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沈旬站在樓梯口,高大的身影在地上拖著長長的影子,把劉向前面前的光亮全部都罩住。沈旬死死盯著他,像是要把他釘在原地,劉向前蹙了蹙眉,打算繞道而行,可偏偏沈旬攔在前面,紋絲不動,目如寒星。 謝拾皺著眉回過頭道:“你怎么還不走……”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看見沈旬,他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居然有些慌張而近乎笨拙。 幾人一時形成了尷尬而微妙的三角形。 謝拾方才設計陷害楊息堯,冷漠凌厲,在見到沈旬的那一刻,卻盡數被他收了起來。 速度比變臉有過之而無不及。 劉向前在圈內混跡多年,早就練就了察覺人心的好本領,他敏銳地察覺了這一點,打量著正面對峙的兩個人,眼中有探究之意。 仇人?抑或是……情人? 沈旬忽然扭過頭,冷聲對他道:“還不滾?” 劉向前一愣,意識到他是對自己說的,他當導演這么多年,可沒幾個人敢這樣對他說話,劉向前當即要發怒,卻被沈旬目光中的冷意震懾住。他轉念一想,自己還有把柄在謝拾手里,還是先行離去為好。 劉向前蹙起眉,腳步匆匆,頭也不回地走了。 —— 謝拾垂著頭跟在沈旬后面,他灌下了不少紅酒,雖然不至于爛醉,但腳步仍然有點亂。 沈旬走到頂樓的游泳池邊停下來,四下寂靜,空無一人。 “你什么時候學會這些的?”沈旬沉聲道。 裸.照,陷害。 這些謝拾做起來居然駕輕就熟,毫不手軟。 他不動聲色地快速將謝拾全身打量一遍,從領口可以看到謝拾白皙的鎖骨,因為有點冷,細細的汗毛倒立。 好在人沒事。沈旬沒有察覺到,自己提起的心終于放下。 謝拾飛快抬頭看了對方一眼,沈旬臉上寒霜密布,一副發怒前的征兆。 “……什么?”謝拾飛快地垂下頭,佯裝沒聽懂。 沈旬強忍怒氣,盯著謝拾的頭頂,問:“你和劉向前做了什么交易?” “……你都知道了?” 怎么可能不知道?沈旬心煩意亂,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出現在這里,也不知道現在到底是在干什么。 他一路飆車過來,腦子里近乎一片空白,心臟每分鐘幾乎跳動一百八十幾下,連連闖了好幾個紅燈。 他和謝拾之間的糾纏是一回事,無論他恨他厭惡他,都沒辦法看著他往泥潭里沉。 飛奔到樓梯口時,他背上都是冷汗,結果聽到了謝拾與劉向前的對話。雖然只有只言片語,但是聯系大廳內的裸.照和議論,他聯想一下便知道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么。 他們聯手陷害了楊息堯,沈旬根本不想管楊息堯是誰,只知道自己又急又生氣,卻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在氣什么。 “那些照片是你拍的?” 謝拾搖了搖頭,道:“劉向前收藏的,他愛好這一口?!币娚蜓樕与y看,謝拾匆忙解釋道:“今天本來楊息堯要陷害我,我讓劉向前演了一出諜中諜,這才造成了你看到的局面……” 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謝拾并不想被沈旬誤會。兩個人之間本就阻礙重重,現在要不解釋清楚,以后便是百口莫辯了。 沈旬看見過大廳內的那些照片,角度足夠曖昧,臉部也很清晰,卻為楊息堯留了后路。 謝拾終究不夠狠。 若是換了他做,一定會將楊息堯徹底整死。 說不上緣由,沈旬微微松了一口氣。 他狀若漫不經心地問:“你和他有仇?” 謝拾對他絲毫沒有防備之心,胡亂點點頭,蓬松的頭發在沈旬鼻尖蹭過。他像是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問:“你上部客串的戲,是不是和楊息堯有過合作?” 沈旬抱起手臂,冷眼審視他:“哼,你對他的動向倒是了解得很,看來是深仇大恨了?!?/br> 謝拾心想,我只不過是查你的新聞,順便瞥到了他而已。 不過他沒有反駁,猶豫了下,提醒道:“他演技很好,你……你盡量離他遠一點?!?/br> 楊息堯要說別的本事不大,但是很會掌握人心,經常擺出可憐兮兮的樣子,很容易讓人上當受騙,為他做事。 盡管相信沈旬有自己的判斷力,謝拾還是忍不住提醒他。 沈旬撇了撇嘴角,道:“嘖,你管得倒寬,是怕我礙著你的路吧,放心,我對你的事一點都不感興趣?!?/br> 謝拾保持沉默。 沈旬見他不說話,嘲諷道:“讀大學你就學了這些?