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花響不知曉自己在用什么語氣問出這等可怖的問題。 “暫時的,夸葉乘風說他有辦法?!痹诮舛镜倪^程中,他沒有忘記詢問男囚的姓名。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花響并未感到樂觀,道:“你為何不敢看著我?是不是在騙我?” 陌奕宗一夜未睡,剛迷瞪一會兒她便醒來,只是沒精神罷了。 花響誤以為他在逃避問題,登時翻過身,不慎扯得傷口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陌奕宗長噓一口氣,道:“你看朕的表情,一點不著急,顯然是真話?!?/br> “左胳膊沒感覺的人是我,你當然不急!” “剛救過來又開始吼,你可真是個白眼狼兒?!?/br> 陌奕宗喚來王德才,王德才呈上一碗益氣補血湯。 花響雖是行動不便,但是還未嬌氣到讓人伺候的地步。她吃力地抬起左手,不過顯然忽略掉位于后心處的傷口,剛捏住湯匙,又因疼痛松了手。 陌奕宗也不幫忙,歪在椅背上看她何時開口求助。 花響舔了舔干澀的嘴唇,豈能不知曉他在算計什么小九九,不由微嘆口氣,道:“麻煩王公公幫我倒一杯茶?!?/br> 王德才面有難色,支支吾吾地等待圣上的指示。 陌奕宗翹起二郎腿,自顧自喝茶。 “陌奕宗!我是為誰受的傷?” “為朕?!?/br> “知恩圖報懂嗎?” “你敢說你跟刺客不認識?呵,這叫自食其果?!?/br> 見她安然無恙,昨晚憋了一肚子的氣也該發發了。 花響剛欲反駁,他揚聲打住,道:“朕不說沒根據的話,你假裝遭綁,沒錯吧?又與刺客里應外合奪走藍鼎石玉佩,也沒錯吧?然后在一陣冒煙兒過后,你被暗器所傷,彼時的你,是真想替朕擋災還是,演戲呢?這一點暫且跳過,反正接下來的事兒就更有趣了,你所中之毒,御醫無計可施,朕唯有找來夸葉乘風幫你解毒,他真的是一點不含糊,立刻提出無禮條件,用你的性命要挾朕,請朕下一道密旨,內容便是……” 他的嘴角噙著冷笑,狹眸中沁著怒火,拳頭上爆出青筋,一字一句道:“任由狐影恣意妄為,陌氏王朝永不招安與圍剿!” 花響怔住,密旨所指暫不公開的圣旨,夸葉乘風果然狡猾。 她望向怒發沖冠的陌奕宗……自他登基以來,一舉成為中原地區的霸主,誰不服把誰往死里打,沒有哪個小國敢與他談條件,因此這道密旨,對他而言絕對可以歸類到喪權辱國的范疇之中。 他滾了滾喉嚨,方道:“朕在這兒待了一夜,早朝也沒上,就是想聽你說一句實話,你是不是與狐影二人早有預謀?” 花響不自覺地瞥開視線,緘默不語。 她的遲疑,讓他心寒。 “朕猜對了?” 花響沉了沉氣,道:“不完全是?!?/br> “哪部分是,哪部分又不是?” “這還重要嗎?我確實想借助狐影的能力達到某種目的。兵不厭詐,你我本不是同盟,又何須高談道義?” “就因為朕強迫你懷上朕的骨rou,你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是嗎?” “整件事與孩子沒關系,弄盞永遠是我的寶貝兒,帶給我屈辱的人只有你,倘若反過來設想一下,你會不恨?” “無論朕……如何,補救?” 花響沉默良久,道:“我不是看不到你的補救,身為陌氏的帝王,你愿意為了一個女人稍稍做出讓步,我知曉其實挺不容易。但是,你終究不是我,無法理解我受到怎樣的傷害,這道坎兒,我想我可能真的邁不過去?!?