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
香芷旋正在美人榻上打瞌睡。 他進門看到,唇角就彎成了愉悅的弧度,放輕腳步到了她近前,俯首吻了吻她的唇。 香芷旋蹙眉,“你這個酒鬼,又喝酒了?!?/br> 襲朗笑道:“這次可是為正事喝的?!?/br> “是嗎?”香芷旋想到了他相看幾個少年人的事兒,往一側挪了挪,拍拍身邊空出來的位置,“跟我說說?!眱蓚€人都瘦就是有這點好處,有個地方就能窩在一起。 襲朗側臥在她身側,手掌落在她腹部,輕柔摩挲,說了說午間的事兒,“我跟蔣修染都看著陸家那孩子不錯?!?/br> “陸家那孩子……”香芷旋好笑不已,“好像你們一把年紀了似的?!?/br> “嗯,可不就一把年紀了?”襲朗也笑,“阿芷,我都二十三了,別人早就好幾個孩子了?!?/br> “那你怪誰?”香芷旋捏了捏他的鼻梁,“又不是我不肯給你早生孩子?!?/br> “不是怪誰,我們晚一點兒做爹娘也好。我以前不是有耐心的人,你以前是太孩子氣,現在最合適?!?/br> “嗯,肯知足就好了?!?/br> 襲朗問道:“今日不是有宴請么?你怎么跑回來躲清閑了?” “不跑回來不行啊,有人要塞妾室給你,我不肯答應,也不想說車轱轆話,只好借故回來?!?/br> “怎么回事?” 香芷旋跟他說了說,“不用理她。以后就是來硬的我也不同意,下次也不會再給周家下帖子了?!?/br> 襲朗忍不住笑起來,“不上火就行,等會兒我就讓人把她請走?!逼鹕頃r,忽然覺出她腹部微動,不由訝然挑眉。 香芷旋也察覺到了,和他對視一眼,漾出了驚喜的笑容,“是孩子在踢我呢,早就聽藍mama說過的,以前總是心急,孩子怎么會這么懶……”說著將手放到了他手背上,“真好啊,這是第一次呢,你恰好在我們身邊?!?/br> 他滿眼柔和的笑意,卻不知該如何道出那種蔓延到了骨子里的喜悅,無限繾綣地吻著她,“阿芷,我要謝謝你?!敝x謝她和孩子,給了他這樣多的驚喜。 香芷旋喜滋滋的,“誰要你感謝,孩子出生以后,多陪陪我們就好了?!庇滞扑?,“快去忙吧,不是蔣大人來府里了么?晚上早點兒回來?!?/br> “嗯?!币u朗戀戀不舍地起身,將她安置好,給她掖了掖蓋著的薄被,“好生歇息,別去招呼那桿子閑人了。等會兒不管誰來,你都只當不知情?!?/br> 香芷旋笑著點頭,“好啊?!?/br> 襲朗去往外院的時候,喚來趙賀,讓他去安排一番,把睿王妃拎走。 趙賀即刻出門而去。 ** 寧氏到了偏廳,睿王妃、周夫人說了說先前那檔子事兒。 寧氏笑道:“這是兒媳婦房里的事,妾身可不能干涉。等會兒妾身去找她說說,不過,在我看來是全無必要?!?/br> 睿王妃與周夫人自然又是一番軟硬相加的游說,絮絮叨叨的,說了大半晌。 寧氏越聽神色越是冷淡,到末了,道:“襲府與秦家這些年來往不斷,秦家的門風,妾身一向最是欽佩。實不相瞞,到了如今,我膝下兩子都是無心納妾之人,想來亦是有意重樹門風。這是好事,我是如何也不會阻撓的?!?/br> 睿王妃見狀,知道襲家婆媳都是看起來隨和其實最不好相與的,此次必是無功而返,也便沒了再說下去的心思,冷冷笑道:“該說的話我都已說盡了,你們婆媳兩個堅持己見的話,那么日后我若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你也不要怪我不曾提醒?!?