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極靜的夜,沒有腳步聲,沒有呼吸聲,仿佛先前的異動只是夢境。但赫饒知道,來人已經進入了客廳,正以極小心的姿態,極慢的速度靠近臥室。 黑暗中,赫饒悄然坐了起來,伸手握住身側的棒球棍,像慢鏡頭重放一樣緩慢下床,小心翼翼地走到門邊,貼墻站著不動。 十幾秒的等待,終于有細微的聲響在接近。 赫饒握緊手中的棒球棍。 又是幾秒的等待,聲響消息在門邊。 適應了房間昏暗的視線,赫饒透過客廳窗戶投射進來的淡淡光影,看到門邊靜立一抹略瘦略高的身影。不是女人?!這令她有些許意外。 不知是發現了赫饒已起身,還是感應到氣氛的微妙,那人站在外面足有十幾秒都沒有動。 赫饒寧神摒息。 大概又過了幾秒,那人從懷里掏出槍,槍口對準了左邊床上楠楠睡著的位置。 就在這時,臥室的燈在瞬間“啪”地亮起,赫饒霍然出手,風馳電掣間棒球棍已揮了出去,避無可避地砸在對方胳膊上。 突來的劇烈疼痛讓男人悶哼一聲。然而,槍脫手的剎那,他居然瞬間反應,倏地轉身,左手成拳,襲向赫饒面門。身手如電。 近身格斗,赫饒還沒輸過。她一把捏住對方手腕,一拉一折間,只聽“咔嚓”一聲,男人腕骨骨折。赫饒鮮少出手這么重,可想到他舉槍向楠楠的畫面,她根本控制不住力道。 掩在口罩和帽子下的面孔驟然間涌起冷冽殺意,男人渾身上下的戾氣彌漫了整個房間,他拼盡全力抽回手,一個疾步退至床邊,眨眼間已拔出藏在腿間的匕首,直刺向大床左邊堆起的被子上。 如果楠楠躺在那里,必死無疑。 在男人發現異樣掀開被子,看見床上空空如也時,想逃,已經來不及了。 甚至不需要赫饒再出手,在馮晉驍的帶領下,全副武裝的特警隊員已經沖進來,槍口齊齊對準了黑衣男。 這是赫饒和蕭熠聯手設的一個局。 當赫饒發現臥室的窗戶未關嚴時,她意識到就在他們進門之前,有人欲潛進房間里來?;蛟S是準備在她進門時就動手,也有可能是送什么嚇人的東西震懾她。但應該還沒準備好,赫饒和蕭熠就回來了,所以他選擇從臥室的窗戶逃走,情急之下,窗戶才未關嚴。而赫饒開窗一探究竟時,他可能就藏身在樓上鄰居家的空調上,或是某個看不見的暗處觀察她的反應。然后以為,赫饒沒有發現什么。但其實赫饒注意到了白色窗臺上像是半個腳印的不甚明顯的痕跡。 直接報警,只能起到保護自我和楠楠的目的,對抓人無益。赫饒在聽了蕭熠的一席話之后,決定和他一起設個圈套,引對方入局。所以,她在蕭熠耳邊說了那句:“今晚別走?!钡脑?。 蕭熠的心神恍惚了一瞬,以為真的是邀請,而他的身體和思維一樣反應強烈,幾乎在下一秒就僵住了。感覺到他的情緒和身體變化,赫饒的唇依然貼在他耳廓:“別想多了?!彪[約含笑的語氣。 不讓他多想,還拼命撩他。蕭熠當時就沖動了,他幾乎是粗魯地把赫饒抵在窗戶上,吻了個徹底。當赫饒整個人軟綿綿地靠在他懷里調整呼吸,他才嗓音低啞地問:“怎么回事?” 她愛的人,果然睿智過人。赫饒不確定是不是有人窺視他們的一舉一動,她保持著和蕭熠擁抱的姿勢,壓低了聲音回答:“家里有人來過?!?/br> 肯定的語氣讓蕭熠眸色驟然一斂,他松了松懷抱,像是不舍般在赫饒唇上啄了一下又一下:“你覺得他還會來?想引出他?” 赫饒臉頰緋紅地邊躲邊點頭。 蕭熠再次欺近她,修長有力的身體緊貼過去:“行?!陛p描淡寫地吐出這個字后,他幽深的目光停留在赫饒紅透的臉上,似笑非笑:“不過等抓到人,我們得把那一夜沒做完的事,做了?!?/br> 堂堂蕭總人后竟是如此流氓——赫饒抬手給了他一拳。 蕭熠也不在意,像所有的戀人玩鬧一樣,笑著吻住她。 ☆、第55章 致我深愛的你04 是蕭熠通知的馮晉驍。和赫饒答成共識后,他有意把楠楠帶走,以減輕赫饒的負擔。畢竟,既要抓人,又要保護孩子,會令赫饒的危險加倍。