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春暖大低。

    在紫宸殿內，殿試的才子們正唰唰唰的用毛筆書寫著策論。

    有些主考官會下去瞧上一眼，對著文筆犀利，頗有見解的自會撫須駐足，老神在在的點下頭。

    “康愛卿，何事令你心神不寧，是新科的學子們入不了眼?！?/br>
    武將里頭牌的位置空了月余，上官昊上朝也只當沒看見，自己與少卿登門拜訪，也被拒之門外，內心焦急，郁郁的神色不免顯露在臉上。

    “皇上，康侍郎是您特招入宮的，他見著寒窗苦讀的新科才子，總是怕被比下去，方會有此神色?！?/br>
    朝堂上，兒子受訓，父親上疏，恐招人嫌疑。

    傅少卿因著好友的身份，也不能過多言辭。

    一時間，只有池侯爺從容上前，接下皇上的話頭，將事情引到新科才子的學識上，才算止住了。

    “哦?！?/br>
    龍椅上的人哂笑著，朝上何人不知康池傅三人交好，今日還有新科學子在，不便過多討論，收斂會眼里探究的目光，大殿里又恢復了寂靜的樣子。

    此時距離交卷只有半個時辰，方生心頭所想也被康玉說的飄向遠方，遂停筆不寫了。

    看見他的動作，方才在他身旁站立多時，時而用欣慰的老父親目光看他的胡須考官過來了。

    “哎?！?/br>
    答卷上的字穹勁有力，有如蒼松，內容沒有華麗的辭藻，都是務實的為民生之良策，卻在精彩處戛然而止，看得人是意猶未盡。

    “可惜?！?/br>
    見到他不住的搖頭，一臉惋惜的神色，其余考官也借著巡考的名義，一一走了下來，看到方生的試卷，無不點頭稱贊，看到結尾處，又若有所思。

    下面人的動作怎會逃過上位者的注意。

    上官昊身子靠后，對著身邊的小福子。

    “燒餅臉，一字眉，高鼻梁，穿著灰色立領的學子是何方人事?！?/br>
    福公公眼尖的朝下瞥去，看到人后不住的笑著。

    “奴才先賀喜陛下?！?/br>
    “朕何喜之有，你今日不說出個一二三來，少不了要吃板子?！?/br>
    兩人熟悉彼此的習性，上官昊與貼身太監開著玩笑。

    “皇上，您剛說那位，在會試上可是位列榜首，祖籍東北雁城，方家可是當地的豪門，卻不以勢欺人，在民間有很好的聲望，方家出國的大儒，大學士都不少，得了這位，可就是如虎添翼，錦上添花?！?/br>
    福公公一早就將新科及第的熱門人選資料備妥，就等著人問呢。

    “照你說，他很厲害了?！?/br>
    心里卻不是很期待，畢竟與沒上朝的那位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自己從心底里不喜。

    小福子看著皇上的反應，心里咯噔一下。

    “皇上，古來不也有紙上談兵者，都是流傳，奴才聽了兩嘴?！?/br>
    悻悻的應著，好在自己反應快，車轱轆話，正的能反著說，反了也能給正回來。

    聽了這話，上官昊的心底還舒坦些。

    他的神色，被底下的人是瞧了個一清二楚，索性將試卷扣上，坐在當場睡大覺。

    半個時辰后，宮門口。

    “怎得出來這么早?！?/br>
    如菲堅持要來接，方卓拗不過她，小心翼翼的在旁伺候著。

    “沒什么，想早些回來陪你?！?/br>
    接過大衣給人披上，兩人相繼上了馬車。

    “公子回來了，小少爺剛睡著呢?！?/br>
    翠柳端著少爺的新衣往嬰兒房走，老遠望見了回來如菲兩人。

    “半個時辰后把他弄醒?！?/br>
    如菲覺得孩子長得太快，一溜煙的就大了一圈，也越來越重，還老是白天睡了，晚上折騰人。

    “孩子長身體的時候，不能打擾，夫人覺得晚上休息不好，就將其放在嬰兒房，奶媽與下人們都在的?！?/br>
    翠柳辦事穩妥，明白小兩口是育兒新手，給嬰兒房配了兩個奶媽外加四個瑣事丫鬟。

    “那還不是要吵?！?/br>
    總要吵得，還不如麻煩自己。

    “生哥，你去吃飯，我也去睡會?！?/br>
    說著就打了個呵欠，兩眼困倦的往臥室走去。

    看著人走進房間，方生的面色沉了下來。

    “送信給如瀾，有要事相商?！?/br>
    “公子，如意苑是戒嚴狀態，您有事請寫在紙上，掛在房門上的風鈴處，自有人來去，聽見三聲風鈴響，就是回信來了?！?/br>
    翠柳施施然行了個禮，朝著外部走去。

    “小玉，今日失態了?！?/br>
    蔡清渺又懷了一胎，是以，傅少卿出門較少，對于將軍府的消息，不甚知曉。

    “哎?！?/br>
    康玉神色懨懨，張了張嘴，想到這人家中老小，又倏地闔上了。

    “可能看到兄弟們有所歸屬，心有凄然?！?/br>
    “你哄誰呢，常家小姐與你兩情相悅，你心有戚戚，置伯母于何地?！?/br>
    對上清風般的目光，康玉敗下陣來，只好道：“是我對不住她?！?/br>
    “你?！?/br>
    這下，輪到傅少卿愕然了。

    “好了，快回去吧，感情的事外人不能插手?！?/br>
    苦笑了一聲，揮手將傅家馬車招來，推著人上了車，看著他遠去，才沉默的走在街上。

    兩個時辰后，抬眼又是這個地方。

    “大人，您都來了四趟了，夫人說了不見，您請回吧?！?/br>
    康玉的腳步變得緩慢而沉重，看著門衛不容通融的架勢，草草的轉身，迷茫的往前走著。

    “主子，我剛來時碰見康大人了?！?/br>
    小七回府送信，發現余暉下有一被拉長的蕭條背影，問了一下，方知康玉在這些時日已經來了不下數百次。

    “嗯?！?/br>
    如瀾平靜的回復了一聲，擺擺衣袖。

    隔著院門，小七也不能多說什么。

    站著半晌，還沒聽到回復，方要打道回府，院門里傳來聲音。

    “安好，勿念?！?/br>
    一張寫著字的紙條被遞了出來，上面蓋著將軍的絲印，是如瀾自己刻得，刻得不是很精致的，卻花費了心思，不是橫平豎直的楷體，是帶著弧度，有設計感的，類似草書類的藝術字。

    “大人等等?！?/br>
    小七想著他就沒走呢，果然，轉悠了半天，暮色落下，寂寥的身影還在巷子里徘徊。

    “你是?！?/br>
    眼前這個小白臉，自己似乎不認得。

    “嘿嘿，看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