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
她想要的不多,只是安哥兒平安長大,娶妻生子,跟襲朗領個差事,日子順和就好。眼下看來,要實現并不難。 她從未像今日這般心安、踏實。 香芷旋靜靜地看著襲朗,唇角的笑容如清艷的花朵一般綻放。這一刻的他,實在是迷人眼眸。隨即看向安哥兒,心生疼惜、寬慰。這個孩子,是擔心寒哥兒被砸到才不顧自己安危的。 襲朗到了近前,先對錢友梅道:“額角碰了一下,等會兒讓太醫來瞧瞧?!?/br> “不用?!卑哺鐑号ゎ^看著錢友梅,“母親,只是有點兒疼,沒事的?!?/br> 香芷旋笑道:“那也讓太醫給你看一下,這樣我們心里才踏實?!庇謱﹀X友梅道,“雖說正月里不宜請太醫,可孩子的事不能小覷?!?/br> “嗯,也好?!卞X友梅點頭一笑。 安哥兒有點兒沮喪,摸著頭道:“可我真沒事啊。四叔,你以后不會不讓我蹴鞠了吧?” “我是不會阻攔?!币u朗笑著問錢友梅,“三嫂呢?” 錢友梅忙道:“我更不會了,小孩子家,磕磕碰碰的是常事?!?/br> 襲朗對安哥兒道:“聽到沒有?” “聽到了!”安哥兒脆生生答道,隨即很是不好意思地道,“四叔,我可以自己走?!?/br> “那就自己走?!币u朗這才放下了安哥兒。 “爹爹,爹爹……”寒哥兒委屈地看著襲朗,伸出手臂,“抱,抱抱!” 襲朗失笑,把兒子接到懷里。 寒哥兒緊緊地摟著他頸部,生怕誰搶走似的。 大大小小一群人都笑了起來。 一行人去了寧氏房里,襲朧也在。說說笑笑間,太醫過來了,給安哥兒看了看,笑呵呵地說沒事,只要抹點兒消腫的藥就行。 大家都放下心來。初時緊張,是因為孩子是頭部被撞到,不似平時摔跤之類,怕當即看不出端倪。 之后,寧氏奇怪地問香芷旋:“元寶呢?這兩日都沒見它?!?/br> 襲朗笑起來。 香芷旋如實道:“小書房里不是添了魚缸么?元寶最初好奇,總扒著看。后來,安哥兒養的小黃和瞇瞇不知怎么知道了,總往小書房去。元寶好像是擔心它們抓魚吃吧?每日看著呢?!?/br> “???”錢友梅先是驚訝,隨后恍悟,“怪不得,我說這兩日怎么看不見那兩只貓了呢,敢情是跑正房去了啊?!?/br> 眾人聽了,很輕易就能想見到那情形,俱是笑不可支。 笑過之后,香芷旋走到大炕前,對正專心致志玩兒九連環的寒哥兒拍拍手,“寒哥兒,來,我們學學走路好不好?” “你啊?!睂幨嫌謿庥中Φ卮亮舜料丬菩拿夹?,“整日里只惦記著讓我們走路,不準,我不準你累著我們寒哥兒?!闭f著回轉身形,把寒哥兒安置到了自己膝上。 “母親——”香芷旋拉著長音兒央求。 “這事兒聽我的,脫了冬衣再說?!睂幨限揶淼?,“自己行事慢條斯理的,對孩子怎么就那么心急?” 一番話說的滿屋子人又笑了起來。 歡歡喜喜的到了傍晚,和月郡主的帖子到了,她要去襲府的城西別院看看,還請香芷旋陪同。 香芷旋讓送帖子的人回話:“明日辰正,請你們郡主在府門外等著?!闭l叫和月郡主故意氣元娘的?她得一點點幫元娘找補回來。并且,要是可能的話,她根本不想讓那女子踏進襲府半步。 那人竟沒顯露絲毫意外,稱是而去。 香芷旋怎么想都覺得自己的話不中聽,只要稍有護主之心的都會委婉質疑。是為此,問了問含笑。 含笑去了一趟外院,回來后笑道:“今日一早,和月郡主就命人來請襲朗,邀他去比試箭法。管家說敢在我們家大人面前說比試二字的人,別說西夏一介女流,便是你們那里的名將,都不見得有這膽子——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繼而就教訓了來傳話的人一番,說怎么連禮數都不懂。隨后呢,和月郡主就過來了,護衛不讓她進門。最后她恐怕是沒法子了吧,這才派人來下帖子?!?/br> 這就難怪了。 晚間,香芷旋說了明日去城西別院的事兒,打趣襲朗:“你就留在家里哄著幾個孩子吧?!?/br> 襲朗先是笑,隨后才道:“不搭理她也行。