不過,悄無聲息地帶走一個五歲的孩子,對一個男人來講當然不是問題,可萬一兇手根本沒走隱在暗處,必然會看見,近而發現他們有所覺,那這個圈套設的就成掩耳盜鈴了。 無奈之下,蕭熠只能選擇獨自離開。馮晉驍一面通知陸成遠準備行動迅速趕往赫饒家附近埋伏,一面提醒蕭熠:“犯罪嫌疑人未必是單獨行動,你很有可能被跟蹤,直接回家,不要折返回赫饒那。她的安危,我負責。你護好自己,別讓對方起疑?!?/br> 蕭熠相信馮晉驍的能力和辦事效率,而據他估計兇手會選擇入夜后,在以為赫饒陷入深度睡眠的情況下再動手。那么短時間內,赫饒應該不會有危險。他勒令自己冷靜,不顯山不露水地驅車回市區內自己的公寓。 途中接到馮晉驍發來的信息:“一切就緒,安心?!?/br> 蕭熠才稍松了口氣,可從邁出赫饒家門那一刻起就在加快的心跳還是無法恢復正常。從未這樣擔心過一個人,即便是三年多前賀熹被抽調到特警隊參與行動,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扶著方向盤的手都在抖。 她是警察,是特別突擊隊唯一的女隊員,是突擊組長,是特警之首馮晉驍最器重的徒弟,她是赫饒。她具備保護自己,保護楠楠的能力。況且今晚,她是有準備的。蕭熠一遍遍地在心里以此說服自己,然后深呼吸,連續地。 路過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蕭熠停車進去買東西。這招是厲行教賀熹的,他決定試試,然后發現,一輛黑色轎車遠遠地停在路邊。在他停車后,就一直停著不動,且沒人下車。直到他從超市出來上車走了,對方也啟動了車子。 果然被跟蹤了。蕭熠保持車速,透過后視鏡記下車牌號,盡管他確定那一定是輛套牌車,他也更確定,作案時兇手沒時間換牌。到家后蕭熠打開了客廳的燈,站在落地窗前抽煙,以此證明他確實在家,然后把車牌號發給了馮晉驍:“一路跟我到家?!?/br> 于是,家中的赫饒熄了燈,躺在床上等待兇手。而馮晉驍則帶著突擊隊員們,神不知鬼不覺地埋伏在樓下,等待她開燈的信號。至于那輛蕭熠認為的套牌的黑色轎車,在離開蕭熠家后,又悄無聲息地駛了回來,停在赫饒所居住的小區外的街道邊上。這更加確定了蕭熠的猜測。 馮晉驍還有心情發信息調侃他:“行啊,都俱備反偵察能力了。給你記一功?!?/br> 蕭熠沒好氣:“你給我專心把饒饒和楠楠護好。出了事看我不找你算賬?!?/br> 馮晉驍無聲笑起來,安排人負責在行動開始時對轎車司機實施抓捕。 不管是誰,不管對錯,既然跟蹤了蕭熠,先抓回去審了再說。 一切順利,只除了來人與赫饒預期的是女人有所偏差外,不費一槍一彈。 蕭熠沖上樓時,柴宇正一槍托砸在黑衣男肩頸上:“來,跑一個我看看!”顯然那家伙被捕了還不安份。 包括馮晉驍在內的所有特警隊員對此視而不見。 參與行動的人都認識蕭熠,見到他自動讓出路來。 蕭熠疾步走到赫饒面前,急問:“怎么樣,沒受傷吧?” 赫饒頗感意外:“你怎么來了?不是讓你回家嗎?”明明囑咐他回到家一定別再出來,等她電話的。 如果不是眾目睽睽,蕭熠恨不得把她渾身上下檢查一遍,現下,只能以眼神這樣做了。確定赫饒沒有絲毫損失他才松了口氣:“我得多大的心,才能在家呆得???!” 負氣而責備的語氣滿滿都是關心和愛意,惹得旁邊的陸成遠都笑了:“蕭哥,案發現場禁止高調秀恩愛?!?/br> 蕭熠瞥他一眼:“和陸副隊相比,我這連低調都算不上?!?/br> 赫饒捏他手一下,示意他別說了,邊看向陸成遠,以眼神警告他閉嘴。 陸成遠故作嚴肅地抬手敬禮,表示歉意。 蕭熠卻伸手在赫饒臉上撫了一下,有寵愛和答應的雙重意思。 柴宇押著兇手往外走,從蕭熠身邊經過時,他點頭打招呼。 蕭熠也點了下頭回應。 隨著馮晉驍一聲:“收帶?!