勾心斗角與陷害別人?” 謝拾身體一僵,頭依舊微微垂著,盯著地板。 沈旬冷哼一聲,“小心點,不是你所有的對手都像姓楊的小子一樣蠢,別被別人賣了還……” 謝拾默默看了他一眼,突然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沈旬被噎住。 謝拾奇怪地問:“我記得嘉賓名單上沒有你,今天晚上也沒看見你?!?/br> 沈旬:“……” 沈旬的神色有那么一剎那不自然,他很快反應過來,沉下臉瞪謝拾,沒好氣道:“自己一身麻煩事,還管我做什么?” 謝拾沉默片刻,頜首道:“你也是?!?/br> 沈旬:“……” 謝拾補充道:“你也別管我?!?/br> 沈旬頓時臉色很難看。 半天,沈旬牙縫里擠出幾個字:“神經病,我路過不行?” ☆、第5章 .1 謝拾在座位上扭了扭,有點不舒服,他褲子還是濕透了的,擰干后也僅僅是沒有淌水而已。 “不好意思,弄濕你的車子了?!敝x拾小心翼翼地道歉。 沈旬看都不看他。 謝拾又扭了扭,解釋道:“我的車真的被司機開回去了,回去一定教訓他,真的,謝謝你帶我回去?!?/br> 沈旬直視前方,仍不接話。 謝拾忍不住戳了戳他的手臂,沈旬手一抖,方向盤差點失控。 “你干什么?!”沈旬降慢速度,瞪了謝拾一眼,道:“離我遠點?!?/br> 謝拾比劃了一下,皺起一張臉道:“不能遠了,車子空間就這么大……你要我到車外去,掛著我跑嗎?違法駕駛規則,你會被扣分?!?/br> 沈旬:“……” 沈旬咬牙道:“我沒有和你開玩笑,我不想看見你?!?/br> “哦?!敝x拾默默地縮了縮身子,把毛巾裹得更加嚴實,只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面,明亮而璀璨,盯著沈旬滴溜溜地轉。 他想減弱自己的存在感,但他的存在感更強了。 沈旬:“……你不要得寸進尺?!?/br> 謝拾慢吞吞地朝他那邊移了一寸,又挪了一點,道:“這才叫得寸進尺,剛才我沒有?!?/br> “……” 沈旬快要瘋掉了。 好不容易一路飛馳回公寓,沈旬去停車,一回到家門口就發現謝拾蹲在自己家門前,雙手抱著身子,似乎有點冷,又呵了口氣,搓了搓手。 他聽到電梯門開,趕緊站起來,跺了跺腳,原來站過的位置留下一片不明顯的水漬。 “你鑰匙也被司機開走了?”沈旬面無表情道。 謝拾干笑了兩聲,說:“我鑰匙不見了?!彼麖难澏道锾土颂?,把全身上下都摸遍了,就是沒找到鑰匙。 “真的!是真的不見了!”謝拾皺著眉苦思良久,道:“可能是掉在酒店了,也有可能是掉在游泳池了,我喝得有點多,不太記得了,總之不在我身上?!?/br> 他豁出去了,努力眨巴眨巴眼睛。 可惜對方鐵石心腸。 沈旬毫無反應,走過去拿出鑰匙,道:“讓開?!?/br> 謝拾嘆了口氣,躊躇道:“要不你讓我借宿一晚?我保證雙倍付房間費用!”他繼續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現在很晚了,附近酒店估計沒空房間,阿旬,現在是冬天,我很冷,你就好事做到底……” 沈旬臉色一黑,完全沒想到謝拾死纏爛打的功夫又長進不少。 他深吸一口氣,剛想狠狠教訓謝拾一番,讓他知道什么叫做不共戴天之仇,謝拾就重重打了個噴嚏,頭往前重重一點,蹭到自己的肩膀。 沈旬下意識地手伸進褲袋里,想掏出紙巾給他揩鼻涕,手卻驀然停住。眼前場景,何其熟悉! 謝拾擦了擦鼻子,抬起頭,濕漉漉的劉海下,一雙漆黑的眼睛靜靜看著沈旬。走廊里的燈光披在他頭頂,落在他睫毛上,從謝拾的眸子里,倒映出沈旬的身影,這讓沈旬有一種錯覺,仿佛他只看著自己,全世界人潮熙熙攘攘,而謝拾只看著自己一個人。 沈旬突然就什么氣都沒有了。 謝拾就是有這樣的本領,讓他的情緒異常,無論是十年前,還是今天。 他本應該轉身就走,無論謝拾是被誰陷害,還是被誰輕侮,他都應該待在一邊漠不關心,甚至,他可以抽一支煙,旁觀一場好戲。 可是他做不到。 遇見謝拾以后,他一直都在做愚蠢的事情。 本來,那天在下著大雨的旅社外,一切就已經結束了,可他偏偏又在謝拾遇到危險時,頭腦不清醒地跑過去。 這是他自找的。 在他的理智做出抉擇前,他的心永遠指示了他先行行動。 既然這樣,再蒙蔽自己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沈旬看著謝拾,神情復雜,良久,嘆了口氣,開了門,側了側身子,道:“進來吧,不過……” 謝拾生怕他改變主意,趕緊一腳踏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