不管她是哪邊的人,都不是三公主的人,她要盡忠的是西夏皇帝,或是她的父親?!?/br> “我知道,這些還用你說?要是三公主的人,行事不會是這個做派?!比魇亲约簭垞P,手下則極為謹慎。她說出自己的想法,“到底是皇上允了的事情,你可以推辭,我要是再不予理會,和月郡主和皇后就有的說了。何苦呢?再說了,我憑什么躲著她?” 襲朗就揉了揉她的頭發,“要當心?!?/br> “嗯?!?/br> 第二日,和月郡主的馬車準時到了襲府大門外。 香芷旋也沒耽擱,去往城西別院。路上分析著,和月郡主之所以選擇城西別院,應該是不想出師不利,被一口回絕。 到了別院,已過了正午,第一件事自然是要用飯。 沒等多一會兒,飯菜就上了桌。 香芷旋落座時,在心里嘆了口氣,想著和月郡主真是閑得慌,逗留不了多一會兒,就要回去。 和月郡主落座之后,將每道菜嘗遍了,這才笑道:“好幾道菜都在順王府吃過,味道相差無幾?!?/br> “是么?”香芷旋應著,心里愈發確定,順王待三公主的確不薄。 “順王妃雖說嫁到了西夏,過的卻還是在這里的日子?!焙驮驴ぶ骱苁橇w慕的樣子,“她的確有福氣。對了,我過來之前,三公主特意要我與你多多走動——我們兩個的交情不錯。你如果有信件要我幫忙轉交給她,說一句就行?!?/br> “交情不錯?”香芷旋意味深長地笑了,“那是好事啊?!?/br> 和月郡主沒繼續這話題,說起別的,“我學過幾年拳腳,昨日才想見識見識襲大人的箭法。但是襲大人不得空,也無妨,日后總有機會。到了這里,只有一點犯愁,一個同道中人都找不到。你們這些女子,整日悶在家里,不悶么?” 香芷旋語氣柔和,“除去習武,郡主應該也有別的喜好。別的喜好都要男子作陪么?”語聲頓了頓,又道,“況且,你不是挺喜歡與人坐在一起說話么?陪著皇后娘娘那么久,得了空還去東宮,你這樣的光景,與宮里別的人并無差別,倒是沒見你有不耐煩的時候?!?/br> 和月郡主只去過東宮一次。她聞言笑了起來,“看起來,我與蔣夫人說過的話,她都跟你說了。你們有沒有告訴各自的夫君???” “我們雖然大多數人都不習武,卻沒有凡事去求男子做主的習慣?!毕丬菩龂@了口氣,“蔣夫人真是的,怎么就不學學你,轉頭去求皇上做主呢?”她以手托腮,眨了眨眼睛,“說起來我也一樣,你求皇上同意,要我不時作陪,我也可以去求皇上啊,說我要在家相夫教子,沒工夫應承不相干的人?!?/br> 和月郡主不動聲色,“是啊,你們怎么不像我一樣呢?” 香芷旋又嘆了口氣,“沒法子。我們知道何為自重。你又是外來人,回去之后說我們毫無禮儀之邦的風范可怎么辦?”說到這里,看住和月郡主,“對了,你還回西夏么?” ☆、162|第150章 ·π “且不說這些?!焙驮驴ぶ魅滔铝吮晦陕涞呐?,將話題扯開,“我對蔣夫人說的那些話,你怎么看?” 香芷旋牽了牽嘴角,“無稽之談。我與其為那種瘋言瘋語傷腦筋,還不如好生想想,是誰讓你挑撥是非的?!?/br> 和月郡主剛要說話,別院一名丫鬟進門來通稟:“夫人,田衛求見?!?/br> 香芷旋生子之前,與夏易辰要了百名護衛,田衛是這些護衛的頭領,得到什么消息,會立刻告知她。 在這時候要見她,定是有要緊的事。 “我去去就來?!毕丬菩溉灰恍?,起身出門,片刻后轉回來,落座后繼續方才的話題,“你能告訴我那個人是誰么?” 和月郡主笑道:“我跟蔣夫人說過了,是順王妃說的?!?/br> “撒謊?!?/br> “何以見得?” 香芷旋吃了幾口菜,用帕子拭了拭唇角,這才回答:“方才你說與順王妃交情不錯,此刻又說是順王妃說的那些話,這兩者之間,其實是自相矛盾的。況且,你沒理由與順王妃交好——你雙親曾極力謀求與順王結親,順王如何也不答應,這對于女子而言,是很傷顏面的事情吧?” 和月郡主眼中交織著惱火、羞憤、驚訝,到底,她將前兩種情緒壓了下去,只是問道:“你怎么知道這些的?” 香芷旋顯得有點兒驚訝地反問:“我不知道這些怎么能行呢?” 