/br> 寧氏神色愈發冷漠,“我的孩子我了解,他做不了出格的事兒?!?/br> 睿王妃剛要說什么,就見一名宮女施施然走進門來,她不由微微驚訝。那是三公主身邊的宮女。 宮女先給幾個人見禮,隨后道:“三公主在襲府外院,請睿王妃、周夫人、周三小姐、周五小姐前去說話?!?/br> ☆、139| 睿王妃等人到了外院,見到了神色冰冷的三公主。 三公主在眾人眼中,自來是說話啰嗦的那個,但是這次情緒不佳,見到幾個人便站起身來,“隨我離開這兒吧,別丟人現眼了?!?/br> 睿王妃有些不悅,沉聲問道:“你這意思是說我做錯了?” “你沒做錯?!比骼淅湟恍?,“我為著哥哥做錯過事,恰好有人知曉。不然,我才不管你怎么丟人現眼!”見睿王妃要還嘴,挑了挑眉,加一句,“怎么,要我將幫你們做過的事公之于眾么?” 睿王妃不敢吭聲了。 “此事到此為止,這話我只說一次?!比餮酆梢牡乜粗芊蛉思捌鋬蓚€女兒,“人是怎么下賤到你們這種地步的?!” 周夫人母女三個俱是漲紅了臉,卻不敢嗆聲反駁。誰不知道三公主不好惹?尋常人誰敢開罪她? 三公主走出襲府的時候,步子越來越慢,心神有些恍惚。 睿王妃暫且放下了那份不悅,溫聲問道:“你這是怎么了?” 三公主沉了片刻,才側目看著她,緩緩抿出一抹笑容,“沒怎么。只是前所未有的茫然,有些不知何去何從了?!?/br> “還是放不下那樁心事?”對這個皇妹的事,睿王妃還是知道一些的。 “不是。真不是?!比鲹u了搖頭,“這件事,你不該與母后自作主張。這種事,要因人而異。換個別人,說不定會感恩戴德,但是襲少鋒不可能接受。你們這樣等于是激怒他。眼下是我們有求于他,不是他怕我們什么。也別以為襲夫人是你們能哄騙嚇住的,她要是沒一點兒主心骨的,走不到今日。你以為襲府的水淺么?” 睿王妃臉色灰敗,“可我們也是沒法子,王爺焦頭爛額,只要有一點兒機會,我總該試一試?!?/br> “那也不能打這種主意。這下好了,之前忙活半晌給的好處,這次全部抹殺了?!比鲊@了口氣,顯得分外疲憊,“下不為例。這次襲少鋒是要我來打圓場,再有下次,他不會這么客氣。我那些過失,在他眼里不值一提,要我過來做一次好人,不過是不想為難你罷了?!?/br> “可你這到底是怎么了?”睿王妃看著她似是從骨子里透著疲憊的樣子,不免有些擔心。怕她就此萬念俱灰,再不能幫襯她與睿王分毫。 三公主苦笑,“心結算是打開了,反倒更無所適從。得了,別拿我說事兒了,與你這筆爛賬無關?!?/br> ** 轉過天來,淮南王進宮請罪,自動交出手里全部錢財,對皇上斥責的罪名供認不諱,請皇上恩準他日后在王府閉門思過、抄經靜心。 皇上實在是沒料到他會有此舉,有沒有的罪名全都應下了,有沒有的罪名都不至死,由此也便收斂了脾氣,頷首同意,語重心長地教誨一番。 淮南王躬身聆聽,末了主動供出他曾聽說的一些秦家老太爺與秦明宇的過失。 皇上眼中閃過欣慰、愉悅,臉卻板的更緊,追問原委。 淮南王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皇上猛力拍打龍書案,斥責他只憑一些捕風捉影的閑話便彈劾朝廷命官,著實糊涂。之后不耐煩地擺一擺手,讓他滾回府中思過。 淮南王連忙告退,依言回府思過。 過了幾日,皇上因為淮南王大肆斂財等不小的過失,積郁成疾,要好生將養一段時日,命太子監國。 秦明宇想到了襲朗曾經說過的話,不得不欽佩。