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說起來有些不可思議,這是她第一次懷抱兒子,甚至是仔細端詳。 陌弄盞的小臉兒雖然黢黑泥濘,但是,長得可愛至極。 與此同時,陌奕宗聽聞火災,連龍袍都沒來得及換,輦車也不坐了,心急如焚地跑過來。 他的眼中充滿血絲,三步并作兩步奔向妻兒,一把將母子倆摟在懷中,撫了撫花響的肩膀,喃喃道:“你們沒事就好?!?/br> “我沒事,孩子被瓦片砸傷,需要盡快止血清理?!?/br> 他當然看到,即刻轉向王德才,質問道:“御醫都死哪去了?!” “啟稟圣上,御醫這便趕來?!?/br> 話音剛落,院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王德才本以為是御醫抵達,卻發現是嵐皇妃與媛貴妃駕到。 也是,宮里出了火災這么大的事兒,不驚動嵐皇妃不太可能。 兩位妃子跪地請安,瞄向燒成廢墟的房屋,不免心驚膽戰。 “圣上,七王爺他……可安好?”嵐皇妃惺惺作態道。 陌奕宗沒閑功夫回復一眼可見的答案,他揚起銳利的怒眸,視線掃過跪在一旁的侍衛隊,繼而從牙縫兒里擠出質問之聲。 “后宮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莫說失火!就連不尋常的風吹草動都應該引起注意,因此誰來告訴朕,這火!為何會燒得如此兇猛?!” 除非有人故意縱火,否則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刻鐘之內,導致房屋化成一堆木炭! 侍衛長無言以對,唯有磕頭謝罪。 “看來朕還真是養了一群廢物!今晚負責巡視小筑周邊的侍衛,一個不少,都給朕拖出去,斬!” 一聲令下,御林軍拔刀上前,架起魂飛魄散的侍衛們,押走行刑。 誰都不想被砍掉腦袋,無奈圣旨誰敢不從? 就在這時,其中一名年輕的侍衛,忽然扭頭喊冤。 “圣上!微臣知曉火勢會在一瞬間燒起來的原因!” “說!” 小侍衛跪在他的面前,攤開掌心,怯懦道:“微臣在進宮前曾跟隨捕快辦過案,據微臣觀察,火勢從屋中向外燃燒,這一點確認無疑。至于火勢為何會燒得如此迅猛,微臣不敢斷言,只是在七王爺的屋中,找到這些可疑之物。這種植物隨處可見,就是曬干的薯蔓?!?/br> 聽罷,陌奕宗瞇眼微怔,薯蔓是紅薯、白薯生長其外的藤蔓,只要將其浸泡水中一段子日,再進行曬干,便會成為制作火折子的重要原料。 火折子是行軍打仗途中之必備物品,功能類似一根緩慢燃燒的大火柴,且可以長時間的保存火種。不需要使用火折子時,封閉在管道形的容器之中;需要點火之時,只要吹動火折子,便可以燃出火苗。 當然,薯蔓只是制作火折子的一部分,單說曬干的薯蔓本身,屬于燃點極低的物品,哪怕是一個小火星,也可以在它的輔助之下,形成熊熊大火。 因此目前的問題就在于,這些經過半加工的薯蔓,為何會出現在七王爺陌弄盞的房間里? 媛皇妃觀察著陌奕宗的表情,用他可以依稀聽到的聲音,悄聲對嵐皇妃說道:“jiejie,薯蔓是不是白薯外面的青藤呀?與種在墻角的那些植物是一種么?” 嵐皇妃壓根就沒往墻角看,眼神兒飄向擠滿御醫的屋內……原本她得知七王爺屋中發生火災,以為這孩子死定了,怎料只是受了一點輕傷,嘖,真是遺憾。 “別瞎說,此乃后宮寶地,怎會種那等不入流的低賤植物?!?/br> 媛皇妃應了聲,又道:“還有,meimei覺得……此事有些蹊蹺,看護七王爺的宮女難道比嬰兒還脆弱怎么的?七王爺都沒暈她反倒昏厥,莫非是被人打暈的?” 嵐皇妃還沒琢磨過來此番話的意圖,索性避而不答。 俗話說,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何況媛貴妃不懷好意。 陌奕宗聞聲望去,果然在墻角看到一片薯蔓。 宮女不省人事?他悠悠地瞇起狹眸……花響雖然對宮闈不算了解,但是野外生存那些事兒可是了如指掌。耳畔回響著昨日的爭吵內容,花響因為憎恨他,連帶著對兒子也是百般厭棄,若是孩子無緣無故死于非命,她必然是罪責難逃,倘若是制造一場火災,那便成了意外。 ……難道花響真對親生兒子動了殺念?!可能嗎? 他按捺著激動的情緒,不動聲色地命道:“既然發現可疑之處,便要查,來人,將這小筑,從上到下、從里到外給朕查個底朝天!” “是!——” 眾兵得令,手舉火把,一寸寸查找。 屋中,花響對門外所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她半跪在床邊,一手哄兒子睡覺,一手遞給御醫包扎。 “弄盞的傷口,會落疤嗎?” “嬰兒的皮膚過于稚嫩,傷口又極深,恐怕……難免會烙下一道淺粉色的痕跡……不過,吾等定會盡力而為?!?/br> 聽罷,花響深感內疚,指尖輕輕拂過兒子的軟毛短發……對不起弄盞,是娘沒能保護好你。 陌弄盞還不足兩個月,哪里知曉娘的憂傷,他伸出白胖胖的小手,握住花響的一根手指,蹬蹬小胖腿兒,咯咯傻笑。 