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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月凝在黑暗中漂浮了許久,她似乎做了一個冗長沉靜的夢。夢里,只有海浪般起伏不定的浪花,以及輪子咯吱咯吱的響聲。 一縷陽光落在她的臉上,她睫毛微顫,緩緩睜開眼睛。 入目的是樸素的馬車棚頂,透過小窗落入的光輝,以及吹拂的清風和窗外清脆的鳥鳴,一副歲月靜好的安穩。 虞月凝的大腦像是停滯許久的齒輪,再一次緩緩轉動起來,她想起了多楽血紅的雙眼。 她不是死了嗎,這里是哪里?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虞月凝便看到簾子微動,霍盛凌的腦袋忽然出現,他鉆進簾子的樣子很像地鼠出洞。 二人面面相覷,霍盛凌便咧開嘴,爽朗地笑了起來。 “你醒啦,感覺哪里難受嗎?” 很好,虞月凝面無表情地想,這里一定是十八層地獄。 看著她不理他,霍盛凌早就習慣了,他伸手拿起水壺遞給她。 “你才醒,喝些水吧?!?/br> ……等等。 虞月凝后知后覺意識到了什么,她猛地撐起自己,伸手摸向自己,完完整整,似乎連傷都沒受過。 更離奇的是,她的體內竟然運轉著魔氣?? 她太習慣自己有修為的感覺,所以從蘇醒到現在,虞月凝竟然才慢半拍反應過來,不由得呆在原地。 這是什么情況?她回前世了?可是這個霍盛凌…… 她看向他,他的瞳孔是黑色的,代表他學會了掩飾本來的金眸??伤@人畜無害的樣子,實在是難以找出對應的時代。 “你沒死,你還在人界?!笨吹接菰履e亂的樣子,霍盛凌體貼地說。 他將之前的事情原原本本講給她,虞月凝聽得瞳孔震顫。 什么功德,什么大魔降世竟然發生在她的身上,一切都太魔幻了,讓她一時失語。 “這怎么可能?”她喃喃道。 她這樣的惡人,天道怎么會給她第二次機會,還用功德復活她? 虞月凝百思不得其解,難不成是天道看她想死,便復活她以作懲罰? 她抬起頭看向霍盛凌,蹙眉道,“我身上發生這樣的異變,赤霄門的弟子們竟然也放我走了?” 霍盛凌點了點頭,“他們還送給我們許多東西,都在這里?!?/br> 霍盛凌伸出手,虞月凝看到他的掌心上是一枚儲物戒指。 她接了過來,如今她莫名有了修為,自然可以打開戒指,里面果然塞滿了各種東西。 虞月凝總覺得哪里不對,她忽然想起來,“那你怎么也在這里?” “需要有一個人帶你走?!被羰⒘枵f,“我自愿的?!?/br> 虞月凝沉默了一下,她要起身,霍盛凌動作更快,他擋住了門。 “我知道你討厭我,可能不能再忍耐一段時間?”他飛快地說,“你如今魔氣環繞,獨自在人界很危險,終點很快就要到了?!?/br> “你要帶我去哪里?”虞月凝蹙眉道。 霍盛凌打量著她的神情,似乎怕她生氣。過了半響,才低低的開口。 “妖界?!?/br> 馬車停頓了一會兒,又開始咯吱咯吱地前進起來。 虞月凝靠在墊子上發呆,她一向是有主意的人,如今也忽然迷茫了。 不論是修士還是魔修,都是九境渡劫。 只不過修士要從修真界飛升天界,而魔界則沒有飛升,九境魔族和大魔同在一個大陸,更加混亂和弱rou強食。 虞月凝前世拜魔尊為師,自然后來是渡劫成功的。不過如今她運轉了一下魔力,大概確定自己現在的修為是五境左右。 人界是絕對呆不了了,魔界自然也不能回去?;羰⒘枵f去妖界,倒是個折中的法子。 妖魔兩界之間的來往本就比人界密切,魔界經常有妖族出沒,魔人去妖界也不是新鮮事,卻又比在魔界自由一些。 這倒是她之前沒想過的新道路。 只不過…… 虞月凝睜開眼睛,面色有些陰沉。 她實在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復活,又為何忽然得到五境實力。這一切都讓她措手不及,打亂了原本她所有的想法。 這件事帶來的震撼太大了,以至于她都沒有去閑心去想自己和霍盛凌同行的事情。 她如今在擔新另一件事情——那日的異常景象許多魔人都看到了,如果傳回魔界,想必會引起魔族注意。 虞月凝倒是不介意那些魔人,她只希望魔尊久居魔殿,千萬不要對此事感興趣。 - 魔界在人界的西邊,而妖族則是在北方。 想穿過人界是十分遙遠的路程,更別提霍盛凌一路上都在避開主路和大城鎮,走得便更慢了。 到了傍晚,霍盛凌找了個樹邊系好馬車,他又探進頭。 “我去打些動物來吃,你不要亂走?!?/br> 虞月凝點點頭,霍盛凌卻還是不太放心,他又說,“我如今已有一境入門,若是真的遇到修士,可以搪塞一番。我現在對你很有利用價值,所以你切勿意氣用事?!?/br> 聽了他的叮囑,虞月凝甚至有點想笑。 “哪有人自己說自己可以被利用的?”她說,“傻子?!?/br> 她過去鮮少對他露出笑意,如今看到她的樣子,霍盛凌呆了呆,不知怎么有些無措,便迅速地退了出來。 他搓了搓自己的耳朵,去林里打獵了。 虞月凝現在確實沒想過不辭而別。這樣的狀況哪怕是她也措手無措,有霍盛凌為她趕車,忙活這些事情,她才勉強感覺好一些。 她本來確實不想修煉,尤其是修魔。 前世這種反差還不明顯,這一世遇到了赤霄門的弟子們后,這種感受才越發強烈起來。 相比于修仙,魔修是一條孤獨而危險的道路。 魔界弱rou強食,沒有一絲溫情。只有對活下去和爬到高位有足夠強野心的人,才能堅持下去。 她前世便是這樣的人,可今生已經軟弱得多了。尤其是和修仙弟子們相處的這幾個月,她才意識到原來同門情誼也可如此動人。 她以為自己可以干凈地死掉,又或者毫無牽掛的活,可如今忽然又將她推向魔修的道路,仿佛之前遇到的那些陽光又如同泡影般消失,她又要一個人了。 虞月凝其實并沒有完全想通這些事情,她靠坐著,只覺得自己很累。 夜幕漸漸落下,門簾又被掀了起來,霍盛凌小心翼翼的抬起目光。 “我烤了兔子,你想吃點嗎?”他說。 虞月凝沉默了一會,她起身,霍盛凌想伸手攙她,她卻自己跳了下來。 霍盛凌在林間的空地上搭了火堆,兩只插在樹枝上的烤兔油光锃亮,看起來很有食欲。 虞月凝在火堆邊坐下,霍盛凌殷勤地將兔rou遞給她。 她垂眸看著撒著細鹽的兔rou,輕輕地咬下一口,那種久違的味道仿佛從記憶深處飄蕩著回到現實。 他做的東西,她許久都沒吃過了。 虞月凝抬起頭,便看到霍盛凌正專注地看著她,似乎期待她評價他的手藝。 他的黑眸在火堆邊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澤,熠熠發光,仿佛包含著世間所有的溫柔。 沒有人能夠逃得出他深邃炙熱的眸子,虞月凝有些恍惚。 她薄唇微抿,過了半響,才低低的說,“多謝?!?/br> 霍盛凌一怔,隨即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