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阿曛如遭了雷擊,怔怔轉過身來,望見一張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臉。只見一個高個子的男人立在她的對面,正等著上樓梯。 這樓梯實在有些狹窄,只能容一人上下,阿曛擋在樓梯正中央,那人便上不得。 阿曛聽得那聲音極像鳳漓,可那樣子卻又一點兒也沒有相同之處,不過一雙眼睛中,冷冷清清的樣子,倒有一分神似。 只這一分神似,阿曛便有些癡了。對鳳漓日思夜想,即便對面的人只有那么一點點能看到鳳漓的影子,她都覺得親切萬分。 臉便有些微微的發燒,聲音已變得有些甜糯,不似以往那般冰冷,“啊,實在對不住,剛剛有些走神,擋了您的道,我這就給您讓道?!?/br> 那人瞧了阿曛一眼,目光正好對上阿曛的,兩相對視,阿曛從對方眼底看到的是冷淡疏離、客客氣氣、波瀾不驚,而在對方眼中的倒影里,阿曛似乎看到自己一雙眼睛羞怯中帶著期盼。 她是真的希望這個人是鳳漓的,但他顯然不是。 她在想,她自己進入青龍的夢境中一年了,鳳漓會不會知道?會不會也進入夢境中來? 剛剛那聲音如此的像,樣子不像沒關系,會不會是鳳漓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只得易容之后進入夢境中來?她記得鳳漓身邊的重樓特別擅長易容術,鳳漓不方便的時候,往往都是重樓易容成鳳漓的樣子的。 “多謝?!蹦侨藳_和有禮,朝阿曛微微點頭,側身繞過阿曛往樓上走去。 阿曛跟在他后面上了樓。 樓上四間客房,阿曛和那男人正好住在對門的兩間里。 進門之后,阿曛總覺得那男人有些不同,便拿出小刀,在門上挖了一個小洞,透過洞可以看到對面房間的門,只要那房間里有人進出,阿曛都能瞧見。 ☆、第149章 劍穗子阿曛 阿曛總覺得對面房間里住的那個男人有些與眾不同,隱隱覺得他身上沒有魔界中人的氣息,況且那人的聲音實在是太像鳳漓的聲音了。她心里一定要弄清楚那人的底細,便趴在門上透過自己剛挖的小洞,死死盯著對面房間的動靜。 卻見那門一直緊閉著,不見動靜。 阿曛也不知在門上趴了多長時間,盯得一雙眼睛實在是有些酸痛,對面房間卻一點動靜也無,那男人自進了那房間之后,也不見店小二給他去送個水啊什么的,更不見他出門來。 盯梢的時間實在太長,阿曛從隨身攜帶的百寶袋里掏出一些干糧充饑。又飲了些水,正昏昏欲睡,卻聽對面門打開的聲音,頭先那個男人竟走出門來,換了一身玄色的衣裳,裝束極簡,一頭墨發梳入玉冠之中。手中一柄玄鐵劍,身上再無其他累贅之物,徑自往樓梯口走去。 阿曛來不及多想,捏了個口訣。飛身上前,瞬間化作了男人手中玄鐵劍的劍穗,被男人拎在手中往前走。 男人行走的方向竟是往魔都方向而去,阿曛如今是男人手中玄鐵劍上的一枚劍穗,被晃得有些頭暈,見男人一路往前走沒有停留下來的跡象,便干脆閉了眼睡覺。 也不知睡了多久,阿曛被熙熙攘攘的聲音吵醒,睜眼一看。竟到了魔都的岫水街。 這岫水街阿曛來過一次,那次是跟離殤出來巡城,路經岫水街時,離殤停了畢方,帶阿曛到岫水街來吃了一碗餛飩。 男人在一小食攤前坐了,將手中的劍擱在桌上,對攤主道:“來碗素面?!?/br> “好勒——客官稍等!” 男人靜坐在椅子上等面。 阿曛卻極為難受。 因為那劍被男人擱在桌上,那劍穗沿著桌沿垂了下來。不偏不倚,就垂在攤主的炭爐子上面,此時炭爐子的火燒得正旺,化作劍穗子的阿曛被火烤得要熱死了,都快燒著了,男人卻似乎并未發現自己劍穗子的不妥之處。 阿曛急得火燒火燎,難受得要死,又不敢當著男人的面露出原型,只得任那猛火炙烤著,喉嚨痛得要死,一雙眼睛淚眼汪汪,但這些情形,作為劍穗子來說,別人是看不到她的凄慘局面的。 “客官,您的素面!”攤主將一碗素面擱在男人的面前。 “多謝!” 阿曛自化作劍穗子之后,聽到男人第一次開口,那聲音真是好聽…… 聽得阿曛眼淚就流出來了。 要是這人真是阿漓,會舍得這般欺負她么? 