/br> 聽罷,陌奕宗一臉頹然,悠悠地,單手蓋在額前。 他用母親留給他的信物做賭注,只賭回一句永不釋懷…… 沒錯,就是那塊藍鼎石玉佩,是他心頭唯一的溫暖。他的生母并非名門之后,簡單講,是一位劫富濟貧的女俠,后與先帝一見鐘情入住后宮。至于幸不幸福,陌奕宗不知曉,只知曉母親整日愁云鎖眉。母親在臨終前告訴他,她是棄兒,丟棄她的襁褓中藏有這塊藍鼎玉佩,可惜游走四海多年,仍是尋親無果。陌奕宗為達成母親的夙愿,將玉佩隨身攜帶,并且時常在眾人面前拿出來把玩,目的就是為了找到狠心遺棄母親的家人。久而久之,藍鼎玉佩成為他獨有的標志。 在他眼中,再名貴的寶石也不過是石頭,所以狐影從他身上拿走的,是一份化不開的親情。 “或許,冷宮才是你應該去的地方?!?/br> 此等責罰算是很寬容了,花響欣然接受,剛欲領旨,王德才風風火火地奔進來。 “圣上!……”他附耳嘀嘀咕咕。 聽罷,陌奕宗一怔,確認道:“兇手是李妃?” 花響隱約聽到“惠兒”的名字,李貴妃李瑞妍?她與惠兒有何干系? 他們在說什么兇手? ……兇手? “惠兒被殺了?!” 陌奕宗此刻身心俱疲,默道:“嗯,李妃已認罪,是她派宮女惠兒縱火?!?/br> 花響見他旋身欲走,扯住他的袖口,道:“我想會會她?!?/br> 直覺告訴她,這位素未謀面的李貴妃,未必是真兇。 ☆、第26章 二十六章、藍鼎玉佩的秘密 陌奕宗望向她蒼白又焦急的小臉兒,冷冷地撥開她的手,闊步離去。 腳鐐在她負傷之時便卸下,無奈右邊臂膀又失去知覺,加之后心處的傷口,這一切一切的阻礙,導致她這個無神論者,都要懷疑是不是真有造化弄人之說。 她試圖爬下床,可惜病懨懨的身子使不出半分力氣,不讓她去大理寺審訊李貴妃,至少讓她見見兒子吧?待被攆進冷宮,估計想與兒子見上一面更加困難。 兒子是她辛辛苦苦生出來的,能不能養卻得看陌奕宗的意思,不可理喻! 正惆悵,濃重的中藥味兒撲鼻而來。 “喲?比我預計的早醒半天兒,果然是打不死的女中豪杰?!?/br> 花響看向年輕的男子,她的目光中充滿陌生。 “你是……夸葉乘風?” 大致認出他,并非源自聲音,而是注意到緊貼在他身旁的御林護衛。 “沒想到我這般帥氣吧?看傻了?” 他粲然一笑,王德才嫌他臟不拉幾有礙瞻觀,于是差幾名太監幫他搓澡更衣,如今站在花響面前的男子,再也沒有一絲一毫死囚的影子,俊朗高大,威風凜凜。 夸葉乘風托著藥碗,剛欲邁步,護衛橫起劍刃,示意他不得靠近。 “嘖,她昏迷不醒時候你們怎么不攔著我?” 御林護衛不會與皇帝以外之人交談,各個面無表情,仿佛只會殺人的傀儡。 雙方僵持不下,王德才又陪同陌奕宗離開寢宮,至于負責服侍的小太監們,也沒有收到飲藥的新指令,因此不知曉該不該動?;懣匆粋€個跟雕像似的,唯有忍耐劇痛繼續往床下挪動,她只想早吃藥早痊愈。 點點鮮血滲著白色的褻衣,夸葉乘風蹙眉制止,道:“鼻子底下有張嘴,你人都躺在龍床上了,就不知曉擺擺寵妃的架勢?命他們別擋我的路不就成了?” “你不了解后宮,處處要聽命于主子,而我就是個剛剛被打入冷宮的階下囚,還是自己來吧……” “冷宮?不對吧,昨兒個陌氏皇帝都快急瘋了?!?/br> “你還有臉提這件事兒?你趁機做過什么你自己不清楚?” 花響與狐影聯手的目的只是為了潛逃,不曾想把自己卷入一場大陰謀,看來狐影一族不止是精通歪門邪道,還是卓越的謀略家。 但愿狐影并非個個精明強悍,否則定會讓中原掀起一茬接一茬的血雨腥風。 “起初的計劃確實如你所料,我也沒想到你會中毒,且是當下只有我能解的毒,見皇帝大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我為何不撈點好處?何況是你出賣我在先,我趁火打劫一下也不為過吧?” “我沒有出賣你,你愛信不信!”花響試了幾次,仍舊無法順利走下床,見狀,夸葉乘風闊步向前,御林衛必然會出手阻止!然而握在手中的寶劍,在眼花繚亂之間被夸葉乘風轉到他自己的手中?寶劍在他手中仿佛一條富有生命力的銀蛇,在一陣蟠曲扭動過后,“咔”地一聲,寶劍入鞘。 御林衛俯瞰“飛”回劍鞘的兵器,嗔目結舌。 “只要我想跑,你們幾個哪能攔得住我?”他扒拉開侍衛,徑直走到床邊。 花響捏了捏右手,道:“何時可以恢復知覺?” “快則一個月,慢則半年?!笨淙~乘風搗了搗湯藥的熱氣,將藥碗送她的唇邊,道:“真的不是你把我的計劃告訴陌氏皇帝的?” 花響將湯藥一飲而盡,湯藥極苦,她瞇眼緩了緩,方道:“倘若不是陌奕宗在天牢里鑿了窺聽孔,就是他自己猜到的,他遠比你想象得聰明許多?!?/br> 在猜心思方面花響深受其害,每當她準備為逃跑做些準備的時候,陌奕宗總會一針見血地指出她的“作案”手法。 夸葉乘風想來也是,當陌奕宗得知他來自狐影一族之時,并未急于追問,而是拿出“八卦鎖”試探他的實力,若能解開其鎖,不僅順手幫陌奕宗解決一個難題,更加證明他乃狐影嫡系傳人。 花響睨向周遭侍衛與太監,輕咳一聲,暗示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他怔了怔,這句話來自他們在牢房中的對話,他承諾會將她救出后宮。呵,小丫頭真執著,胳膊都沒知覺了還想著逃跑這事兒呢? “看吧,如今不是計劃有變嗎?還有,你見到?……” “你想問夸葉乘石吧?他已在陌奕宗面前自報家門?!?/br> 夸葉乘風悶悶地應了聲,一副欲言欲止的神態?;懣丛谘劾?,微揚眉梢,道:“他在大鬧后宮之前,似乎并未將你的生死考慮進去,你們究竟是什么關系?” 他扯了下嘴角,自嘲道:“一脈相連的手足之情唄?!?/br> 花響大致看出門道兒,估計又是兄弟爭權、手足相殘的傳統大戲? “夸葉乘石拿走了陌奕宗的藍鼎石玉佩?!?/br> “你說什么?!”他神色驟變。 “為何這般緊張?” 夸葉乘風緩了緩情緒,疲憊地撂下空藥碗。關于藍鼎石玉佩的秘密,陌奕宗本人肯定是不知曉,否則他不會輕易交給夸葉乘石。 當然,中原人地區嫌少有人知曉藍鼎石的出處。藍鼎石產自西域,乃是極其稀少名貴的寶石,只有歷代贊普才可擁有。贊普是藏王的稱號,就像中原地區的皇帝。藍鼎石玉佩上所雕刻的圖騰暗記不盡相同,暗記代表藏王統治的區域,見藍鼎如見贊普,可以調兵遣將。 不過說歸說,西域與中原的戰火千百年來從未停止,雙方皆是死傷乃至全族滅亡,因此陌奕宗持有的藍鼎玉佩是否還具備率軍實效,唯有勇敢地踏出中原,闖入西域方能確認。 夸葉乘風長噓一口氣,倘若夸葉乘石利用藍鼎石獲得一支軍隊,他的日子可就不好過嘍。 “幸好,幸好唉,我弄到陌氏皇帝的親筆密旨?!彼H為感慨,拍了拍花響的肩,沒頭沒尾道,“是你幫了我,我欠你一個大人情?!?/br> “說事兒說事兒,別動手動腳的?!被懪擦讼录绨?,“你若是真感謝我,就幫我達成心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