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你又跟來了?!鄙蜓砩显〗砉脟绹缹崒?,剛出浴后的熱氣仍然掩不住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冷氣。 “到底要我說幾遍?滾,在我忍不住揍你之前!” 謝拾舔了舔嘴唇,道:“我不是跟著你過來的,我也不知道你會參加節目?!逼綍r在私底下死皮賴臉地接近沈旬是一回事,他并不想把兩個人的私事鬧到節目里來。 如果被節目組錄到沈旬對他的態度,對沈旬的事業絕對沒有好處。 謝拾開始后悔沒有推掉這個節目了。 比他更懊悔的是沈旬。 “所以呢?要一起待七天?”沈旬在床邊坐下來,蹺起腿,斜睨著謝拾,表情沉下來,比窗外的烏云還難看。 “就那么難嗎?”謝拾皺了皺眉,低聲道:“沒有人知道我們認識過,這七天,就裝作剛認識,交集也不會太多,你演技不是很好嗎?這樣也不行嗎?” 沈旬冷哼一聲:“謝拾,這些日子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兩的關系?演交情好,簡單,和你演?我做不到?!?/br> “……那怎么辦?” “要么你走,要么我走?!鄙蜓届o道,他看著謝拾猶豫不決的神情,咧開嘴角嗤笑一聲:“怎么,不舍得?那我走好了?!?/br> 沈旬站起來,步子落在厚重的地毯上幾乎聽不見,從謝拾身邊經過。 謝拾拉住他,“……還是我走吧?!?/br> 沈旬沒看他,面無表情,語氣冰冷道:“放手?!?/br> 謝拾指尖一抖,轉身朝門口走去,想了想,他不死心地停下來道:“沈旬,有空……我們談談?!?/br> 他一味這樣糾纏,終究解不開雙方的心結,沈旬甚至不肯聽他把話說完。 “談什么?”沈旬有點不耐煩,臉一冷再冷:“謝拾,你聽好了,這話我不說第二遍,你一直這樣纏著也沒意思,我不想看見你,甚至不想認識你。你覺得我和害了我一家的縱火犯的兒子有什么好談的?” 沈旬盯著謝拾的臉,吐出來的話猶如捅向謝拾心口的刀子。 ““縱火犯”,從別人嘴里說出的這個詞,殺傷力只是遠程小槍支,從沈旬嘴里吐出來,猶如毀城滅地的炮火,讓謝拾從心里頭到肌膚表面炸開一片,偏偏動彈不得。 臺燈發出幽幽的光照不到謝拾臉上,他頭垂得低低的,嘴巴張開又閉上。 “對不起……”最后他只能這樣說。 沈旬聽到這三個字就煩,他努力壓抑住胸口升騰起的怒火,發出一聲冷笑,表情高深莫測:“你看,你除了說對不起,還能做什么?所以不要再來像什么也沒發生過似的在我身邊轉悠,真的很討人厭,我看到你就想揍你,恨不得殺了你,你明白嗎?” 謝拾艱難道:“……對不起?!?/br> “閉嘴!”沈旬終于忍不住壓低聲音怒吼道,“出去!” 謝拾手抓在門把手上緊了又緊,深吸一口氣,出去時已經將所有的情緒收拾起來。 “怎么了?突然把門關上,里面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攝像師旁邊的導演笑道。 “他洗澡剛出來?!敝x拾笑容僵硬地扯了個理由。 導演曖昧一笑:“早知道這樣剛才應該沖進去了,讓我們觀眾飽一飽眼福??!” 謝拾附和著笑了笑,腳步有些虛浮地回到了房間。 這個七天之行的主題與親近大自然有關,因此他們拍攝地點是一個稍嫌落后的景區,住宿的酒店是這一帶唯一一家五星級,位于山頂。 晚上六位嘉賓聚餐,謝拾以感冒為理由,賴在床上不肯下來。 導演立刻急了,正式拍攝還沒開始怎么就病倒了呢,這讓他怎么交代,立馬打電話聯系謝拾的經紀人楊安。如果謝拾這時候退出不參加拍攝,必然會被人稱為耍大牌,真正有名氣的大牌藝人被安上這個罪名都很難洗掉,有很大影響,何況謝拾這樣一個事業剛起步的小藝人呢? 