碧鼐爢T們迅速離開赫饒家。 蕭熠一把將赫饒擁進懷里。 赫饒被他的擔心溫暖了,她伸手回抱他:“沒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會輕舉妄動的?!?/br> 蕭熠把臉埋在她頸窩:“真不知道以后你執行任務的時間里,我要怎么辦?” 赫饒像安慰孩子一樣撫摸他的脊背:“我答應你,會好好地保護自己,努力爭取不受傷?!?/br> 蕭熠把頭抬起來,與她額頭相抵:“說到做到?!?/br> 赫饒親了他側臉一下:“一言為定?!?/br> 蕭熠正要回親過來,就聽見低低地童音喊著mama,兩個人這才反應過來,楠楠還被藏在床底下。對視一眼,他們都忍不住笑了。 赫饒的手機在這時響起,是馮晉驍,他說:“樓下接應的人是于曉玲?!?/br> 于曉玲?夜襲她和蕭熠的殺手之首張征的情婦?竟然是她。赫饒略顯驚訝。 凌晨三點半,赫饒站在審訊室外,隔著玻璃注視于曉玲的一舉一動。 接近半個小時的時間里,她神色始終很安靜,一副不焦不躁的樣子。 陸成遠雙手抱胸:“不愧是犯大案的主兒,沉得住氣?!?/br> 赫饒卻笑了:“人家不過是半夜睡不著開車出來溜溜,犯法嗎?” 蕭熠唯一猜錯了一點:跟蹤他的那輛黑色轎車的車牌是真的。至于司機,誰能想到會是于曉玲。 陸成遠挑眉:“作為女人,她膽子大啊,竟然不怕夜黑風高不安全?!?/br> “夜黑風高夜與她遇上,不安全的怕會是別人?!焙震堨o了幾秒,提議:“有興趣試試嗎?” 陸成遠偏頭看她,瞬間領悟,“我來?!?/br> 當兩人走進審訊室,陸成遠依然是一副拽拽的樣子,他拉過一把椅子放在于曉玲旁邊,坐下,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這樣無所顧及的注視讓人很不舒服,尤其是男人看女人,即便不是侵犯,也沒有絲毫欣賞和尊重。于曉玲面上不動聲色,眼底卻有敵意浮現:“什么意思警官?” 陸成遠不答,依然只盯住她。 赫饒站在于曉玲對面,神色無異:“于小姐,今晚的事可能是個誤會。不過我還是需要例行公事地問你幾個問題?!?/br> 于曉玲視線轉移,轉眸看過來:“赫警官有什么問題?” 和陸成遠一起,赫饒眉目幾不可察地動了動,然后:“請問你凌晨兩點驅車到我家樓下,有何用意?” 于曉玲聞言眼神微閃,“聽說張征醒了,我半夜睡不著,忽然就想看看被他襲擊的赫警官長什么樣兒?!?/br> 赫饒點頭,似乎是認同她的回答:“收獲如何?” 于曉玲幾乎是以不屑的目光打量了赫饒一眼:“不過如此?!?/br> 赫饒絲毫不介意她的貶損,反而微微一笑:“我沒有問題了,于小姐隨時可以走?!?/br> 于曉玲一愣,像是沒想到結果竟然是這樣。 見她不動,赫饒眼神無辜:“怎么,于小姐有什么問題?” 于曉玲秀眉輕皺,然后起身。 就是現在。 陸成遠倏地起身伸手過來,他動作之快完全是一副要攻擊于曉玲的姿態。 于曉玲退后半步,原本撐在桌面上的右手猛地抬起。 身手如電。 陸成遠的手卻是落在她手邊的杯子上,是他剛剛和赫饒一塊進來時隨手拿著的。 眼底漆黑一片,于曉玲沉默下來,手訕訕地收回。 晨光熹微。 又痛又恨的情緒在胸臆間翻涌,赫饒幾乎是發誓似的說,“我一定要親手抓她!” 陸成遠的臉色也是從未有過的冷寂,他伸手拍拍她肩膀,“跑不了?!?/br> 漸漸地,赫饒冷靜下來:“她認識我,認得出我的相貌,知道我的姓名。但我和她根本才是第一次見。至少,她應該是第一次見我?!?/br> 于曉玲被帶回特警隊接受審訊時,赫饒正在住院,從頭到尾于曉玲都沒有見過赫饒,只除了知道張征襲擊了警察??伤龔埧诰头Q:“赫警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