阿曛正要抹淚,卻見那男人拿了勺子,舀了一勺guntang的面湯朝她這枚劍穗子兜頭潑來,那guntang的熱湯就那么潑了阿曛一臉…… 欲哭無淚,誰讓她如今是枚劍穗子呢?! “客官,是口味不習慣么?” 見男人舀了面湯往外潑,攤主忙過來關切的問,生怕招呼不周。 男人朝攤主笑了笑,“還吃得慣,不過我不吃蔥,剛才是在下將蔥從碗里挑出去而已?!?/br> “原來如此!客官您慢用!”攤主如釋重負,轉身繼續去招呼別的客人了。 男人邊慢慢吃著面條,邊不時往阿曛這邊潑點熱面湯過來。 阿曛身下被猛火靠著,上面時不時被淋點熱剌剌的面湯,渾身上下就像在蒸籠里蒸著的小籠包,簡直要膨脹成兩個大了! 好不容易熬到那男人吃完了面,慢悠悠起身,付了帳,這才拎起劍往集市上走去。 阿曛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是逃過一劫,熬過來了,沒有當著男人的面露出原型來。她化作劍穗子就是為了跟著這男人瞧一瞧,他究竟是誰。 岫水街是魔都最為熱鬧的一個集市,也是整個魔界最為繁華的一處所在,街兩邊店鋪林立,兜售九界里各類奇珍異寶。 有專門兜售天界仙人的仙丹的店鋪,聽說若是店鋪的老主顧,還有可能買到神仙的仙元,一珠仙元便是一個神仙的命,仙元離開身體,這個神仙也就灰飛煙滅了,而仙元的高強法力若是能被魔界中人吸收,瞬間魔力百倍增長。 有專門兜售凡人的大腦的,聽說凡人的大腦比魔界中人的大腦好用,一般魔力高強的人,想要智商也高一些,便會到售腦店里去換個人腦用一下。 更多的店鋪是兜售低等魔獸的晶石的,魔獸的晶石被用來作為衣服、武器的裝飾之用。 男人似乎對岫水街的琳瑯滿目的店鋪甚是感興趣,拎著劍一家家逛過去,阿曛便濕淋淋的跟著他左逛右逛。 男人在一處兜售魔獸身體的店鋪前停了下來,雙臂環抱胸前,饒有興趣看起了店小二當場肢解一只碩大的魔獸。 那魔獸身子一經開膛,頓時一股極為腥臭的味道傳了出來。 作為劍穗子的阿曛,好巧不巧,正好垂在那魔獸身體的上方,那nongnong的腥臭之味,便將阿曛頓時熏得快要暈倒過去。 阿曛都快要忍受不住了,卻見那店小二突然拿了刀用力往魔獸身上砍了幾刀,那黑臭的血,四處飛濺,好巧不巧,就濺了那么一些在阿曛的臉上脖子上,阿曛氣的臉都綠了,可又不好當眾變回原形,只得忍了再忍,抹掉臉上脖子上的腥臭之血,繼續咬著牙堅持。 她這人有個特點,越是困難的事,越想挑戰一下自己的忍耐力,她就不信這點小事也會將她難倒。 那男人觀看了一陣宰殺魔獸,直到店小二將魔獸的晶石挖出來,阿曛去看,竟是一顆極細的,卻有著七彩流光的九級晶石,是魔獸中品級最高的晶石。呆在腸血。 男人扔了一沓銀票在店主面前,阿曛不知道那銀票到底有多少銀子,但絕對少不到哪里去。 卻見店主笑盈盈將那七彩晶石包了遞給男人。 男人看也沒看,直接將那晶石嵌在了他手中的玄鐵劍的劍穗子上…… 確切的說,那枚晶石被他狠狠按在了阿曛的額頭上! 阿曛額頭痛得厲害,卻無能為力,這種九晶魔獸的晶石實在是霸道得很,若是她自身魔力不夠,一定會被反噬而死。 ☆、第150章 作為一枚劍穗子,容易嗎? 阿曛不知道這男人是不是已經發現了他手中的玄鐵劍上的這枚劍穗子的不同之處。若是發現了是她所化,按照正常人的反應,不是應該將她揪出來。責問她一番為什么跟著他的么? 若是沒發現,為什么弄了這么顆克星般的九晶的魔獸晶石來害她? 阿曛若不及時將嵌入額頭上的魔獸晶石煉化,只會面臨被反噬的痛苦。只得閉目,調養內息,將那瑤臺月一遍一遍在心里練過,緩緩接收這枚魔獸晶石中的能量。 沒辦法,她唯一學過的內力功法只有鳳漓所授的瑤臺月。 男人似乎并不知道那枚晶石對他手中劍穗子帶來了什么樣的痛苦,繼續拎了劍在岫水街中走著,所到處也不做更多的停留,也不跟人攀談。似乎只是來魔都游歷一番而已。 到晚膳時分,男人抬腳邁入魔都最紅的一家歌舞坊,要了二樓一間豪華包間,獨自一人臨窗而坐,將手中長劍擱在桌上,要了些菜肴,一壺清茶慢慢飲著。 此時。