楊安知道情況后,在電話里向謝拾分析利弊,總結出一句話:“是死是活都要拍攝完!” 導演又帶了其他嘉賓來探望他,謝拾頓時慌了手腳,匆匆把手機掛掉,用毛巾在衛生間浸了點開水就往額頭上敷。 “嘶?!?/br> 他額頭被燙紅一大片。 門被敲了好幾遍,廖金金遲疑道:“不會病得起不來了吧?!?/br> 沈旬跟在后頭,手插褲兜,眼簾垂下,臉上神色不明。 導演聞言大驚失色。 老戲骨譚興的話分量比較重,他拿主意道:“要不找經理拿房卡?” 房間里的謝拾貼在門邊聽他這樣一說,趕緊幾步跳上床,將敷在額頭上的熱毛巾塞進被子里頭。一行幾人進來時,他正躺在床上,面色潮紅,身上隱隱有汗漬。 廖金金想展示她溫柔善良的一面,趕緊上前一摸,觸到謝拾的額頭,手觸電般的彈開。 “哎呀,不行了,這至少得四十多度了,得趕緊去醫院!” 謝拾:“……” 廖金金說完就試圖將謝拾扶起來,她身體弱小,又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一時不慎,不小心扭了下腳,她揪著謝拾的領子,連帶著謝拾一起從床上摔了下來,好在他衣服穿得整整齊齊,也沒露點什么的。 廖金金眼珠一轉,雙手撐在謝拾胸口,緩緩地以一個痛苦又極具美感的姿態爬起來。 謝拾剛支起的上半身一下子被她壓了回去。 謝拾:“……” 沈旬看著被廖金金壓在身下的謝拾,臉色有點不好,他不想和謝拾待在一起七天,但這并不代表他同意謝拾用如此愚蠢的謊病辦法來離開節目。 “我送他去醫院?!鄙蜓@過攝像機,單手將廖金金拎起來,另一只手從衣架扯下謝拾的外套披在他身上,他的手在被子里觸到了一條濕熱的毛巾,立馬不動聲色地塞進外套里。 他攬過謝拾的腋下,一言不發地帶著他往外走。 謝拾一個大男人被他用這種姿勢架著,有點不舒服,剛想掙扎,胳膊就被沈旬捏了捏。 沈旬冰冷的眼光掃過來,眼神中的含義十分清楚:這種時候謝拾要是不做出虛弱的樣子,謊言被當眾拆穿,等待謝拾的可不會是什么溫柔的局面。 謝拾立刻安靜了。 導演趕緊吩咐攝像師對著兩個人的背影大拍幾張,準備回去后添幾個粉紅泡泡,兩大帥哥基情四射什么的可是一大賣點! 做戲就要做到底,沈旬冷著臉將謝拾塞進車子里,將藏在大衣外套下的熱毛巾往后座一甩,動作可以用粗暴形容。 謝拾有點不安,側頭問道:“去哪里?” 沈旬發動車子,踩下油門,車子登時猶如離弦之箭飚了出去,謝拾沒有系安全帶,頭撞在后背椅上,頓時痛得他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沈旬眼角一瞥,看見他揉著頭半天不說話的樣子,心里頭漲起來的惱怒不知怎么地,像是被戳了一個洞的氣球,不停地往外漏氣。 “別裝委屈!” “什么?”謝拾被他突如其來地一聲吼嚇得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按在后腦勺的手放下來也不是,就這么舉著也不是。 沈旬又不說話了。 車子保持飛一般的速度在盤山公路上飆行,本來他們下飛機的時候這一帶天氣就不怎么好,這一會兒到了傍晚,天色慢慢開始暗下來,天上烏云聚攏,空氣陰沉,雨要下不下。山上樹影重重,不斷在車窗上唰唰而過。 謝拾臉色越來越不好,上輩子也是類似于這樣一條公路,他們的車子剎車被剪斷,直直地從護欄上撞過去,粉身碎骨。 前世的回憶在他腦子里翻天覆地的攪來攪去,讓他指尖越來越冰涼。 “去哪兒?”半晌,謝拾終于忍不住再一次問道。 “醫院?!鄙蜓荒蜔┑?。 雨說下就下,豆大的顆粒砸在車窗前,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幾秒之后車窗就完全模糊不清,看不清前路。 