府?!薄?/br> 馬車剛剛到了沈府,傾盆的大雨就落了下來,本就灰暗的天更加的陰郁,門口的婆子趕緊給他遞了傘,府內點起了燈,沈世軒繞過走廊剛走進自己院子,早就等候多時的丫鬟說夫人找了他一天了。 不等用飯,沈世軒又去了沈二夫人關氏的院子,這才一會的功夫,大雨已經把地面沖刷了一遍,屋檐下很快就積累出了小溝壑,風很大,沈世軒到關氏的院子時也灑了一褲子的水滴,門外的mama趕緊給他拿布擦。 “怎么這么晚才回來,淋著沒?”關氏伸手給他拍了拍肩膀上的水珠子,沈世軒搖搖頭從mama手中接過了布在褲子上拍了幾下,“娘,您找我什么事?!?/br> “你大嫂這都病了這么久了,你大伯母來催說讓你趕緊娶了若芊,給沈家沖沖喜,你大嫂身子也能早一些好起來?!标P氏拉著他坐下來,柔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