歌舞坊樓下正中的舞臺上有歌姬唱曲,有舞姬獻舞,各路前來聽曲兒看艷舞的,不時較好打賞。好不熱鬧。 阿曛此時正在吸收那顆九晶魔獸晶石能量的關鍵處,不得打擾,急需清心寡欲,卻聽那些靡靡之音,刺入耳中,挑得她心緒難寧,尤其是那歌姬一曲一曲相思曲的唱著,唱得阿曛淚流滿面,恨不得飛身出去拿針將那歌姬的嘴縫住。讓她再唱得這般纏綿悱惻!將人的心撩拔得痛得不行。 好不容易讓自己靜下心來不去聽那些yin詞艷曲,阿曛正長長舒了一口氣,想著終于可以靜下心來將最后的魔獸晶石能量吸收了,卻見包間門打開,一股濃烈的香粉氣鋪面而來。 阿曛透過縫隙去瞧,之間一個極為妖冶嫵媚的女子,扭著腰進來,走到男人面前。笑得極為嬌媚,“爺,總算是將您盼來了?!?/br> 阿曛正要去瞧那男人見了如此美艷女子的表情,卻發現自己大難臨頭了。 跟著那女子進來的,是一只比貓還要小一些的通體雪白色的毛團,長相跟香雪有些像,但又不是香雪,一張臉圓圓的,卻生了一對狐貍一般的斜飛目,那目光中充滿著狡黠與凌厲,見到阿曛這枚劍穗子,那毛團竟來了興趣,直接就撲了過來,拿了巴掌將阿曛這枚劍穗子拍得飛起來,重重撞在桌子腿上,待劍穗子反彈到它面前,又再次重重的拍出去—— 阿曛欲哭無淚,就這么被這白毛團小畜生拍了一兩個時辰,拍得她滿頭金星縈繞了一個晚上,這是后話。 關鍵是……在她被白毛團小畜生虐得不知生死的時候,根本就沒精力關注那男人和剛進來的妖媚女子講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 反正最后妖媚女子笑嘻嘻走了出去,似乎對男人甚是滿意,而那白毛團也跟著女人走了,走之前還不忘用最大的力量將阿曛這枚劍穗子拍飛,阿曛差點被撞倒桌腿上暈過去。 女人走了之后,那男人又在歌舞坊中坐了一陣,這才拎著劍出門。 出了魔都城門,一路向小鎮的方向走去。 阿曛跟著他這么一天折騰,實在是倦得厲害,在他手里一晃一晃竟睡了過去。 待再次醒來,是在她跟劍一起被男人重重仍在了房間的桌子上。 她睜開冒著星星的眼睛,當她瞧見那男人正打算脫衣泡澡時,慌忙閉上了眼睛,繼續裝睡。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她這輩子只看一個人的身子的! 男人出浴之后,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袍,那頭墨發垂在身后,到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氣息,若不是那張臉過于平凡,阿曛會覺得這男人一定是天界的某個神仙。 男人走近桌子時,阿曛聞到他身上極好聞的冷梅香。 阿曛仰起頭,仔細瞧男人的臉和脖子的相連處,想看看那面具的縫接處在哪里。她恍惚記得重樓扮作鳳漓時,曾當著她的面揭開過臉上的面具,那便是從脖子上開始連接上去的。 可是面前這位男人的臉和脖子的相連處轉換得極為正常,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不妥來。 阿曛一陣失落,也許他只是那眼中偶爾露出來的那份冷冷清清的氣息,有那么一分像鳳漓而已,可能自己真是認錯了人。 可是聲音為什么那么像? 正思考間,卻見那男人拾起桌上的劍,極為修長好看的手指撥弄了一下阿曛這枚劍穗子,阿曛只覺得那手指似在她胸前緩緩劃過,留下一道溫潤卻炙熱的觸感,酥酥麻麻的,撩得阿曛的心微微一滯…… 這觸感…… 正待阿曛想要自己瞧一瞧那點了火的手指時,卻發現自己這枚劍穗子已被男人從劍上解了下來,阿曛尚未來得及反應過來,已被男人從窗口扔了出去—— 她就那么被他從二樓扔到了客站外面的街道上。 重重一跌,屁股險些開了花,痛得要死! 正待阿曛要爬起來化回原形,一匹馬從街上疾馳而過,那馬蹄將她狠狠的踩入了泥土里—— 阿曛顫巍巍起來的時候,好不容易吐出來滿嘴的泥,長長舒了一口氣,容易嗎?做了一天的劍穗子,經歷實在有些凄慘。呆在腸劃。