花響不自覺地揚起唇,拭去孩子流了一下巴的口水,忽然發現小嬰兒是那般可愛有趣,哪怕只是這樣互相看上幾個時辰,也不會覺得厭煩。 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rou,縱使想方設法的遠離,也會在隨便一個四目交匯的時刻,被他徹底吸引。 她正沉醉其中,一行侍衛面無表情地闖了進來,二話不說,翻箱倒柜。 這是唱的哪一出?! 她剛欲制止,陌奕宗步入臥室,身旁還跟著嵐皇妃。 他首先命御醫退下,隨后揚起一根手指,嵐皇妃得令俯首,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抱起陌弄盞。 花響見她抱走兒子,憤怒地疾步追趕,卻被陌奕宗一臂攔下。 “沒人要搶走你的兒子,只是有些事兒,不方便當著孩子的面講?!?/br> 花響從他眼中看出異樣,他的態度會這般嚴肅冰冷,一定不是想與她談情說愛。 “你什么意思?” 陌奕宗緘默不語,任由侍衛隨意翻找。 俄頃,侍衛從房梁的橫隔面上以及床下,找到一些奇怪的東西。 東西逐一擺放在陌奕宗的面前,這些原本是生活用品的物件,如今成了抓鉤,繩索,暗器,利刃…… 陌奕宗望著這些籌備已久的工具,恨不得擰斷她的脖子! “你想逃?” 堂堂一國之君,坐擁佳麗三千,他卻盡可能地,去適應她的脾氣;不寵幸除她以外的妃嬪,甚至在暗中幫她抵擋宮闈爭斗,然而,他所付出的努力,沒有換回絲毫認可,更有甚,對她而言不過是個笑話! 事情敗露,花響唯有認栽。 “是?!?/br> “在你逃跑之前,是不是還想燒死陌弄盞?!就因為他是朕的骨rou!就讓你這般無法容忍了?!”陌奕宗神色頹然,疲憊地倚在墻邊,攥緊憤怒的拳頭,咬牙啟齒道,“你一定是吃毒.藥長大的,否則朕真的想不明白,究竟在哪種環境中長大的女人,才會像你這般心狠手辣!” 花響一臉茫然,隨之心中燃起怒火。 “我想燒死弄盞?……你清楚你在說什么嗎?!” 陌奕宗的神態中透著輕蔑,此時此刻,對她失望透頂。 “朕不想再與你廢話,牢房才是你該去的地方,待朕查明原委,看你還如何狡辯!”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預告:花響入獄【木有大刑伺候】 還有一個新加入的男性角色,猜猜他是誰?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身陷囹圄 花響被投入天牢,這一回不止是拷上腳鐐,雙手也戴了刑具,桎梏四肢。 牢房陰寒濕冷,僅有一張草席。此處估計是偌大的皇宮中,環境最惡劣的匪窟。 “陌奕宗!你可以治我潛逃的罪名,但是不能誣陷我!我從沒想過要傷害我兒子!”她憤怒地搖晃欄桿。 牢頭揮棒制止,喝道:“亂喊什么?!既然到了這種地方,你以為圣上還會把你當根兒蔥嗎?有冤情等著向閻王爺去訴吧!” 望向悠長陰霾的通道,四周的牢房之中幾乎空空如也,顯然把她關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她癱坐在地,一臉頹敗。 一聲口哨,從對面的牢房中傳來。 她暗自一怔,瞇眼望向對面,果然從牢房角落爬出一個男子。 此人蓬頭垢面,遍體鱗傷,手腳同樣束縛鐐銬,暫時看不出年紀。 然而,當他這一開口,花響便斷定此人絕不超過三十歲。 “謝天謝地,總算來個俏娘們兒來陪我解悶兒了,喂,你叫什么?” 花響的視線掃過男子的身體,雖是傷痕累累,但不難看出也是一位練家子,中氣十足,四肢健碩。 “你都被打成狗頭了,還有心情調.戲我?” “我倒想調戲別人,可這眼巴前兒不就只有你么?等著,我先捯飭捯飭?!彼P膝而坐,捋了捋雜草一般的亂發,蹭了蹭臉上的污漬,露出一雙濃眉與大眼。 花響哪有閑心看他抖sao,遙望牢獄的入口,初次無比渴望見到陌奕宗。原因之一是想替自己平反,其二,兒子才兩個月大,根本沒有反抗能力,怎能交給虎視眈眈的嵐皇妃照料?! 男子又吹口一聲口哨,道:“這邊兒關的都是重犯,反正我是沒見過活著走出去的,話說一般的宮女、太監若是犯了錯兒,當場就宰根本不會押送到這兒來,所以我很好奇啊,你一個從衣著上看不到品級的小宮女,怎會成了重犯?” 花響原本就心煩意亂,聽到叨叨更心煩。 “你話嘮???!閉嘴!” “嘖,都是將死之人,還這么不合群兒?你是不是還巴望著能出去呢?那還不如做夢娶媳婦兒。不過也是,剛關進來的時候,都會存在一點兒僥幸,等住上一年半載,你也得跟我似的,見著耗子都要神侃兩句,得,我先去做夢去也?!?/br> 男子伸個懶腰,扯了扯笨重的腳鐐,翻身躺倒。 終于恢復寧靜,花響壓了壓鈍痛的太陽xue,身心俱疲。 這場火災,絕非偶然,必定大有文章。 是誰,究竟是誰想置他們娘倆兒于死地? ………… 與此同時,氛圍與囹圄相距甚大的,自然是媛貴妃宮。 媛貴妃一舉鏟除受寵的宮女,歡喜得小酌起來。 心腹宮女小紅在旁侍候,媛貴妃笑逐顏開道:“總算解決一塊心病,來,陪本宮喝一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