謝拾看了一眼沈旬,發現他完全沒有要開雨刷的意思,前路蜿蜒盤旋,暗沉沉一片,謝拾越來越心悸,有一種兩個人正要同歸于盡、共赴黃泉的錯覺。 他忍不住伸手開了雨刷。 沈旬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將手縮了回來,沈旬瞥見他的臉色,皺了皺眉,將車燈打開,速度放慢下來。 “怕死?”沈旬譏嘲道。 謝拾一頭霧水地看他,想了想,認真地回答道:“怕死?!?/br> 但更怕和你一起死。 謝拾一不小心就把心里的話說了出來:“但不想和你一起死?!?/br> 沈旬:“……” 沈旬的臉色比之前更加難看百倍,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幾乎是咬牙切齒道:“誰稀罕!” 謝拾:“……” 他反應過來立刻覺得兩個人這是在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好事情,爭相恐后的去死,太不吉利了。 既然謝拾稱病,雖然不至于真去醫院沾一趟晦氣,但掛點滴至少得一晚,為了不露馬腳,他們只能在山下呆一晚再回去,對此沈旬一句話沒說,但他的臉色已經反映了他的心情。 ☆、第二十二章 :仇恨與死亡 車子在路上全力飛馳半個小時,天色已經全黑,兩個人在山腳的鎮上的簡陋旅館開了兩間房歇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謝拾一起來敲沈旬的房門,就發現對方不見了,他匆忙套上外套,跑下樓,在這里打的上山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要是沈旬真的脾氣上來了把他扔這兒,那他就是有四條腿也走不回去! “怕我跑了?”沈旬迎面走上來,扯住差點剎不住車的謝拾。 “你去哪兒了?”謝拾匆忙問。 沈旬嘴角一撇,一包藥用塑料袋包著被丟到謝拾懷里,各種牌子的感冒藥都有。 沈旬往房間里走,輕飄飄地丟出兩個字:“道具?!?/br> 謝拾:“……” 謝拾匆匆把自己房間里的東西收一收,站在沈旬房門前徘徊,接下來七天之行必定是逃不過了,要是早知道沈旬會參加這個節目,即使是被認為耍大牌,早在一開始他也會直接拒絕。 不管怎樣,兩個人在這幾天至少要維持表面的平和,否則輿論不知道會掀起多大的波浪,但……他不確定沈旬是否會忍受得了。 謝拾在附近的小店買了早餐,用餐盤擺好,推門進去。 沈旬正抱臂站在窗前,聽見響聲回過頭,煙在他指尖紅光閃爍,升騰起白色的霧。 “你吸煙?”謝拾眉頭擰起。 沈旬眼睛掃過他,又轉過頭去,吐出一口煙,“關你什么事?” 謝拾蹙眉,不想一早上就和他爭吵,默默地看了會兒他的背影。 沈旬即使是背影,給人的感覺仿佛也是冰冷的,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灰蒙蒙的光落在他身上,仿佛鍍了一層迷蒙又晦澀的光。 謝拾想起來小的時候,他們兩個在墻上刻上身高,有時候為身高這件事就可以吵上半天。讀小學時,謝拾比沈旬高一點,沈旬微胖,沒有謝拾受女生喜歡,被別人喊胖子不哭也不吵,皺著一張小臉撿起石頭就往說他壞話的人身上砸。后來他勵志要超過謝拾,天天打籃球,初一的時候身高超過了謝拾,后來就一直比謝拾高出半個頭,長得帥,人又酷,給他送情書的女孩子遠遠超過了喜歡謝拾的,可沈旬永遠板著一張臉,對女生愛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