襲朗也好,他那些幕僚也好,真是把皇室這些人都看透了。 碰面時他問了問襲朗:“怎么算的這么準?” 襲朗就笑,“這可不是我算得準,是我們家老太爺把這些人的脾氣摸透了。去寺里修身養性之前,給我留了點兒東西?!?/br> 秦明宇很替好友高興,“到末了,你家老太爺終于想明白了。不容易?!?/br> 襲朗笑容清朗,“的確是不容易?!?/br> “以后怎么著???”秦明宇問的是老太爺和襲朗的父子情分。 “還能怎么著,順其自然?!币u朗自嘲地笑了笑,“就算我將前塵事都抹去不提,他也不見得完全理解、體諒。沒緣分,認了?!?/br> “往后跟你兒子親熱點兒就行了。嗯,對了,”秦明宇取出一個雕刻觀音像的羊脂玉牌,“去璞玉齋看到的,成色不錯,留著給你兒子戴?!?/br> 襲朗接到手里,蹙眉道:“怎么一口一個兒子?我滿心巴望著是個女兒呢?!?/br> 秦明宇哈哈地笑,“還不都一樣?兒女雙全多容易呢?!彪S后又道,“太子是不是得了皇上的提點,刻意讓你跟蔣修染綁在一起?” 襲朗頷首,“是有那么點兒意思?!?/br> “你留心點兒,別讓他把你帶溝里去?!?/br> 襲朗哈哈大笑,“我跟他可走不到一條路上,就是一輩子掐架的命?!?/br> “這我信?!鼻孛饔钜残?,“你們倆要是能一個鼻孔出氣,可真就是活見鬼了?!痹谛睦镅a了一句:為了那個人除外。 “走,跟我相看以后的妹夫去?!币u朗偏一偏頭。 秦明宇問道:“冬兒的婚事還沒定下來?” “沒呢,得抓緊了?!?/br> 秦明宇先一步走向馬車,襲朗喚住了他,“明宇,以后如果……別怪我?!?/br> 秦明宇略一思忖,灑脫的笑,“說什么呢,關你什么事兒?我都明白?!?/br> 真的,什么都明白。 都是在紅塵俗世中打滾的人,哪里有真正的好人壞人。誰多一份真心,誰多一份耐心,就該得到回報。 他是那個少了耐心、恒心和清醒的,甚而這些年都不了解她喜歡什么,不能博得她展顏一笑。 他一個大男人,總不能為了錯失一段情緣便遷怒別人,總不能因著自己得不到,就阻撓她被別人善待。 就像襲朗常說的那句話:一碼歸一碼。 兒女情長不該與別的是非混為一談。 如今清醒了,想到這些總是心里抽痛,亦因此分外明白,他不是她最好的出路。 如果襲朗認可一個人,最起碼,于她而言,那個人待她最好。 ** 這兩日,襲朗偶爾會去老太爺的書房翻閱公文卷宗,一次回房說也不知道老太爺是什么心思,把書房布置得不倫不類,讓她得了空去看看,重新布置一番。 她很熱衷這種事,爽快地答應下來。 這日午后,她帶著兩位mama、含笑幾個丫鬟去往老太爺的書房,經過穿堂時,遙遙瞥見兩個人,停下了腳步。 是襲朧,還有一個男子,好像是襲朗最近新收到身邊的一個幕僚。 男子十七|八歲的樣子,生得面如冠玉,容顏清雋,現身說法何為玉樹臨風。 此刻,他一手握著一卷畫軸,正面含微笑地與襲朧說著什么,襲朧神色專注地看著他,偶爾點一點頭,末了曲膝行禮,似是在道謝。 男子后退一步,拱手還禮,隨后離開。 襲朧轉身望了望他的背影,唇畔浮現笑意,之后與身邊兩名丫鬟向穿堂走來。 香芷旋神色如常地舉步前行。 襲朧看到了她,快步走上前來,“四嫂,你怎么又出來走動了?” 香芷旋駭笑,“總悶在房里會生病的?!边@都怪那些大驚小怪的管事、丫鬟,好像懷胎之后整日躺在床上才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