和月郡主垂了眼瞼,看著精致的杯盤碗碟,“你那句自相矛盾的話,又從何說起?” 香芷旋卻沒直接回答,“你們西夏也有揚名天下的俊杰,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他們身邊發生過哪些聳人聽聞的事?又能不能告訴我,他們在朝堂之上,是如何用齷齪的手段拉攏人的?——要不是看多了這種事,你怎么會看誰都是那種下流的貨色?” 和月郡主雙唇抿成了一條線,抬眼看著香芷旋,目光不善。 香芷旋卻是輕輕一笑,“你聽著不高興,人之常情——誰身在異國他鄉,會數落故國的不是?連你都如此,何況身份比你更尊貴的人?長平公主遠嫁,是兩國結親,你嫁到夫家之后會數落娘家的不是么?下次嫁禍于人的時候,手段可要高明一些?!?/br> 和月郡主目光凌厲,“這嫁禍的法子是不高明,卻是貴國的人要我這么做的。你作何感想?” 香芷旋一笑,“手指還有長有短,在哪兒都有蠢貨??扇绻淮镭浝?,就——” “……”和月郡主咬了咬牙。 有丫鬟端來了兩碗冬瓜燕窩。 香芷旋不再說話,安心用飯。 想要了解一個人,當然不能只在相見時才處處留心。跟隨西夏寧王前來的人并不少,想要獲知和月郡主的是非,不易,卻也不太難。 方才田衛要見她,是告知已得到了一些消息,因為不是詳盡通稟的時候,便只提了提和月郡主與順王蕭默的淵源。 飯后,香芷旋讓丫鬟引著和月郡主去客房小憩更衣,自己留在廳堂,讓田衛到面前細說所知諸事。 田衛道:“對和月郡主了解或深或淺的人,都說此人自幼心高氣傲。在西夏的時候,便是皇室女子,也在她手里摔過跟頭——以前的做派,與如今在京城大相徑庭。三公主嫁過去之后,她屢屢登門,兩人屢生罅隙,來來往往間,都吃過對方的暗虧?!?/br> 香芷旋訝然挑眉。實在是沒想到,這郡主竟是這么棘手的一個人。 “之所以如此,是因和月郡主的父親楚襄王手握重兵,皇室忌憚,卻也不敢輕易奪了他的兵權,擔心引發兵變。好幾個人都提過同一樁事:和月郡主說過,她要嫁的,必然是在她看來最出色的人。與順王婚事不成,她倒是并不在意,只是因為別人一再用這樁事取笑她與楚襄王,才時不時與三公主作對。此次前來,是西夏帝后的意思,她本不情愿,是楚襄王夫婦說服她的?!?/br> 在她看來最出色的人——這話就有些聽頭了。 之后,香芷旋有些困惑地看著田衛:“你怎么知道這么多細枝末節?在京的西夏人,總不會細說這些的?!庇植皇枪獠实氖?。 田衛一笑,“是夏家的人先一步留意這些,看到屬下為此事奔走,便將所知一切相告?!?/br> 原來是叔父幫忙了。她釋然一笑,“明日我去夏家,向叔父道謝?!?/br> “明日——”田衛神色有點兒怪異。 “怎么了?”香芷旋緊張起來,“叔父家里出什么事了么?”說著話細細回想,前去拜年、日常串門,都覺得一如往常啊。 田衛尷尬地撓了撓額頭,卻不得不據實相告:“是去年臘月底,太太給老爺納了一房妾室,老爺為此很是不悅,這兩日更是為這件事起了爭執?!?/br> “……那我也要過去一趟?!毕丬菩鲱~。嬸嬸給叔父納妾,大抵是為了子嗣的事情吧?叔父不悅,是不是覺得嬸嬸多余? 田衛稱是退下。 叔父嬸嬸的事情,明日過去就清楚了,不需多做思忖。她要細細琢磨的,是跟前的和月郡主,和身在西夏的三公主。 元娘生氣那日,細說由來的時候,和她一樣,不相信是三公主詆毀襲朗和蔣修染。 別人只知道,三公主每次與蔣修染相見都會鬧得不歡而散,她是憎恨他的。 但是她知道,三公主始終對蔣修染保有一份尊重。便是拋開這些不提,那個女孩子,她愛的恨的人,她可以恣意妄為,卻絕不會允許別人詆毀、污蔑。 元娘不相信,是因為知道以三公主的身份遠嫁,是兩國結親,三公主沒可能詆毀故國,所以才會想,和月郡主要是回去,三公主會把她撕了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